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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昔年去找柳橋風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奪舍之前的那個柳橋風了。
昔年奇怪道:“咦?街主,你不是說去蒼梧山, 把沈柏川那個親弟弟綁過來的嗎?現在人呢?還有, 以前早就讓你換回之前的身體, 你說怕關鍵時期出現什麽意外,說什麽都不願意換,現在怎麽又用回你之前的身體了?”
柳街風懶得搭理他, 但偏偏昔年是個沒眼力的, 沒看到柳橋風一臉郁郁寡歡的模樣, 仍然喋喋不休地追問。
“街主你就這樣把江源致的那具身體還了回去,想必那沈笙只能摟着侄子發臭的身體哭了。”昔年沖着柳橋風豎起了一個大拇指。“街主,您這一招殺人誅心的手段用得可真好!”
柳橋風道:“沈絮當時也在蒼梧山, 江源致的身體必不會那麽輕易就壞掉。”
這時, 易安也過來了。他看到柳橋風冷峻面容時微微一怔,昔年左手扯着他的袖子, 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二哥?你怎麽傻了?”
易安立即回過神來, 咳了一聲,“這段時間看到街主都是用江源致的身體, 猛然間看到街主的原本面容, 一時間還有些沒适應過來。”
昔年道:“街主要不是故意将江源致的身體留在蒼梧山, 惡心飛羽宗中那幫人,那具身體對我們來說作用或許會變得更大?”
柳橋風冷笑:“昔年, 你的膽子越發是肥了,竟然敢将主意打到我頭上。”
昔年道:“街主, 這你可就誤會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要把那具身子吃掉, 江小公子的原身可是條金龍啊, 這樣的身體可是上好的爐鼎。雖說江源致的樣貌比不上街主,可在玄門之中也算是品貌上佳的,換上了那具身體,怎麽想不吃虧。”
柳橋風指骨捏得咔咔作響。
“昔年,看來你對自己的這具身子不大滿意,要不要我助你一臂之力。”
昔年渾身打了一個哆嗦,想起那日街主回來之後,二話不說就先掐住金可镂脖子,質問顧明軒為什麽會活着出現在長守山時的場景。當時金可镂嘴巴再硬,看着這樣的街主,也只得老實交代,說他之所以留下顧明軒只是為了要突破日後修行時的瓶頸,卻萬萬沒有想到沈絮會突然闖進來将人給救走了。昔年心中不禁一陣後怕,當時要不是三哥跟二哥求情,說不定柳橋風早就對金可镂痛下殺手。
說實話,昔年一直覺得柳街風是将身份被當衆揭穿的怒火強行發到金可镂身上,要是他狠心一點,下手殺了沈絮,單憑一個顧明軒估計也翻不了盤。鳳三那麽寵他的那個寶貝侄子,以街主的厚臉皮,撒兩聲嬌就會打破沈笙的疑慮,然而這些心裏話他都不敢說。
“街主,不……不必了。畢竟是別人用過的身子,還是個三手的,雖然不用再奪舍可總歸還是有風險的,還是自己的身體用着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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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明白最好?”柳橋風說完,也不理身後兩人,徑直往外走去。
昔年見他要溜,就想跟上去,卻被柳橋風擡手制止。眼看柳橋風的身影快要消失,昔年着急了。
“街主,您這是要去哪兒啊?現在定天宗的人到處在挑釁,沒有您坐鎮可不行。”
柳橋風頭也不回。
“刺探軍情,我過一會兒便回來。”
“诶?街主?”昔年剛想告訴他,刺探軍情的事兒都由三哥安排好了,哪裏還用得着他老人家親自出馬。可柳橋風早就消失不見了。
易安走過來拍了拍昔年的肩膀。讓他不必擔心,現在他們和玄門處于一種僵持狀态,除非是發生了什麽極大的變故,否則短時間內這種狀态是不會輕易改變的。
昔年看他一眼。
“二哥,你最近有些奇怪?”
易安手一僵,片刻之後又恢複如常。
“哪裏奇怪?”
昔年想了一下道:“眼睜睜看街主走掉就很奇怪,你以前可是經常纏着他要看阿惜的。還有最近老是看不到你?”昔年驀得貼進易安,兩只眼睛直勾勾得盯着他。
“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我?”
易安略顯慌張,眼睛也不敢直視他。
“沒……沒有。只是最近公務有些煩忙而已。”
昔年看他如此慌亂更加不信,恰在此時,易安的袖子從他面前一晃而過。昔年抓住他的袖子,翻過來察看,果然看到上面沾了點斑斑血跡。
“二哥你居然?”
易安連忙捂住昔年的嘴,将他還沒說完的話,吞到肚子裏面。
“現在你知道我最近在忙什麽了?”
昔年點了點頭,心裏想的卻是二哥幹這種殺人越貨的好事,居然沒叫上他。
易安松開手。
“街主不讓我們對那些玄門子弟動手,他們就以為我怕了他。要将他們的屍體處理得幹幹淨淨,免得落下話柄,自然是要花上一點時間的。”
昔年道:“你是将他們的身體都給吃了?”
易安片刻之後才道:“只是吃了一些,還有很多沒有吃完。都被我處理幹淨了。”
——
柳橋風說是刺探軍情,也只站在雲頭上,隐隐朝對方陣營裏看了一眼。
當夜,便又出現在蒼梧山。
因為昨日沈笙發了一枚信號彈,今日又增加不少山上的巡邏弟子。這些巡邏弟的修為不高,柳橋風幾乎不怎麽費力就用躲開他們。
柳橋風剛剛甩掉幾名巡邏弟子,正想往山上走去。
這時,一名弟子的聲音生生止住了他的腳步。
“沈哥哥怎麽在地宮裏待了那久還沒出來?不會出什麽事吧?畢竟他懷裏抱着的那個人可是他江源致,我還真有些懷疑會不會闖血海,将江源致的魂魄給找回來了?”
同行那名弟子吓了一跳,連忙用袖子捂住嘴巴。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血海嗎?那不是人死了以後,才能去的地方嗎?那要怎麽去那裏?”
“應該是有的吧,以前聽說過是有人将亡故之人的魂魄從血海裏找回來。那個人還是差點就要渡天劫的,出來之後,一身修為所剩無幾,沒過多久便仙世了。”
那名弟子連忙拉住對方的袖子。
“沈哥哥他要是這樣做了,豈不是也沒命了?”
被拉住袖子的那名弟子樣子也頗為無奈。
“這都是傳聞,哪裏會是真的。”
兩人走了一路,都覺得腹中漸漸有了餓意。眼看到了一片竹林,那名弟子二話不說,從背包裏掏出一個鏟子,對着竹根狠狠就是一鏟,接着又是唰唰幾鏟。再回來時,那弟子手中就捏着幾根圓圓胖胖的竹蟲。
躲在暗處的柳橋風,幾乎是皺着眉一臉嫌棄得看着,那兩名弟子将白白胖胖的竹蟲吞下肚子裏的。
一名弟子意猶未盡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我聽說沈哥哥也養了一只竹蟲?”
另外一名弟子回道:“是養了,聽說這只竹蟲是被他從小養到大的,已經頗具有靈性,聽說還和笙哥哥心意相通了。總能在一群白白胖胖的竹蟲裏認出它,你說神奇不神奇?”
“我覺得還是養竹蟲比較稀奇,笙哥哥是怎麽忍住不把它給吃了的?”
柳橋風手摸向自己腰間,當初沈笙把那條竹蟲交給他時,他以為是給自己的解饞的零嘴,便讓藤條吃了。事後,他又特意到蒼梧山找到差不多的竹蟲交給他,他自認為瞞得很好。看來,只不過是沈笙沒忍心揭穿他而已。
那兩名弟子又站着說一會話,一名弟子撣了撣身上的塵土,就要往回走,卻被身旁那名弟子眼疾手快扯住衣擺。
“诶?我們這就回去了?前面還有好大一段路沒巡呢?”
“前面已經有別的弟子巡過了,柳橋風是昨天剛剛才上過蒼梧山,他今天肯定不會再來了,眼下大戰在即,他哪裏會有這麽閑。”
那名弟子聽了也覺得有理,不再堅持。待兩名弟子走遠之處,柳橋風才從一片密林中走了出來,巡山的弟子剛走,短時間之內不會再回到這兒。
柳橋風就勢盤膝坐在剛才那兩名弟子坐着的青石上,将腰間的乾坤袋裏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全倒在青石上。翻了半天,才找到那塊被他壓得癟癟的有些泛黃的蟲皮。這石頭經過白天太陽的炙烤,此時仍舊有些餘溫。
柳橋風剛剛碰到蟲皮,忽覺有哪裏不對,周圍太安靜了,連風吹竹林的沙沙聲也沒了。
他一擡頭,竹林早已消失不見了。這兒像是很久沒有新鮮的空氣進來,空氣又潮又悶。唯一的光源便是離他十丈開外的一個小燭臺,燭臺上燃着一根快要燃盡的蠟燭,火苗顫巍巍地抖動着,仿佛輕輕一哈氣,就能将這團火苗撲滅。
柳橋風自是反應過來,他這是進入塵裏了。
進入塵之後,有兩種破解之法。一是等這段塵過去,二是直接将塵寄生的物品毀壞。
“阿靈,你又調皮了。”這聲話音一落,又傳來幾聲鎖鏈拖地的聲音。
柳橋風身子一僵。聲音是從角落裏發出來的,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手裏頭提着一個圓滾滾的竹蟲,威脅道:“阿靈,你要是再調皮我就把你吃掉喽!”
那男孩子忽然擡起了臉,像是在認真聽着什麽。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柳橋風看清了那個男孩的臉,那是沈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長年不見陽光的原因,他的皮膚異常蒼白,手腕和腳踝上都被鎖着鎖鏈。随着他的動作,捆住他的鎖鏈發出碰撞的輕響。
柳橋風心中的驚濤駭浪此時快要掀翻他的頭頂。
這!這個人居然是沈笙,怎麽可能會是他。他有那麽疼愛他的兩個哥哥,他怎麽會落到這步田地。
小沈笙細聽了一會,臉色突然一變,連忙将手裏竹蟲藏在了懷裏。
腳聲步像漸漸往下,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柳橋風只能清那人背後蜿蜒向上的階梯,階梯兩旁的石壁上刻着繁密的誇張獸形圖騰紋路。其中一副圖騰的兩只眼睛大得出奇,口鼻都被被這一雙眼睛擠到旁邊去了。看起來卻詭異又可怖。柳橋風看不清那個人臉,唯一确定的便是那個人個頭很高。看來,沈笙被關的地方可能類似于地牢之類的場所。
那人緩步向這裏走來,柳橋風心道,走得再快一些。只要他走到燭火身旁邊,他就能看清楚那個人的臉了。
然而,此時的燭火卻是再也支撐不住了,打了幾個輕顫之後,便熄滅了。那人走到燭臺前,也沒有再點亮一根新的燭火打算。
“過來。”
接着柳橋風又聽到一陣鎖鏈拖地的叮當聲。小沈笙似是走過去了,接下來便是一聲極奇短促的慘叫,嘴巴像是被人突然捂住了。
“師叔!”
柳橋風的藤條幾乎是瞬間刺向黑暗中的那個人,然而藤條只是穿過了一根手臂粗的竹子。眼前的景物突然消失,月光又透過竹葉間的縫隙掃撒在他臉上。
在柳橋風打暈一名飛羽宗的弟子後,問出地宮所在的方向時,沒過多久便找到地宮的入口。
此時飛羽宗已沒有足夠的人手來看守地宮的入口,柳橋風就順着地道的階梯慢慢往下。階梯兩旁都燃燒着照明的火把。柳橋風細心觀察階梯兩旁的凰鳥紋路,心裏稍定一些。看來,這兒并不是關壓沈笙的那個地宮。
走了約摸一柱香的時間,前方傳來一些人語,是沈笙的聲音。
“二哥,江源致怎麽樣了?”
沈絮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珠。當時沈笙直接就抱着江源致的肉身沖到沈絮的住處。沈絮看到這種情況,霎時便明白過來,也不多說,直接便打開地宮入口,将江源致放了進去。
“暫時是把他這一魂,用符篆封印到他的身體裏了。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過不了多長時間,符篆封印作用便會減弱,到時候他這一魂還是要離體而去。”
沈笙像是沒有聽到他的後半句話。
“日後總歸是有解決的法子的。”
沈絮見沈笙臉色蒼白,在給江源致布上最後一層小結界之後,道:“阿笙,你也累了,早點回去休息吧!”
沈笙苦笑了一下,卻沒有動,而是拉開衣領,露出緊貼在鎖骨的那半截藤條。
“哥哥,你有沒有法子将這根藤條從我身上拔下來。”
沈絮道:“這……這是柳橋風的那根?”
沈笙點了點頭,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講了個大概。
“可能是剛剛被斬斷的原因,這根藤條剛開始附在我身上時,像是斷了根一樣,有些發黃。現在顏色又恢複了。”
沈絮又看了一眼,沈笙鎖骨上的藤條。藤條只有手掌粗細,卻緊緊得扒在沈笙的皮膚上。
“不行,已經晚了。”
沈笙面色一白。
沈絮道:“這根藤條已經緊緊吸附在你的身上,畢竟不是你親手煉化的法寶,這根藤條不會聽你的話自行從身上脫落。若是強行剝離,那個藤條察覺到自己處境危險,反而會向你的血肉裏紮去。”
随即,他又拍了拍沈笙的肩膀。
“不過,也并不是沒有法子。這根藤條畢竟是柳橋風的法器,只要他一死,這個問題說不定便會迎刃而解了。”
“二哥,柳橋風滅了的那三族,真是只為了滿足自己殺戳的快感嗎?”
沈絮道:“阿笙怎麽會這麽問?”
沈笙道:“以前在空桑山時,我當時就聽到那個假扮他的人說,他就是求救長老會無果,才下手殺了滅了三族,我當時便以為他是混淆視聽,沒放在心上,現在想來……”
沈絮道:“這件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了,當時三族中,除了徐素秋之外,便再無一個活口。但偏偏徐素秋什麽也不知道。阿笙,我知道你心腸好,但那個人是柳橋風。如果不是他,阿致還活得好好的。即便是他有天大的冤屈,可三族上下加起來,也少說也有數千人口,其中還有不下剛剛出生的襁褓。這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啊。阿笙你當時在閉關,有些事情你不清楚。”
沈絮閉了閉眼睛,仿佛是極其不情願回想多年之前看到的一幕。
“這些人當時極有可能是被他活活虐殺至死的。柳橋風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毒蛇,你只不過是在他凍僵的時候撿到他的,用自己的身體恢複了他的體溫,以為你把他給暖熱了。可那是你的錯覺,他的血一直是冷的。”
沈絮低着頭,掩上面上的神色,嘆了一口氣。
“大哥,我曉得的。”
将這一切都聽到耳裏的柳橋風只覺得渾身不停地發抖。将手上的那張幹癟泛黃的蟲皮丢到地上,頭也不回沖出地宮。
兩人說了一會兒之後,沈笙轉身便跟在沈絮後面出了地宮。
突然沈笙步子一滞,像是踩到了什麽東西。
“阿笙怎麽了?還不過來?”
這座地宮久不開啓,階梯上面早就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沈笙踩在柳橋風丢的那片竹蟲皮上,只以為是踩到了厚厚的積灰。也沒在意。
“這就來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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