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真正的原因

與其說是恨或者是怨，更多的是，鳳雲潋覺得自己的父親欠她和母親一個解釋。

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來？

無論他是抛棄了她們還是死了，總該有一些音訊……

但實際上，什麽都沒有。

這是讓鳳雲潋最不能夠接受的事情。

看着鳳雲潋心裏很不舒服的樣子，容少擎沉默了一下，接着開口：“能不能說說看你還記得你爸有什麽特征，說不定我見過？”

當然，這希望恨渺茫。

畢竟軍人分很多種，哪裏有難麽巧就剛好是同一個地方？

“他麽？”鳳雲潋眯了眯眼，開始回憶起自己對于那個男人僅剩下的一丢丢的記憶，“我只記得……他的手心有一顆很小的痣，其他的我基本記不得。”

記得那個男人手心有顆小小的痣，還是因為在她三歲的時候握着他的手，摸到了那顆小小的一顆痣，所以很好奇就問：“爸爸，你手心為什麽有個小點點？”

她還記得，那個男人是這麽回的她：“因為這個小點點代表了潋潋，爸爸的手心裏有顆小點點，只要爸爸一擡手就能看到小點點，也就能看到潋潋了。”

當時的她，對這句話的印象恨深刻，所以一直記到了現在。

每每想起這句話的時候，鳳雲潋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個男人看到手掌心的那顆痣的時候，會不會想起她，想起母親？

也許會，也許不會。

“手掌心有一顆痣？”容少擎輕輕地念道，接着開始回憶起自己見過的軍人當中，是否有這樣的人，“那你知道你母親是做什麽的嗎？”

他仔細回憶了一下，他是國家特種部隊軍務系統的軍人，在軍務系統裏，似乎确實有一位老前輩的手心有顆痣。知道這個，還是因為在一次軍人聯誼上，有一位老前輩喝高了回憶以前的事情，提到了一位以前在任務中犧牲了的前輩。

但手掌心有顆痣的人也不少，光憑這一點還不能夠确定。

“我母親？”鳳雲潋哈了口氣，“我母親是一位經濟學家，曾經就職于聯合國。後來那個男人一直不回來，母親身體也不太好了起來，就辭職回家。”

記憶裏，母親是一個很溫柔的人，聲音很柔。但是每次在工作的時候，她就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十分的幹練。

四歲之前，鳳雲潋心目中的英雄，一直是父親。

四歲之後，鳳雲潋心目中的英雄，變成了母親。

後來即使母親去世，她被安排到了軍烈孤兒院，但是母親對她的影響一直到了她長大成年，一直到現在。在她的心裏，母親是一個偉大的人。

經濟學家？曾經就職于聯合國？

聽到這兩條消息的容少擎頓時眼前一亮，腦海中某些封存的記憶頓時漸漸清晰了起來，曾經一些話也漸漸在耳邊響起。

他還記得，那位喝高了的老前輩一邊哭着一邊迷迷糊糊的說着話。

“……他圖什麽啊嗝……為了國家做了那麽多事兒嗝……到頭來妻子和那才九歲的閨女都不知道他已經走了嗝……”

九歲，這年紀似乎和鳳雲潋的小時候的年紀差不多。

那會兒他年輕，心裏也好奇，就拉着教導自己的教導員問：“教導員，這老前輩是在說誰？是以前犧牲的前輩？”

教導員聽到這話頓時嘆了口氣：“是以前犧牲了的前輩。我們現在追擊的那個鬼陽，以前就是這位前輩追着打，可惜後來他殉職，為了不被鬼陽那群人發現他的妻女，老前輩的妻女都沒能看到他最後一面……唉。”

“原來是這樣。”那時候的他對這位前輩很是同情，“那這位前輩的妻女都不知道這位前輩離開了人世？不應該啊，就算不能告別，總能通知一聲……”

“沒有，沒有告訴。”教導員提到這事兒也是一陣嘆息，“老前輩的妻子是一位經濟學家，以前就職于聯合國，性子剛烈，要是讓她知道了那位老前輩的死訊，恐怕她會受不了。

何況這也是那位老前輩離開前的囑托，說是不要把他這消息告訴他的妻女，也好讓他的妻女心裏有個盼頭。”

因公殉職，有一個經濟學的妻子，曾經就職于聯合國，九歲的女兒，妻女都不知道老前輩的死訊，手掌心有顆痣……

綜合以上種種，容少擎發現，鳳雲潋的父親，似乎就是這位老前輩！

“鳳雲潋，你父親沒有抛棄你和你母親。”容少擎的聲音裏帶着一絲雀躍，他想，鳳雲潋知道了真相，心裏應該會釋然很多。

“什麽？”有些被凍傻了的鳳雲潋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抛棄？”看到有些呆的鳳雲潋，容少擎頓時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是說，你父親沒有抛棄你和你的母親。你的父親，他是一位偉大的軍人！”

鳳雲潋不明所以，怎麽容少擎突然就一副對自己父親特別熟悉的模樣？

“你的父親不是抛棄了你和你母親不回來，而是他已經回不來。”此刻的容少擎除了将事實告訴給鳳雲潋聽，其餘的什麽也做不了。

聽到這話的鳳雲潋頓時心顫了一下，接着她聽到了自己有些顫抖的聲音：“你、你是說我父親他……殉職了？

不對！就算他殉職，為什麽沒有人告訴我媽和我？你是不是在安慰我，在騙我？是不是，你覺得我們快死在這裏，所以就想編個善意的謊言哄哄我？”

鳳雲潋越說越覺得就是這樣，心裏的激動也頓時淡了下去。

她輕笑了一聲：“其實你不用編謊言來騙我，我又不在乎。這麽多年了都是這樣，就算他真的抛棄了我和我媽，我也早就看淡。”

“我沒騙你，我說的都是真話。”鳳雲潋越是說着不在乎，容少擎便知道她其實越是在乎，“我記得那年……”他将當年的事情和鳳雲潋說了一遍，鳳雲潋一邊聽着，一邊默默留下了眼淚。

聽完了全部的話，鳳雲潋的眼睛已經紅了起來，臉上也是冰涼涼的一片，在寒風中一吹，頓時更加寒冷。

“為什麽不能告訴我們，為什麽……”鳳雲潋心裏很難受，但同時又有一種釋然的感覺。

原來記憶裏那個曾經的英雄一直沒變，他還是他，還是那個愛媽媽的丈夫、愛她的爸爸。可為什麽，不告訴她們？

媽媽不是那麽脆弱的人，她也不是。

“雲潋，或許你不明白，但是我和你說一件真實的事情之後，你就會知道為什麽你的父親要那麽做。”容少擎将哭成小花貓的鳳雲潋緊緊地摟在懷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要知道，軍人這個職位很殘酷很兇險，尤其是特種兵。我記得曾經有一位戰友，只是因為在公衆場合被自己的孩子叫了一聲爸爸，後來那位戰士一家全都被滅口，那個孩子也沒有生還。

每一位為國獻身的軍人都值得我們去尊敬、去敬仰，尤其是在敵方做內應的軍人。他們都是無名英雄，為國家獻身，但是因為擔心被犯罪分子查出來順藤摸瓜殺害他們的親人，這些無名英雄連個墓碑都沒有。

而你的父親，就是這麽一位令人尊敬的無名英雄。他是愛你和你的母親，所以才沒有将他的事情告訴你們。

當時你的父親追查的那個犯罪頭子叫鬼陽，那是個非常兇殘狡詐的犯罪分子，如果被他知道你的父親有妻女，你們會非常危險。”

容少擎是發自自己的內心佩服鳳雲潋的父親，因為他是一位偉大的、令人肅然起敬的軍人！

心裏多年的怨恨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鳳雲潋發現，自己心裏一直以來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在了地上，她的心裏釋然了。

“爸爸，原來潋潋真的是你手心裏的那個小點點，你擡手就能看到。”鳳雲潋知道自己這會兒其實不應該哭，因為太冷了會将她的臉給凍僵。

但她真的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心裏的情緒。

而容少擎能做的，便是為她擦去眼淚。

“除了你父親在追查鬼陽，我和我的隊友也在追查他。鬼陽這個人心狠手辣，在他手上的命沒有上萬也有上千。但他太過狡猾，我們一直沒有抓到。”容少擎的腦袋靠在鳳雲潋的腦袋上，此時的他也感覺到了一陣疲累。

在這寒冷的地方，他也很想睡。

若是平日裏，再冷的地方他也能克制住這種欲望；但是現在他受了傷，傷的還不輕，這會兒是真的有些控制不住。

“那天你闖到我的車上，其實正是我和我的隊友接到了消息要去對付鬼陽。”容少擎提到這個便是又氣又無奈，誰知道後來會發生這麽離奇的事情。

“抱歉……”鳳雲潋嘆息了一聲，其實她也知道，是自己連累了容少擎，“是我連累了你。不過現在我們也快死在這裏了，你能原諒我，可對？”

“我沒生過你的氣。”容少擎也學着鳳雲潋擡頭仰望天空，“一開始有一些，後來便徹底釋然。”

“是麽。”鳳雲潋的眼皮子越來越重，剛剛能撐那麽久，還是因為提到了自己父親的事情，所以情緒才激動了起來。

現在父親的事情知道了真相，她的精神也松懈了下來……

她，似乎已經撐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