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不同尋常的師叔侄關系。

說完, 拍了一掌。

那孩子揉眼的手剛剛放下,眼前的突然換了一個場景。他好像是在一座已經荒廢很久的城牆裏,他的周身都圍着好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這些孩子個個眼窩深陷, 蓬頭垢面, 身上的衣服也早就成了一縷縷破布條兒。

那些人聽到男孩兒的動靜, 紛紛轉過頭來,瞪着一雙大得有些吓人的黑白眼珠兒看他。

“诶?三兒剛才不是死過去了嗎?怎麽這會兒又活過來了,真是有些可惜, 我們以為終于能吃上一頓飽飯了, 都分好誰吃你的大腿手臂了, 你卻這個時候醒了。”

男孩被吓得差點兒尿失禁。這是什麽地方?他要回家找媽媽。他一伸手,才發覺哪裏不對,他剛剛還穿在身上綢子做的衣服, 此時也成了挂在身上的破布條兒。

此時, 又有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就算現在沒死成, 他也活不了幾天了。到時候, 按照事先說好的, 我要他大腿上的肉。”

男孩順着聲音, 對上一道野獸似的目光。對方見他注意到自己, 故意朝他露出一個雪白尖尖的虎牙。

好在此時有一個站出來為他說話了。

“金可镂, 三兒他又沒死,你別再吓唬他了。”

金可镂冷哼一聲:“我可沒想吓他。聽說吓死人的肉是酸的, 不好吃。”

男孩此時再也坐不住了,他掃視四周, 就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角落裏。

這……這是什麽鬼地方, 他要回去找媽媽。是那個男人把他帶到這兒來的, 男孩起身剛剛跑了兩步,腳下一軟,頭重腳輕摔倒在江源致的面前,伸出手去摸江源致的衣角。可是他的手直直得從對方身上穿過。

男孩摔倒在地上的聲音,沒有引起江源致的絲毫興致。

這時,有兩個孩子跑了過來,扶起倒在地上的男孩。

“三兒,你這是發什麽瘋了。突然往那個地方跑什麽?還摔了個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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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兒結結巴巴,指着江源致站着的地方道:“就……就是,那兒。那兒有個人,你們難道沒看到?”

易安和昔年同時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冰涼的手心突然貼到自己的額上。

“三兒,你沒發燒啊,怎麽還淨說胡話。那裏哪有什麽人?”

男孩兒聽出這個聲音就是剛才不讓那個金可镂說吃掉自己的人。

是一位十二三歲的小姐姐,男孩對剛才他們談論分食自己身體一事,仍舊心有餘悸,不敢坐在金可镂旁邊。而是坐在了那個少女旁邊。

稍安之後,男孩複又起頭,卻見江源致臉上的肌肉繃緊,嘴巴也抿成一條直線,向他這邊看來的目光中有種說不清楚的懊悔之感。男孩心裏莫明的緊張起來。片刻之後,他才注意到江源致似乎看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身邊的那個人。

易安沒好氣道:“阿惜姐姐,你這就要怪金可镂了,三兒一向膽子小,誰讓他在三兒的面前提的,這種事情明明可以私下裏說。”

男孩的身子打一個寒噤,默默得離易安遠了一些。

金可镂道:“那今天的晚飯怎麽辦?”

這時,從街道盡頭走來一隊浩浩蕩蕩的隊伍。這隊人連走邊敲鑼,隊伍的中間是有一個八人擡的大轎子。一個書卷氣質的少年人走在旁邊,不時低頭對轎子的說幾句話。

擡轎子的人步法極穩,可轎子卻不停得上下晃動,不時便有低啞的聲,從轎子裏傳出來。轎子随着簾子起伏,裏面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也閃現了出來。

這個隊伍從他們面前經過的時候,金可镂冷哼一聲。

“只不過是認識兩個字的小白臉而已,說不定早就爬上了老街主的床了。”

文元銘臉色一白,随着轎子的步伐也略有些僵,與金可镂擦身而過時,抿着唇狠狠瞪了他一眼;

待這一行隊伍消失在街角之後,昔年上來勸道:“好好的,你去招惹他做什麽?他現在得了老街主的勢,自然要與我們劃清界線。你看他身上穿的綢緞衣裳,在黑市上能換大半個身子了。小心他轉身就對街主告狀,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金可镂道:“我若是真的怕街主報複,也不會讓故意讓他聽到。再說,落雨街是靠實力說話的,以後走着瞧吧。”

落雨街生存艱難,很多無父無母的孩子,便會自發成群聚在一起。像一條條野狗一樣,争奪對方的領土,他們一直認為自己的拳頭才是他們能在落雨街活下去的唯一資本。

眼下,晚飯沒了着落,這一群人便又把主意,打到在落雨街和他們一樣的小團體上。

實力比他們弱的,他們即便是将他手儲存的東西搶了過來,也不夠塞牙縫的。實力比他們強的,他們便極有可能成為對方的盤中餐。因此,他們除了比拼自己的實力之外,也會用上一點陰謀。

在落雨街,不是獵人,便是獵物。

金可镂和阿惜像是這個小團體的頭兒。金可镂在這個小團體中實力上乘,他将自己的弱點保護得很好,沒有人知道他的原身到底是什麽。

但他們中間,實力最高的,卻是阿惜了。她是龍族,骨子裏就有一套天生适合自己的修煉功法。

眼見晚飯沒了着落,金可镂提議這次要打劫實力比他們強的。

金可镂這次如此托大,敢去找實力比他們大的多的團體去放血,也是有阿惜一部份原因在裏面的。

他們說動手,便動手。不過片刻他們已經商議好的對策。拿起家夥,準備出去了。

“喂。”這時,金可镂從背後叫住了阿惜。

“我說,這畢竟這裏落雨街,還是叫阿橋那個小家夥早早去見見血。你看他扭扭捏捏哪裏有個男人的樣子。說不定以後,會對我們更會有利,再怎麽也是條龍,就這麽浪費有些可惜。”

男孩兒這才注意到,原來角落裏還蹲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小男孩,聽到金可镂叫他去見見血,吓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整個人都縮進牆角裏。

阿惜道:“阿橋天生膽小,他若是不想願意做的事情,沒有人可以讓他做。”

金可镂知道威脅的話是說給自己聽的,笑了笑,也沒勉強。

落雨街從來都不養廢物,更何況是他們這樣的小團體。當時阿惜的修為極高,之所以會來到他們這個團體,就是因為他們肯接受一個什麽都幹不了,卻還要分享他們戰利品的廢物。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屋子裏的結界就被江源致給撤了下去。

那婦人一腔恕火沖進屋子裏想要去質問江源致,看到眼前這一幕,已經滾出喉嚨間的話兒硬生生給咽了回去。

對面的男孩子在他面前老老實實地跪着,江源致依舊坐在一條小凳子上。

見那婦人闖進屋子,也沒敢起身,只讷讷喊了一聲,「娘」。

“你還想在那個地方待嗎?”

那男孩子頭立即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那兒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他本來以為金可镂和阿惜出去打劫別人,晚上能吃一頓好的。誰知晚上幾個人負傷而回,帶回來的東西也只不過全是一些馊了的饅頭而已。他剛開始自然是滿臉嫌棄,但到後來他實在是餓得受了不了,又怕自己不吃東西,金可镂又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勉強去吃那些長着綠毛的饅頭。但是到後來,他發現即使這些長毛的東西,他們也要留着一點,以免下頓沒有着落。

江源致又問道。

“以後,吃飯時還要人喂你嗎?”

“不……不了。”

那中年漢子見不過一刻鐘的工夫,自己的兒子就像是換了一個人。對江源致心裏頭着實有些佩服,聽說江源致想要在長守村轉一轉,便親自充當向導。

眼前的街道人來人往,街道兩旁都挂着各式的招子。長守村外還有一大片長滿谷物的良田,誰能想到在二三十年前,這兒還是別人談之色變的兇煞之地。

江源致走了一路,最後在一株大槐樹下停下,對那中年漢子道:“你把村子裏的人都叫了過來,我有話對他們說。”

那中年漢子聽了,不過一頓飯的功夫,樹下便都聚集了數百人。

這些人聽那大漢說長守山的仙人有事情咐吩,一個個都跑了過來,誰知來的卻不是他們最為熟悉的沈笙,來的卻是楠`楓一個面色冷俊的少年。不時便有人低頭交談議論。

“這人是誰啊?怎麽沒見過?”

“聽說是沈仙的侄子,前段時間沈仙人幫村子裏的老人修房頂的時候,我看他跟在仙人的身後哩。”

“啊?跟在沈仙人身後的,不應該是阿七嗎?再說,沈仙人看起來那麽年輕,竟然已經有侄子了?怎麽以前沒聽過?”

回話那人不自然壓低了聲音,“不是親侄子來着,聽說這個侄子的娘和沈仙人年輕時一段感情經歷有關。”

衆人都不由自主得豎起耳朵,一些年輕的婦人有的都已經用袖子掩住了驚奇的嘴巴,再看向江源致時目光便有些別的意味。

“沈仙人可真是用情至深,哪怕是自己情敵的孩子,也想從對方的身上找到自己心上人的影子。”

此時,人群一些偷聽八卦的大老爺們兒終于坐不住了。

“誰說把自己情敵的兒子找回來,是為了找自己心上人的影子。難道就不能沈仙人是為了心中大義,不忍心讓一個滅門的孩子流落在外。”

那群小婦人立即反唇相譏。

“沈仙人若是為了心中的大義,怎麽會為了這個侄子做到了如此地步。再說,當事人之一就在我們面前,問一問便知了。”

江源致見八卦到自己身上,眉頭有些抽搐。那中年漢子一看江源致有此神态,連忙喝止了一衆坐等吃瓜的群衆。

“都說什麽呢,仙人們把你叫過來,是有事情咐吩的。不是讓你們來議論他和沈仙人感情問題的。”

江源致:「…」。

靜默了好一會兒,江源致才道。

“日後,長守山的事情便是由我作主。村裏除了出現比較棘手難纏的陰煞邪氣之外,一些自己能解決的小事,便不必上山去煩我。”

此言一出,衆人皆議論紛紛。

“可是,以前沈仙人在的時候,無論事情大小都是幫我們去解決的。”

話說的是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江源致冷冷掃了對方一眼,吓得那人立即噤聲,縮在人群後面,不敢再出聲。

“還有,我說過的話,向來是不喜歡說第二遍的。這次念你們是初犯,我便不再和你們計較,但記住不會有下次。我手上有的是法子能制得住你們。”

他見又有幾個人又想張口反駁,繼續冷聲道:“別跟我說,什麽玄門之人不能毆打凡人,否則有違天道什麽的。你們也別想用離開長守村來威脅我,我不信這個,也不吃這一套。還有,你們手上的符篆,一年之中只能有三次向長守山求助的機會。若是浪費了這三次機會,你們就要承擔自己選擇所帶來的後果。”

衆人面面相觑,沒有想到長守山來的是這麽難纏的一位主子。但他們當着江源致的面上又不敢再說些什麽,因為他看起來确實是個說到就會做到的人。待江源致離開之後,衆人才開始小聲議論道。

“沈仙人那種性格溫和性格的人,怎麽教出這種不茍言笑的侄子來的?”那人此時仍舊心有餘悸。

“不瞞你說,剛才他看我的時候,我真的是有一種自己被當成獵物盯上了的感覺。”

“我倒是感覺他們兩個人的性格挺互補的。說起來,我們确實是有很多的無聊小事,都要麻煩沈仙人下山跑一趟。沈仙人性格好,不跟我們計較,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法。”

有位小婦人替江源致說了話,沒有想到卻被一位漢子嗤之以鼻。

“他們倆可沒有那種關系,剛才他明明都聽到了,卻沒有承認。”

小婦人道:“這便是你不懂了。他們那玄門修仙之人向來是注重自己名聲。這件事情若是假的,江小仙人肯定會當場否認,保住自己的名聲。我看吶,這事情八成是真的,畢竟是和自己師叔,差着輩分呢。年輕人臉皮薄,總不好意思親口承認,只能默認了。”

衆位大漢一聽,紛紛都覺得小婦人分析得有道理。

作者有話說:

呼-嘿嘿,俺終于寫到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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