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血海到底有多大, 在什麽地方,誰也不知道。
相傳數百年前,有一位快要渡天劫的道人, 他因道侶意外逝世, 傷心不已。将道侶的屍身保存好之後, 花費了數十年,終于從數本古卷之中找到了去往血海的法陣。
那位道人從法陣救出愛侶之後,修為大減, 不足原來的百分之一。容顏也蒼老許多, 沒過幾年便過世了。弟子搬動他身體的時候, 竟發覺這具身體意外地輕,因此懷疑這道人身上的骨頭血肉都被血海裏的兇魂蛀空了。但是對面先師的遺體,衆人弟子不敢驗證真僞, 只得将恩師草草安葬。
而那位先師從血海中帶回來的道侶魂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血海裏呆的時間有些長了,不僅性格變了許多, 就連平時說話, 走路的姿勢都和之前師娘判若兩人。
而那個通往血海的法陣, 也随着那位道人的逝世, 銷聲匿跡了。
沈笙想, 即便是找出來通往血海的法陣, 但是啓動法陣時會消耗大量的靈力,光是這一點, 整個玄門之中,便沒有幾個人會願意做。
沈笙從靜室出來之後, 腦海裏還回想沈柏川剛才說過的話。
“我畢竟還是有些不放心, 會在長老會上找個修為不錯的弟子陪你前去。”
沈柏川與沈笙的年齡相差幾百歲, 毫不客氣地說,當沈笙爹也是完全沒有問題。也是如此,沈笙少時不努力修行,沈柏川也不忍過多苛責。本他以為長大之後便會明白自己身為飛羽宗小公子的職責。沒有想到節外生枝,他為了一個女子,竟然男扮女裝跑到無相宗了。
院子裏已經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在空地上等了許久。
沈笙心裏着實有些奇怪,難道喜歡背對着等人,是空桑山新晉的流行不成。待沈笙看清那人身上的纏枝紋時,心頭頓感不妙。
顧泓轉過身來看他,“怎麽?看到我不高興?”
沈笙臉上的肌肉都快扭成一團了,向後張望,确定再也沒有人過來,勉強道。
“沒……沒有。”
顧泓注意到他的目光,往前走了一步,沈笙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顧泓眼裏閃過一絲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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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看了,潘淵不會來了,他見你大哥把你叫過去,就知道沒好事。這會兒,估計是快出了空桑山了。怎麽?和我在一起,你不高興?”
“沒——沒有。”
沈笙連忙點頭否認。
顧泓轉身,邊走邊道。
“你哥哥怎麽告訴你的?”半天沒有聽到沈笙的回話,轉身一看沈笙愣站在那裏,輕咳一聲。
沈笙反應過來,追了上去。
“大哥說會在長老會上找一個修為不錯的弟子陪我前去。”
“是嗎?”顧泓聲音冷淡。
“這可和沈宗主告訴我的不大一樣,他說會在空桑上給我找一個得力助手,要不我們回去問問沈宗主?”
月閑不知道什麽時候,跟在沈笙後邊,聞言張嘴便罵。
“我說你呢,姓顧的小子。別拿着我們小公子過去的事情拿捏他。真以為我們好欺負,那是我們公子看在顧宗主的面子上,不和你一般計較。”
顧泓回頭,眯眼看了看月閑。
“滾。”
月閑一口氣,噎在胸中,上不去下不來,憋得難受。
“我們這是去找嬰靈,可不是出去春游。想必你們上山時也看見那些受傷的弟子,那個嬰靈十分狡滑,極有可能躲上個三年五載不出來,我們此行必定會喬裝一番,你這個性子容易露出馬腳,根本不适合和我們一起去。”
月閑腳步不停,跟在沈笙後面,偷偷用手捏了一下沈笙的手心,悄聲說。
“小公子你別聽他的,現在還沒有出空桑山呢,他就擱這拿捏你。我要是不在了,他指不定會怎麽欺負你。”
沈笙反手握住月閑的手心,将他帶到路旁。
顧泓回頭的時候,正看到月閑用袖子抹着眼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沈笙和他說什麽了,月閑見沈笙走了也沒有跟過來。
空桑山腳下往西二十餘裏,有一個小村。名為古桑村,村中有一個棵十數人合臂才能抱過來的古桑樹,樹高冠大。據說,此村便是因此樹而得名。
一些村民便在桑樹上支起幾頂小帳篷,在桑樹底下做起了生意。
這兩個月陸續有各地的百姓前往空桑山,其中不乏有不缺錢財的王公貴族,公子小姐。
這些人出手大方,古桑村的百姓,這幾日也都賺得盆滿缽滿。
村子裏來人,可吳老二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只因,他的面鋪裏坐着的三個人都很奇怪。
一個七八歲的小娃娃坐着,兩個成年人衣着華麗,看起來也不像是伺候人的家仆。這些人進了面館,也不點面,就這樣幹做着。旁邊還有幾個空着的桌子,整整一天,愣是一個人沒敢坐進他這個面攤。
吳老二眼巴巴看着客人從他攤子前路過,掰着手指頭算了算,今天最少損失了二百多個銅板。
眼看太陽西下,這一行人也沒有走的意思。吳老二實在是再也坐不住了,剛想起身出去趕人。這時,篷子裏面走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街主,二哥回來了。”
柳橋風輕輕「嗯」了一聲。
吳老二順着那少年的目光一看,正好看着一個身着白袍的年輕人向這邊走來。心中一喜,看來不用自己去趕人了。這幾位客人就是等這個人的,要不了多久,這幫人就可以滾蛋了。
那白袍青年剛剛跨進攤子,就見有什麽東西突然從那青年的袖子滑出,直奔着那個小童而去。
吳老二駭得閉上了眼睛,誰知意料之內的慘叫聲沒有傳出來,再眼開時,眼前已經多出一道人影。
文元銘将吳老二探究的視線擋住,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說他們在這裏待了半天,耽誤了他做不少生意,這些全當是賠償。吳老二顫抖的接過,他何時見過這麽大一筆錢,別說是一天的生意,就是買他十個面攤也夠了。
果然就是富家子弟,出手這麽大方。
文元銘見那老漢心滿意足地走了,這才轉身回頭。
柳橋風将他的動作收回眼底,用手輕輕安撫着有些焦躁的藤條。
“元銘你這是做什麽?把那人支走,是怕我滅口?”
文元銘道:“此地畢竟還是空桑山地界,長老會三才都還在空桑山,還是小心為妙。”
昔年道:“三哥,你怕什麽?有街主在這,三才就算是來齊了,我們也不怕他。”
柳橋風道:“我怕。我要是能打得過他們,就不會讓你二哥裝成我的模樣出去露面了。”
手臂上那個藤條仍舊不停的扭動的着身子,硬往柳橋風身上蹭了蹭,樣子很是委屈。
這一夥人,不是別人,正是沈笙以為那個在望月洞好生閉關苦修的乖侄子。沈笙下山不久後,文元銘就上了蒼梧山将柳橋風帶了下來,幾乎是和沈笙前後腳,來到空桑山地界。
易安有些委屈。
“街主,阿惜它告狀呢,我又沒有怎麽着它。”他把目光轉向那根藤條。
“之前喂你靈力的時候,你也沒有這麽多的事。現在用完了,就有的沒的,胡亂告狀。”
柳橋風道:“阿惜沒有告狀,他只是嫌你髒而已。”
易安得知自己要裝成柳橋風的模樣去空桑山大鬧一番,高興不已,心想可總算是摸着街主那根令玄門聞風喪膽的藤條了。為此,他還難能可貴得找了間客棧洗了個澡。
易安目光仍舊有些戀戀不舍得盯着那根藤條。
“街主,你這武器這麽好用。不如我看,你它栽在土裏,看看來年能不能新長出枝芽,也好分給我們做武器。”
要是易安知道這武器的原身是什麽,怕他是再也不敢起這樣的念頭了。
柳橋風冷嗤,“別跟老子貧嘴了,你有沒有引起什麽人的注意?”
易安随即也正經了起來。
“沒有,我一直按照老三說的,适時亮出自己的武器,等那三個老王八蛋想動手時,我就溜了。”
文元銘道:“顧明軒的那把劍呢?”
易安道:“丢了。我來的時候,被一名飛羽宗的弟子給攔住了,看他身上穿的衣服跟沈柏川那個王八蛋一樣,都是金光燦燦的,怕和他動手露陷,就用劍擋了一回兒。”
柳橋風心裏頓時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沈笙他有什麽反應?”
易安觑了一眼柳橋風的表情,斟酌着答道。
“他反應很是平淡,看來只以為我們是奪了他的劍,不知道顧明軒已經死了。”
不知為何,柳橋風心中竟然暗暗松了一口氣。只是恰好這口氣落到文元銘眼中,便多了些別的意味。他抿了抿了嘴,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那個面攤老板去而複返。身後還跟着兩個玄衣青年。
正是剛從空桑山下來的顧泓和沈笙兩人。
無相宗和飛羽宗都不是些小門派,他們身上的衣服太過紮眼,他們在明,那個嬰靈在暗,很容易引起那個嬰靈的警覺。如此下來反而有些難辦。因此,他們便在下了空桑山之後,便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将衣服換了。
換衣服的時候,顧泓還特意多看了沈笙兩眼,笑道。
“這次是沈笙不是林笙了。”
沈笙只裝作沒有聽到。
沈笙進來的時候,看着眼前這一間小小的面攤,竟然是來了幾位氣質不俗的年輕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柳橋風倒也不慌張。玄門圍剿落雨街的時候,他們幾個人多多少少和玄門打過照面。來到空桑山之前,早就改換了容貌。
吳老二看到沈笙目光,連忙道。
“客官,也是剛從空桑山回來吧。這幾位客人也是來觀行刑的,怕小娃娃不放心,所以家裏的長輩也跟了過來。”
也是難得吳老二能從本來就纰露不多的消息中,總結出這個結論。他悄咪咪地附在沈笙耳邊道。
“估計是個不怎麽經常出來的少爺,剛才那個書生高個子還塞給我一綻銀子,腦袋都有點問題。”他手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我一天的生意哪裏能掙那麽多錢,他們長時間不出門,腦袋都朽掉了。”他說話的聲音極小,但在在坐的幾個,除了他一個凡人,其餘都是有靈力傍身的。
沈笙微覺有些尴尬,沒有搭攤主的話,坐到顧泓旁邊。
顧泓問攤主要了兩碗面。攤主今天發了財,特意給沈笙煮了兩個荷包蛋。
沈笙剛剛挑起面條,碗裏就突然多出了一個雞蛋。沈笙擡頭,有些不解。
顧泓道:“弟弟,怎麽了?你不是最喜歡吃荷包蛋的嗎,我的都給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這麽早就演上了。
沈笙道:“我一點不喜歡吃,拿回去。”
顧泓将自己的那個荷包蛋夾了回去,又伸筷子去夾沈笙碗裏的。
“就知道,你不喜歡吃,你的這個也給我吧!”
沈笙:「…」。
柳橋風看着沈笙筷子挑動面條,不知為何,竟然也想嘗一口了。
“我餓了,我也要一碗。”
店老板又樂呵呵得給他也做了一碗。
沈笙朝着面條吹了一口氣。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顧泓道:“去安陵。”
安陵便是此次長老會人折戟的地方。
顧泓道:“聽說是你和潘淵在明安村率先發現那個嬰靈。”
沈笙點頭,便将發現嬰靈的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遍。顧泓放下手中的筷子,靜靜等沈笙說完。
“如此說來,明安村之行,不僅遇那了那個嬰靈,還有一個用傀儡術的神秘人。”
沈笙點頭。
“對了,此次的觀刑,怎麽沒有看到那個人?”
整個玄門也只有一個人可以讓沈笙嫌棄到不願意叫那人的名字。
顧泓明白沈笙的意思。斷然道。
“不是他。”
“噢?”
他在空桑山時,就特意在人群裏搜尋他的身影。按照他的性子,有這麽大個的熱鬧,他是不能不去湊的。空桑山上沒有見到郁楠,他若是直接去問大哥,沈柏川肯定會猜到,自己懷疑到郁楠身上了。
自家大哥,和郁楠的父親是結拜兄弟。郁琰據說還救過他的命,他臨去時世,還叮囑沈柏川替他好生管教郁楠。
郁楠後來變得如此嚣張跋扈,沈柏川為此也頗感自責。沈笙也不好拿這個軟刀子去戳自家大哥的肺管子。
顧泓道:“我知道你與郁楠有些過結,但明安村的那個儡傀術卻不是他幹的。”
見沈笙有些不解,顧泓解釋道。
“郁楠被他叔叔關起來了。說是闖了一些不得了大禍。但是什麽大禍,定天宗的人不說,我也無從得知。”
自從郁琰去世之後,郁雷對自己這個侄子可以說得上是寵溺了,能讓郁雷發火,沈笙覺得除非是郁楠将天捅破了一個窟窿。可玄門近日,除了圍剿柳橋風之外,沒有第二樁大事發生。
沈笙正在沉思,誰知顧泓話鋒突然一轉。
“诶?我覺得我們扮起親兄弟來不是很像,不如就按照我之前對你說的,你穿上女裝,我扮成你的夫君,這樣,反而不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一路上,顧泓已經不斷引誘他數次,都被沈笙斷然拒絕了。
“你又不是沒扮過,害什麽羞嘛?再說,萬一那嬰靈背後之人是柳橋風,做為你的丈夫我肯定會留下來為你擋刀。”
有的人已經快把自己的後牙根都咬碎了。
好你個沈笙,說是為他掃平道路,查找長守派的滅門真兇。明明對他這張臉有意思,沒有想到他還沒有閉關多久,轉眼就和別人勾搭上了。
沈笙道:“我想,你是對我有所誤會。我其實并不喜歡穿女裝。吃完飯沒有?吃完我們就要趕路了。”
眼見兩人要走,柳橋風眉梢稍動,文元銘他們三人立馬附耳上前。柳橋風細聲低語幾句,易安聽完,便道:“街主想跟他們一起,何需那麽麻煩。”
恰在此時,店老板端來剛煮好的面條。易安立即把面條粗暴地推到柳橋風面前。
“小公子這是你吃的最後一頓飯,路上得做個飽死鬼。”
“別看我們待你好點,就不知道天高地厚,把我們當成下人使喚。一會兒你家裏的人,要是拿出錢財贖你,或者是數目不對,這一頓就是你小子的斷頭飯。”
果然,那邊沈笙往外走的腳步忽然頓住。
柳橋風也是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可他實在是在自己手下做不出求饒的姿态,只得端端正正坐在原地。
倒是一旁店鋪老板腿吓得軟得跟個面條兒似的,打死他也想不到,他們之間的關系是這樣的,現在綁匪身上的氣質都這麽好了嗎。感情他們剛才就是在等送信的人回來。
幸好客棧裏兩位客人來得及時,路見不平拔腳相助,有些功夫傍身,沒過多久,便将那幾個惡匪給趕走了。
沈笙問那小公子。
“你家在哪裏?”
小公子搖了搖頭。
沈笙又問道:“可曾還記得家中父母的名字?”
小公子還是搖頭。
“那你自己叫什麽名字,總應該記得吧。”那小公子答道。
“叫我阿橋便好。”
沈笙道:“那好,阿橋我問你,你可曾記得你住的地方有什麽特征嗎。”
阿橋道:“沒有。”
「呃」。
顧泓道:“依我看,還是把這個人送到人間的府衙,看看哪家可有走失的孩童。”
沈笙道:“那便也只好如此了。”
誰知,那小孩固執道:“我不回去,我爹娶了後娘,生了個小弟弟,不要我了。”
顧泓低下身道:“那可不行,我們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跟我們在一起很危險的。”
阿橋看了看沈笙,癟癟嘴,有些戀戀不舍松開沈笙的袖子。
“那你們走吧,不要擔心我。我自己玩夠了,就會回去。如果,我娘還在的話,也只有她會舍不得讓我露宿街頭。”
一句露宿街頭,頓時讓沈笙想起了江源致。如果柳青蕪還在話,阿致不也會受那麽多的苦了。
可帶着一個孩子去找嬰靈,也太過危險。沈笙一路上帶着那孩子上了附近的衙門,問問縣老爺附近有沒有走失的兒童。可他們這一路上一連走了幾個縣衙,不是縣老爺生病不能辦公,便是縣裏還有別的大事要處理,根本挪不開手。
無法,沈笙只得帶着這個孩子一路往西而行,不過二三個月便到達安陵。好在這個孩子很是聰明伶俐,一路上很少惹麻煩。
沈笙心中暗自猜測,阿橋的身份必然不簡單,估計也是玄門中人,以他的舉止談吐,肯定有請過專門的禮儀老師教學。不過,現在的阿致比阿橋也差不到哪裏去。
等他出關了,就可以帶他回到師姐的墓前,給師姐好好看看了。
作者有話說:
好累,好想躺平。感謝在2022-03-15 23:08:41-2022-03-17 23:18: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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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