8 哄七下 他居然不狗了!
林知幼喜歡江野。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将她和他聯系在一起。
林知幼将這些心事寫進日記本裏。
有些明目張膽,仿佛倔強地想證明什麽。
她擱下筆,盯着“江野”的名字發了一會兒呆。
最後,她将日記本重新鎖進櫃子裏。
盛夏的夜晚,晚風缱绻。
少女的喜悅、難過、自卑、糾結,所有情緒如春水般翻滾攪動,激烈無比。
然而,四周寂靜,只有她一人知曉。
—
林知幼在七中的第一次月考,考得很好。
周澄宙他們看着她滿分的物理卷,驚嘆連連:“知幼,原來你是妥妥的學霸啊!”
林知幼微彎嘴角,她以前在學校裏成績就一直名列前茅。
正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
思桃攥着手裏的考卷,猶如孟姜女般愁得想去哭倒長城。
她垮下臉:“這下我死定了,肯定又得挨我爸媽一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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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桃将那張不及格的考卷塞進桌肚裏,眼不見為淨。
她的腦袋靠在林知幼的肩上,氣若游絲:“幼幼,你說我該怎麽辦啊……”
她欲哭無淚,林知幼摸摸她頭頂的發,以示安慰。
待到放學。
林知幼拄着拐杖走過走廊,有學生飛奔而過疾疾地擦過她的肩膀。
林知幼微微踉跄,差點摔倒。
那一瞬,一雙修長的手攬住她的胳臂。
她堪堪站穩,擡頭竟發現是思年。
“你沒事吧?”思年瞥向匆匆跑開的那個學生,又望向林知幼。
林知幼搖搖頭,見他轉身欲走,忍不住開口:“思年哥哥。”
思年疑惑地看她,林知幼思忖了下說:“那個……思桃今天心情不太好。她考試失利,擔心回家會挨罵。其實她上課很認真,就是基礎差了些,而且經常練冰占用了時間。你能幫她說說話嗎?”
少女的肌膚雪嫩,清澈的鹿眼注視着他,眼裏泛起期待的光。
思年微微愣怔,半晌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隔天早上。
思桃背着書包,大剌剌地跑到林知幼的面前,一副滿血複活的模樣。
“幼幼,我哥昨天回家破天荒地幫我說話,他居然不狗了!簡直是醫學奇跡啊!”
林知幼:“……”
她嘴唇翕動,還未開口,思桃就攬上她的肩膀:“來來來!我們來聽周董的新歌慶祝一下!”
語畢,她掏出MP3,将昨天剛下載的新歌推薦給林知幼。
林知幼見思桃全然沒有昨天的頹喪,将考試什麽的也都抛在腦後。
她有些愣神,突然覺得自己對思桃的認識還是不夠深刻。
林知幼算是明白了,思桃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根本不用她操心!
時間飛逝,等熬過期中考試後,思桃就更浪了。
她趁着不用練冰,撺掇周澄宙約大夥一起出去玩。
當聽到“江野”的名字時,林知幼的身子一頓。
她佯裝淡定,語氣卻透着小心翼翼:“江野哥哥也去嗎?”
“是啊!”思桃坐在便利店的木藤椅上,将電視調到了體育頻道,“我們原本打算去湖邊劃船,但野哥怕水,就選擇搭黃包車去游古城了!”
林知幼沒想到,江野竟然怕水。
她默默地記下。
思桃笑着拍拍她的肩:“幼幼你放心,到時你就坐在黃包車上,全程舒舒服服地玩,不累的!”
“好。”林知幼心裏生出了莫大的期待。
這是她第一次和江野一起出去玩。
雖然是集體出游,但足夠讓她興奮雀躍好久。
她提前在衣櫃裏挑選了自己最喜歡的那條粉色連衣裙,将可愛的水晶發夾也一并備好,滿心期待着出游的這一天。
誰曾想,這日清晨,林知幼穿着睡裙,盯着廁所馬桶裏的鮮紅液體,腦子裏像有一根弦崩掉,讓她完全停止了思考。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林知幼的思緒回攏,慌亂地摁了下馬桶的沖水按鈕。
她臉色煞白地打開自己家的門,擡眼就撞見江野那張玩世不恭的臉。
他插着兜倚在她家門口,漫不經心地說:“思桃他們幾個着急先去租黃包車了,讓我過來帶你去集合。”
他瞥了林知幼一眼,冷峻的眉微擰:“你怎麽還沒換衣服?”
“我……”林知幼緊張地攥着裙擺,白皙的臉頰漲紅得快滴出血來。
一種難以啓齒的羞恥感蔓延在她的心頭,無法言喻。
有風透過門吹拂而入,林知幼的衣裙微微飄動。
裙擺處的紅色血跡霎時撞進江野的眼裏。
他眉心一跳,突然就意識到什麽。
饒是江野再不懂女孩的心思,也看清了此刻的狀況。
向來吊兒郎當的他舌尖抵了下上牙膛,耳廓微微一紅。
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半晌才組織好語言道:“你需要我幫你做點什麽嗎?”
林知幼低垂眼睑,壓根不敢看他。她喉間發澀,艱難地吐出字:“我這樣……出不了門。”
靜默半晌。
江野開了口:“那我去幫你買。”
“啊?”林知幼愣怔地擡眸,臉上帶着驚詫與疑惑。
江野略顯煩躁地摸了摸後脖頸:“你要買什麽樣的,那個什麽衛生巾,我幫你買。”
林知幼臉色緋紅,怔怔地看着江野。
她的眼睛澄澈清亮,帶着無暇的純真。
她不懂。
雖然林岚曾和她提過一次女孩子的月事,但林知幼只懵懵懂懂地知道點皮毛,具體的她壓根還沒弄清楚。
江野籲出一口氣,捏了捏眉心說:“你等着。”
片刻後,江野從便利店裏給她帶來了一整袋衛生巾。
林知幼攤開一看,裏面有日用的、夜用的、網狀還有棉狀,各種牌子一應俱全。
江野微微別過視線:“我不知道你用什麽,就都買了。”
“謝謝。”林知幼聲如蚊吶,臉頰燒得比蘋果還紅。
她進了家裏的衛生間,折騰好久才重新換上新內褲,穿上那條粉色連衣裙,拄着拐杖緩緩地走到江野的面前。
林知幼低垂眼睫,羞赧與緊張全然顯現在她的臉上,無處遁形。
江野的唇瓣動了動:“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他的嗓音清冽,帶着懶倦與輕柔。
好似在安撫她,亦像是在述說一個秘密。
只有他倆知道的秘密。
—
盛夏的日光熹微,暖風缱绻。
林知幼和思桃他們彙合後,衆人分別坐上兩輛黃包車,開始前往濱城的老城區。
濱城素來有“歷史文化名城”之稱,老城區極大地保留了許多古建築。
當地的黃包車夫騎着車子,朝他們侃侃而談,述說着這裏的各種歷史轶事。
林知幼有一搭沒一搭地聽着,時不時地将目光瞥向側前方的江野。
他倚坐在黃包車上,漆黑的眼懶散半垂,長睫伴随車子的颠簸而微微顫動,仿若翩跹的蝶翼。
從林知幼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弧度,鋒利流暢的下颚線。
日光浸着他的眉眼,好看得令人迷醉。
林知幼有些看呆了,思桃的聲音突然響在她的耳邊:“你們快看!”
她的手指向不遠處的廣霁橋,哈哈大笑:“哥,你們還記得那座橋嗎?之前小橙子在那兒撒過尿!”
周澄宙和江野、思年他們打小就住在鹿鳴巷,彼此是認識多年的街坊鄰居,從小就相熟。
彼時他和江野、思年坐在一輛車上,因為位置太擠,他搬着小板凳就坐在他倆的腳邊。
周澄宙氣得大喊:“肥桃,你一個女孩子家的說這話害不害臊啊?那都是我兩歲的事了,你還拿出來說!”
周澄宙的媽媽是鹿鳴巷裏出了名的“大喇叭”,什麽事都愛往外說。只要一經過她的嘴,家家戶戶的大小事都能抖摟出去。
思桃見怪不怪,朝周澄宙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周澄宙抱着胳臂,氣得罵罵咧咧,奈何他沒了主意,只能朝思年求救。
“年哥,你管管她!”
思年輕笑:“我要是管得了她,她就不姓思了。”
周澄宙嘆氣:“肥桃,你能不能像知幼一樣矜持一點?”
“我們幼幼是小仙女。”思桃眨眨眼,“仙女和我這種小可愛是不一樣的,沒法學!”
周澄宙比了個作嘔的表情,揚聲道:“那你問問野哥,是喜歡你這樣的,還是知幼這樣的?”
一直沉默的林知幼突然被CUE。
她的心莫名被戳了一下,緊張的情緒從心頭升起。
江野倚靠在黃包車上,唇邊咬着一根煙,吐了個煙圈。
衆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眸色淡淡,倦怠懶散地回了句:“都行。”
“野哥,你這是和稀泥!”周澄宙不服地雙手抱胸。
江野挑了下眉,眼裏帶起戲谑,随口罵了句粗話:“小子,你是不是想吃我煙灰啊?”
“不敢不敢!”周澄宙帶起讨好的笑,忙不疊地擺手。
衆人繼續說說笑笑,黃包車的車輪碾過石板路面,徐徐地向前駛去。
盛夏的風吹過林知幼的發絲,也攪亂了她的心神。
——都行嗎?
林知幼的腦海裏盤旋着江野剛剛說的話。
在他的心裏,她和思桃,亦或是其他的人都沒什麽不同。
林知幼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自私。
自私地希望江野能待她和別人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她微微失落,望着周圍的風景失了神。
他們坐在黃包車上,半晌經過寒江兩岸,看了玉龍古廟、青湫寶塔、北閣樓等景象,又穿梭過古城的各條街巷。
思桃中途下了幾趟車,買了不少小吃。
她和周澄宙在各式琳琅滿目的美食攤前流連忘返,最後都被思年抓了回去。
林知幼坐在黃包車上,有些心不在焉。
她捧着一個糖蔥薄餅,咬了一口。
唇齒間沒有嘗到甜味。
這是她第一次發現,自己會因為一個人說了一句話,甚至幾個字就心緒起伏,幾近失控。
這大概就是暗戀的苦澀味道。
—
經過古城游後,思桃和周澄宙每天依然在學校裏浪來浪去。
今天給林知幼捎來學校小賣部的炸雞翅;明天慫恿廣播站的同學放流行歌曲,樂呵呵地抄歌詞。
直到期中考試的成績出來,他倆像打了霜的茄子般,瞬間蔫了。
因為他倆考得賊爛,雙方父母商量後,便讓思年幫他們補習功課。
正值周末。
他們幾個人坐在便利店的裏屋,落地風扇吹得“呼呼”作響,思年的聲音也像汩汩清泉般流淌進他們的耳朵裏。
思桃耷拉着眼皮,聽得昏昏欲睡。
思年捧着練習冊,輕敲了下她的腦袋:“這道題你做錯好幾次了,還不認真聽?光吃飯不長智商。”
思年平日裏要麽不說話,一旦開口,殺害力堪比驚雷,炸得人血槽清空。
思桃皺起小臉,咬着筆頭說:“這道題那麽難,誰會做啊……”
“知幼不就做出來了?”思年的目光睇向林知幼。
一直安靜做題的少女擡起眸子,她的眼睛清淩淩的,看起來乖巧又軟糯。
以林知幼的成績其實不需要補習,她待在這兒純粹是被思桃拉來當“壯丁”陪讀的。
思年看着她安安靜靜的模樣,微彎嘴角:“還是知幼乖。”他的目光落到不遠處的冰櫃,“我請你喝可樂吧。”
“為什麽?”思桃瞠目結舌,“只有幼幼有嗎?我們都沒有,我不服!”
“我也不服!”一旁偷吃完薯片的周澄宙也跟着起哄。
思年看向他倆:“你們也想喝?”
“嗯嗯!”兩人小雞啄米似點頭。
“把這張卷子全做對,我就獎勵你們。”
思桃和周澄宙:“……”
他們沉默了。
比起整張卷子全做對,倒不如殺了他們更容易些。
思年邁步走到冰櫃前,剛拉開冰櫃門,一雙修長勁瘦的手就率先截住他的動作。
來人橫空伸出手,拿過旁邊貨架上一聽常溫的可口可樂。
是江野。
他剛剛路過,想來便利店裏買點東西。
他單手開了易拉罐,将那罐可口可樂放到林知幼的桌前。
“小孩別喝太冷的東西。”
他懶散開口,旋即捎走了冰櫃裏的一根菠蘿冰棍。
周澄宙眼見他要走,支支吾吾地說:“野哥!”
“記他賬上。”江野頭也沒回,指指思年。
思年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林知幼望着江野離去的背影,抱着那罐可樂,像是嘗到了蜂蜜般,甜滋滋的。
他這是記起她來月事,叮囑她女孩子別喝冷的嗎?
林知幼的唇角上揚,差點咧到耳後根。
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
喜歡一個人的快樂其實就是這麽簡單。
會因為他的一個動作而悸動,會因為一點小事而無限放大。
這種感覺,讓她陷入深淵,又一秒到達天堂。
林知幼原以為自己會這麽快樂下去。
然而某天晚上,冷風割裂了如墨般的夜空,漏出的月光灑落在鹿鳴巷裏,倒映出陰沉沉的影子。
在林家斜對門的那套房子裏,傳來了陣陣吵鬧聲。
“你把錢丢哪兒了?”
“剛剛發的工資說沒就沒了!”
“你幹嘛非得跟同事去酒吧聚會,還把錢包弄丢了。我看你的魂也被林家那個狐貍精給勾走了!”
女人的叫喊聲如擂鼓般響徹,方圓幾裏的街坊鄰居,只要敞開窗門就都能聽得見。
林知幼攥着手中的筆,盯着桌上的練習題,一個字也寫不下去。
她聽見了,這是從江野家發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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