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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畢業典禮那天,金鎮赫莫名地昏倒在家。
醒來後,便是我。
一開始接收金鎮赫的記憶并不順利,除了金家的人,鎮赫高中時關系較好的同學。其他人,或物,身體都有些排斥性地抗拒。特別是鎮赫小時候的事情,幾乎想不起來。
之後我以留學為由,獨自一人在國外呆了數年。期間,以郵件或是電話方式,與金家人将鎮赫與自己之間的那分陌生感慢慢磨去,接受了金鎮赫的身份,以及金家人對自己的疼愛。
最後一年在法國的聖誕節,和同學吃完晚飯,回去的路上,媽媽來了電話。
問我什麽時候回去?
嗯,下周考完試就回來。
媽媽問我,今年的聖誕節有女孩陪你嗎?
聽到我在電話裏淺淺的笑聲,媽媽也笑了。每次電話裏,說得都是差不多的內容。一個人在法國求學,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記得吃飯,不要生病了。
鎮赫。
媽媽的聲音想念着她的孩子。
孩子,早點回家啊,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回國的那天,韓國的雪下得很大。車後箱有給媽媽買的新年禮物,是用打工的錢買的羊毛圍巾,還有大衣。還有煙草,以及補品,都是給金家的老人用的。
坐在出租車裏,我看到放學的孩子在路上嬉戲。
記得出國前的一天,我從樓上走到陽臺透氣,看到樓下有個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在我家附近徘徊。
也不知道當時他在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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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時,吃完媽媽的辣炒年糕,我便接到了部隊服役的消息。
走的時候,又是媽媽幫忙收拾行李。
鎮赫小時的玩伴蘇陽,這次也跟着到了部隊門口。
媽媽站在門口默默地看着我進去。
蘇陽雖然戴着墨鏡,但是他始終緊緊地握着拳頭,不說一句話。
我把媽媽交給他照顧,并且要他承諾,兩年後要毫發無損地還給我。
我走了,
都回去吧。
他們沒有離去,而我也沒回過頭。
部隊大門關上的時候,我聽到媽媽傷心的哭聲。
我的以後,該做些什麽呢?
留了學,也當了兵,關于以後的去向,這個問題在軍營生活的第二年,有了答案。
退伍後,我以自立門戶為由從金家搬了出來。
在學校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買了家具和日用品。收拾幹淨後,開始一個人生活。
有了住的地方,便開始思考接下來要做什麽。
我想開家蛋糕店。
從很久以前,就有這個想法了。這六年,我與鎮赫的記憶結合得天衣無縫,雖過得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并不踏實。睡夢裏,經常會被一些不知道的記憶驚醒。
夢魇發生在鎮赫小的時候,當年他被別人綁架,具體發生了什麽,誰也不知道。意外獲救的鎮赫,忘記了那段綁架的日子。只記得一件事,綁匪總是喂他吃蛋糕。
把當年的事情弄清楚,或許我才能睡個踏實點的覺。
或許這也是鎮赫的想法。
antique是店名,開在一條巷子裏。
媽媽知道後,并沒有反對。雖然我找了消費的都是女人這個借口,但是媽媽并以為然。不論是留學,還是當兵,媽媽很少會反對我的意見。
是一開始就有的理解,還是我來了之後才起的變數,讓我有些迷惑。
這些天店在裝修,工人說下午的時候有個穿着得體的女人進了店,問她找誰,只說四處看看。她身邊跟着一個沉默的男人,戴着黑色的眼鏡,看起來挺兇的。
他們在店裏轉了一圈,便走了。
那個戴眼鏡的男人應該是蘇陽,那女人,想必是媽媽。
店外張貼了糕點師的招聘,也登了報紙。
很快,就有人上門面試了。
看中的一套英國茶具剛剛運到,店裏正在裝修牆櫃。臨時請來幫忙的夥計差點撞倒剛裁的花紋玻璃,我将茶具搬到後廚放好時,店裏施工的夥計說有人應聘。
“你叫闵鮮于?”
此時他就坐在我的對面,點點頭。
內心吃驚于這個叫闵鮮于的經歷,他在很多名店呆過,但是不長,每年一次解聘,都是因為感情糾葛。而且他的性向,和我不是同類。
“請問,還有問題嗎?”
我的思想走開了一會,聽到他的聲音,注意到這個男人說話間,眉宇間似曾想識。
“你就從來沒有喜歡過女人?”
他笑着抿了手中的咖啡一口,眼睛卻看向了窗外,那裏正在搭建落地遮陽傘,“男的女的又有什麽好奇怪的,有些事情,只是選擇不同,但目的一樣。就像有些人喜歡喝茶,有的人卻喜歡喝咖啡。大家只要選對自己想要的,和選什麽重要嗎?”
我啞然,他的坦白至少讓人不作嘔。
“雖然選什麽不重要,但是盲目地濫選,不就是沒有選對嗎?”
他并沒有立即應聲,沉默了一會,忽然盯着我笑了,像是在和我說,更像喃喃自語,“是啊,是很盲目啊,所以才要選啊,直到選對為止。”
我還沒有決定請不請這個人,他卻有所擔心。
“你擔心什麽?”
闵鮮于忽然靠了過來,小聲地說,“說實話,在看到你第一眼時,我有點心動。那種感覺,你懂嗎?“
他很需要這份工作。
但是又怕日後的相處裏,會像以前一樣産生感情糾葛。
而且他過份地自信于自身的魅力,就算他不做什麽,也會擔心我有所着迷。
我有些郁結地看着這個男人,一口氣喝光了杯裏的茶,杯子落在他面前,看着他,“不好意思,我和你不同。我很清楚自己只喜歡喝茶,這輩子都不會碰一口咖啡。你就死了喝茶的心,管好你的咖啡就行了。”
闵鮮于聽了之後,嘴角的笑意掖在杯裏,無聲無息地綻放後,又悄悄地消失了。
“我會讓你生意興隆的。”
我擡頭瞄了一眼那個漂亮的男人,笑了笑,“但同時你也會給我帶來麻煩,不是嗎?”
他沒有否認。
我用盡心思地裝修這家店,花了不少心思布置antique的每一個角落。不管生意好不好,都不想有人在店裏搗亂,更別提那些因為感情糾紛而來鬧事的。
而我也不擅長處理麻煩事。
或許一直輾轉于不同的店鋪以及不同的男人,闵鮮于漂亮的眼睛裏多少有些疲憊。短暫的休憩之後,依舊要繼續那條沒有盡頭的路途。
我讓他回去等通知。
說實話,那時,并沒有打算用他。
桌上留下的簡歷,他和鎮赫曾是校友。畢業後,也去了法國。怪不得覺着有些眼熟,或許在巴黎的街上我們曾經面對面地向彼此靠近過,只是不認識而已。
之後的幾天,來了不少面試者,結果很失望。
沒多少真本事卻敢漫天要價的,還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不認字還是怎麽的,我明明招的是糕點師,後廚掌勺的來湊熱鬧也就算了,炸魚丸的也跑來摻和。
剩下幾個覺着不錯,但是卻被一個問題難住了。
我問過很多人關于那個問題,只有闵鮮于一人給了我真實。
廚房的烤箱、操作臺,容器,盤具,以及各種制作蛋糕的道具及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店裏的桌椅擺放整齊,桌上鋪着紅格子桌布,銀色的燭臺、以及勺、叉、杯子,都擦得透亮。
櫻桃、奇異果、藍莓、黃桃、芒果、以及草莓等進口水果過兩天就到了。
antique目前只缺糕點師。
鎖好門窗,離開antique後,我開着車子四處兜風。
路過一家酒吧,看到有人準備進去。
那人夜晚的着裝不同于上次面試時的斯文端莊,妖得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他走過來,沖我招招手,我才敢相信那人是闵鮮于。
“金先生,你怎麽在這裏?”
我掐了手裏的煙,“出來逛逛。”
他指了指身後的酒吧,問我有沒有興趣進去喝兩杯?
進去之後,才知道這是家同志酒吧。
怪不得當聽到我欣然同意前往時,闵鮮于笑得很意外。
酒保問我喝什麽?
我點了龍舌蘭,一種烈酒。
闵鮮于在人群裏跳着舞,尋找合适的咖啡。
酒保調着酒,和我這個新面孔說起了闵鮮于的事情。
就在闵鮮于畢業的那天,他穿着校服,臉上的奶油沒有擦幹淨,然後就來到酒吧,認識了一些名副其實的同志,然後去賓館開了房。
之後,闵鮮于在同志圈裏很受追捧。
別說是同志,就連正常人都難抵得住闵鮮于的一笑,最後,都會拜倒在他腳下,注定要與別人分享。
酒保說那番話時,眼睛盯着那個跳舞的男人。
我眼裏的龍舌蘭的,雖烈,但是入喉不夠醇,直到酒保和我說話,我才放下酒杯,“要不了多久,你也會拜倒在他腳下的。雖然很無奈,但是你只能與別人分享他。”
我覺着好笑,卻又笑不出來,搖着酒杯,慢慢入喉。
闵鮮于那晚跳得很瘋。
累的時候,搶過我手裏的龍舌蘭酒喝了。
幾杯酒下肚,覺得再在酒吧呆下去也不能解決我的問題。出來時,闵鮮于和他的咖啡們也出來了,看樣子,像是去開房。
“這就走了嗎?”
春天的夜晚,就算喝了酒,多少有些涼意。
我點點頭,“再不回去,茶就涼了。”
對于他的夜生活,我無法認同,而他也聽出話裏的譏諷,倒也不在意,只是很淺地笑了,“你喝了酒,開車的時候小心點。”
看着闵鮮于離開的背影,忽然間,覺得莫名地悲傷。
“闵鮮于!”
他停了下來,回過頭,問我,“還有事嗎?”
“antique已經裝修好了,你要不要參觀一下?”
“現在嗎?”
我點點頭。
闵鮮于竟然猶豫在路口間。
最後一次機會,給他,也給自己,我笑着沖闵鮮于招了招手,“今天店裏到了幾包巴西咖啡豆,要不要一起喝?”
他卻笑着問,“你不是不喝咖啡嗎?”
“我喝茶,你喝咖啡。要不要去antique看看,就現在?”
大概十多分鐘,闵鮮于打發了咖啡們。
我若有若無地遠遠觀察着他們,雖然并不是很快地處理方式,但是闵鮮于還是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去拒絕一些事情。過程雖然并不完美,但總算有了結果。
進到車裏,喝多的闵鮮于開始動手動腳,讓我很厭煩。
“那,那個闵鮮于,我們都喝了酒,開車很危險,我們還是走路吧。”
他沒有先前聽話,嘴巴差點就碰到了。
軍人的素質在這個時候,很好地教訓了這個發酒瘋的男人。
“闵鮮于,酒醒了吧?”
他的胳膊被擰到了背後,疼得直叫喚酒醒了。
車子停在路邊,看闵鮮于穿得單薄,我把車上的外套拿了出來,扔到了他肩上,“後天開業,明天來店裏報到,營業時間是下午兩點到晚上十點。這兩天少喝點咖啡,不要病了。”
闵鮮于楞住了,“你請我了?”
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而我一直在死胡同裏打轉,“是啊,我請你了。”
意外讓闵鮮于高興得跳了起來,差點犯了先前的毛病。
“不想要你那雙混飯的手,盡管靠過來試試看。”
他心有餘悸,往後退了退。
“金先生,現在是去antique喝咖啡嗎?”
我皺了皺眉,“喝咖啡?這大半夜的喝什麽咖啡啊?不要忘了你明天還要到店裏,我不喜歡不守時的人。”
“可是剛剛你不是說還要去參觀店嗎?”
我把鑰匙丢給了他,“我都看了幾百遍了,要參觀,你一個人參觀個夠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我要回去睡覺了。哦,對了,外套是借你的,要還我的。”
我都走出了路口,闵鮮于還楞在原地。
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我回過頭,“以後不要叫我金先生了,我叫金鎮赫。三年一班的金鎮赫,算起來,和你還是同學呢。以後antique就靠你了。”
“金鎮赫?鎮赫?你是鎮赫?”
闵鮮于驚訝我們之間的同學關系,多少出乎我的意外。
更讓人意外的是,是他之後做出的反應。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忘了剛剛他的胳膊差點被我卸了下來,忘了彼此的底線,竟不顧一切地擁了過來,我被他突出其來的舉動勒得很難受,“闵鮮于,大半夜的,你抽什麽風呢?”
闵鮮于的反應讓人摸不着頭腦,“鎮赫?你是金鎮赫是嗎?”
“我是金鎮赫,你沒事吧?”
和他說話,闵鮮于也是答非所問,情緒意外地意外。
“鮮于,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和antique還需要你幫忙呢,你會幫我的吧?”
“嗯,我會幫你的。”
闵鮮于的表情,乖乖的點着頭。
外套給他披好後,囑咐他明天不要遲到,我們在路口分別。
鎮赫……
闵鮮于好像有什麽話要說,可是那晚,他并沒有說出口。
他一直看着我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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