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哄三十四下 這麽勁爆的嗎?!

林知幼端着餐盤, 環視四周,眸光轉了轉。

下一秒,她不再去看謝淩他們幾個人, 徑直朝前走,來到了文冰瑩的面前。

林知幼停住腳步, 垂眸問她:“這裏有人坐嗎?”

文冰瑩擡起眼睛, 咬着筷子, 微微一怔,似乎對林知幼的舉動有些訝異。

她搖搖頭道:“沒有。”

林知幼拉開椅子,坐到了餐桌前。

她将餐盤放下, 拿起一個玉米徑自吃了起來。

食堂裏人聲嘈雜,可她倆就這麽安安靜靜地吃着。

林知幼喝了一口雜糧粥,剛放下手裏的湯勺,文冰瑩低低的聲音就傳進她的耳畔。

她的語氣裏似是帶着點兒猶豫:“你為什麽……不和他們一起坐?”

林知幼擡起眼簾,順着她的視線望向了不遠處圍坐成一團的幾個運動員。

她淡淡開口:“那裏太吵,這裏安靜。”

聞言,文冰瑩愣怔了下,旋即輕笑一聲。

她漂亮的眉眼重新活絡起來,整個人看起來有精神多了。

林知幼輕彎唇角, 手執湯勺又喝了一口雜糧粥。

文冰瑩看了一眼她的碗,皺了皺眉頭, 忍不住開口:“你不覺得這粥沒味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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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幼看到她那碗雜糧粥壓根都沒動,估計不太喜歡吃。

她抿抿嘴道:“确實沒什麽味道。”

他們餐盤裏的食物都很清淡, 有點兒索然無味。

作為一名專業的花滑運動員, 他們日常的飲食都有嚴格的把控。每天攝入的食物用量、質量都有标準,無法像普通人一樣吃香喝辣,想吃什麽吃什麽。

這一方面是為了他們的健康着想, 另一方面則是為了控制他們的體重。

如果花滑運動員的體重過重,就會對他們的腳踝和關節産生壓力,不利于他們在花樣滑冰中,施展跳躍等動作。

彼時林知幼将那碗雜糧粥喝完,輕輕彎了下嘴角說:“雖然這些東西沒有那麽好吃,但只要能練好花滑,我覺得這也不算什麽。生活總歸會變得有滋有味的。”

在她的心裏,不是單靠美食,才能讓生活變得有味道。

花滑也可以。

文冰瑩微微沉吟,狹長的柳葉眼裏生出了點兒興致來。

她看着林知幼,問:“你叫什麽名字?”

“林知幼。”

文冰瑩在唇齒間輾轉了一遍她的名字,說:“你這個名字倒蠻好聽的,和你的人很相配!”

林知幼淺笑了下,她覺得文冰瑩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誇人有自己的一套方式。

半晌,文冰瑩拿起自己的碗,将那碗雜糧粥全都喝光了。

從那天起,林知幼照常在隊裏按部就班地訓練。

她和文冰瑩雖然有所接觸,但整個花滑隊的隊員們都跟她相處得很融洽。

宿舍區裏的姐妹們訓練之餘,會跟林知幼一起聊花滑節目的選曲等問題,還時常說一些隊裏的八卦。

每次林知幼都是靜靜地聽她們說,極少發表自己的言論。

從小到大,她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招人喜歡。

林知幼自小和媽媽一起生活,相依為命的她們經常看人臉色,于是養成了她如今懂得察言觀色、沉幾觀變的性子。

再加上她本人長得乖巧軟糯,待人也很和善,一般人見着她都會喜歡。

在集訓的日子裏,她逐漸地适應了一切。

林知幼其實也沒有別的想法,她只想好好訓練,争取在這次亞洲冬季運動會上再創佳績。

就這樣,他們每天在訓練館裏堅持9小時以上的訓練。

林知幼日複一日地進行冰上、陸地等專項練習。

這天,她手舉啞鈴,照常對上肢發力進行針對性的訓練,加強手部力量。

俄頃,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映入了林知幼的眼簾。

是傅廣權。

他走進訓練室,和花滑女單隊的其他隊員打了聲招呼後,就徑直走到林知幼的面前。

彼時林知幼手握啞鈴,雙手将啞鈴置于身體兩側,肘部微屈,做着側平舉的動作。

傅廣權看着她标準的姿勢,點點頭道:“做得不錯。”

“謝謝教練。”林知幼的語氣平和有禮,但帶着點兒疏離。

傅廣權臉上的笑意微微凝滞,半晌才重新彎起眉眼道:“我聽宣燕他們說,這兩天花滑隊裏有人感冒。近期天氣轉涼,要記得多添衣,別生病了啊。”

林知幼朝他點點頭,不遠處的謝淩一邊舉着啞鈴,一邊朝他們這兒投來了探尋的目光。

傅廣權眉心一動,側過頭笑着對謝淩和文冰瑩說:“你們都要多多注意身體,只有健康的體魄才能夠更好地訓練!”

“知道了,教練!”她們齊聲應道。

等傅廣權走後,謝淩自顧自地嘟囔:“這傅教練真是一點架子都沒有。雖說是總教練,但看起來格外親切。”

文冰瑩也難得開了口:“他不嚴厲,每次來這兒都是笑容滿面的。”

林知幼手舉啞鈴,做着彎舉的動作,全程緘默,一言不發。

雖然傅廣權對她一直表現得很友好、關切,但林知幼始終邁不過心裏的那道坎。

她忘不了當初他為了榮華富貴而抛棄林岚的事實;

更忘不了之前林岚将他趕出門外,她眼裏流露出的那種絕望與悲傷。

前幾天,林知幼經過訓練區的走廊時,還無意間聽見了傅廣權和自己的家人通電話。

她之前就曾聽聞,傅廣權有一個十歲大的兒子。

他現在擁有着一個圓滿的家庭,一家三口,幸福無比。

林知幼的心頭像是被一只手猛地揪起。

她和媽媽相依為命十多載,她們受盡艱辛、苦難,而傅廣權卻在世界上的另一個地方,怡然自得地過着自己的生活。

雖然這麽多年過去,他也為缺席林知幼的成長過程而感到愧疚,想要彌補這份遺憾。

但林知幼深知,這份遺憾不是幾件補品、幾句慰問的話就能彌補得了的。

她需要消化這一切,這些複雜的情緒就像陰霾般籠罩着她的心,令她無法沉着地思考。

于是,林知幼将它們埋藏進心底,将思緒一點點地抽離出來。

她要振作精神,一心一意地為花滑而“戰”。

某天晚上。

夜色正濃,點點繁星閃爍在如墨般的天際。

林知幼經過教練的辦公室,剛想徑直走回訓練室,卻聽一陣低沉的男聲倏地傳進她的耳畔。

“小幼!”

林知幼猝然停下腳步。

她循聲望去,只見傅廣權站在值班室的門口,目光如炬地注視她。

他抿抿嘴,朝她輕聲開口:“小幼,我能跟你聊兩句嗎?”

林知幼微微思忖,擡腳走進了辦公室。

此時室內只有傅廣權一人,其他教練都不在。

林知幼微垂眼睫,低聲道:“請問有事嗎?我待會兒還要訓練。”

傅廣權見她面色冷淡,他斟酌了下才說:“我就是想找你說說話,關心關心你。”

“……”

傅廣權清咳了一聲:“你最近在這兒還習慣嗎?如果感覺有不适應的地方,可以跟爸爸說。”

聞言,林知幼的心髒像被一根細針刺了一下。

“爸爸”這個詞彙,曾經離她特別地遙遠。

小時候,林知幼曾問過媽媽無數遍,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的陪伴,可她卻沒有。

她執拗地想要一個答案,想知道自己的父親究竟是誰,究竟身在何處。

那時她無比地需要自己的爸爸,可他卻不在。

而如今,他就坐在距離自己不到一尺外的地方,可林知幼已經不需要了。

林知幼的心裏像墜着一塊石頭,沉甸甸地,令她微微喘不過氣來。

傅廣權見她始終沉默,傾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幼,我真的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相處。”

話音剛落,門外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

傅廣權下意識地望了過去,有運動員剛好走過教練辦公室的門口,朝他們這兒張望了一下。

傅廣權眉心動了動,不動聲色地将搭在林知幼肩上的手倏地縮了回去。

林知幼察覺到了,他這是想避嫌。

之前傅廣權來花滑隊觀摩監督他們的訓練時,每次都給予林知幼恰到好處的關心,對待她如同其他運動員一樣,從未讓外人察覺出他倆有什麽關系。

那時林知幼就明白傅廣權的意圖。

他其實并不想在外人面前,袒露自己與林知幼的關系。

而林知幼也一樣,她在隊裏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傅廣權于她的真實身份。

他們諱莫如深,将這段隐秘的父女關系藏起來,仿佛不見天日般,成為他們彼此的秘密。

這樣的家人,真的能算作是家人嗎?

只是流淌着一脈相承的血液的陌生人罷了。

林知幼在心裏哀嘆一聲。

她的喉頭微澀,臉上不帶任何情緒,朝傅廣權低聲道:“如果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好吧。”傅廣權僵着手,臉上流露出一絲尴尬的神色。

他看着林知幼轉身離去的背影,從容又決絕。

傅廣權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沉默了一會兒,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

他仰頭望向天花板上的燈,只覺得那燈光灼灼得燙進他的眸中,瞬間迷了他的眼,攪得他的內心也一片缭亂。

隔天早上。

林知幼趁着訓練休息的間隙,端着水壺來到訓練室外的茶水間打熱水。

她剛走過長廊,想要踏進茶水間,就聽見裏面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讨論聲。

“欸,你們知道嗎?昨天林知幼去傅教練的辦公室了。”

“我也聽說了,她到底去那兒幹嘛?”

衆所周知,傅廣權作為總教練一直都與教練助理聯系,鮮少會單獨召見隊員。

挑頭的人神秘兮兮地開口道:“我聽說,昨晚傅教練把手搭在林知幼的肩膀上……”

有人聽完立刻“咦”了一聲:“這麽勁爆的嗎?這兩人該不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茶水間裏的氣氛頓時變得詭谲微妙了起來。

謝淩眯了眯眼睛,眸光不禁亮起,連聲音也擡高了幾度。

“怪不得我覺得奇怪呢!每次傅教練來我們這兒時,都會露出一副很溫柔的樣子。”

“是啊,我聽說他上次在隔壁組的訓練室,還訓了一個冰舞隊的隊員,樣子特別兇!”謝淩的舍友搭腔道。

“對對對,他每次去你們女單組,回來的時候心情都特別好。”另一個滑冰舞的男生應聲說。

有人不禁發出一聲驚呼:“真相了!傅教練肯定和林知幼有貓膩!!!”

“啧啧啧……”謝淩雙手環胸,搖頭嘆道,“你別說,傅教練的身材健碩,長得也不錯,年輕時肯定是泡妞的一把好手!只不過沒想到,現在也這麽老當益壯啊。”

她嗤笑了一聲,旁邊的人忙不疊地應道:“可林知幼也不差啊!她長得那麽漂亮,我覺得她壓根犯不着冒着當“三兒”的風險,去找這樣一個老男人吧?”

“誰知道呢。”謝淩摸了摸下巴道,“說不準某人就是想透過這層關系,在隊裏摸出點門路來啊。”

“這麽有手段的嗎?沒想到這林知幼長得軟軟糯糯的,清純又好看,原來花花腸子這麽多啊!”

“現在的女孩子,真是不能單單看臉。我心碎了。”有男生捂着胸口道。

另一個人輕推了下他的肩膀,笑了笑說:“得了吧你,想要搭上林知幼,等你當上總教練再說!”

語畢,衆人哈哈大笑。

那些閑言碎語傳進林知幼的耳朵裏,她的臉色煞白,默默地攥緊了拳頭,牙根咬得生疼。

她深吸了一口氣,胸口上下起伏,仿佛有熊熊的怒火要從胸腔中迸發而出。

她沒想到這群人的思想這麽龌龊,單單看到一個畫面,就能浮想聯翩,讓他們生出那麽多荒謬污穢的想法來。

正所謂三人成虎,她今天總算是見識到這“人言可畏”的威力了。

這股威力就像海浪般朝她襲來,試圖将她淹沒,但林知幼不願屈服、認輸。

她緩了緩神,咬緊牙根,正想邁步走進茶水間。

下一秒,一陣清脆利落的人聲就從屋內驀地傳進她的耳畔。

林知幼怔了怔,雙腿頓時像注了鉛般,釘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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