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江湖上一條魚

家丁沒能攔住墨老太婆，他還是闖了進來，可是，這裏面卻不見了墨小魚是影子，窗戶開着，随着晚飯左右晃蕩。

幾人忙上前查看，見湖上水波蕩漾，蕩開一圈一圈漣漪。

“跑了！給我找，就算是把墨家翻過來也把那個小賤種給我找出來！”墨老太婆敲着拐杖說道。

墨規正在給墨小魚尋找傷藥，幾個人急匆匆的向墨規禀報“掌門，不好了，墨小失不見了！”

“什麽？怎麽回事？”墨規放下手裏的藥呵斥道：“我不是說讓你們看着他，不許他亂跑嗎？”

“掌門，是老夫人闖進了水榭，墨小失帶着傷跳進了湖水裏！”

“趕緊找，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墨小失！”

夜深了，墨家燈火通明，兩撥人正在四處尋找墨小失的下落。

墨小魚從湖水裏爬上來，走到了墨家祠堂。

輕輕推開門，屋裏檀木的沉香從裏面飄散出來。墨小魚輕輕閉上眼睛，這裏，是他所有噩夢的開始。三年前的痛如今又爬了上來，好像是一條蝕骨的蟲子，咬着他的心髒。

父親的靈位就擺在裏面。

墨小魚最終還是走了進去，呆呆的看着父親的靈位。

自己在墨家六年，整整六年，他每天都見到自己，卻不告訴自己。

也許，這個秘密被他帶進了土裏，那麽自己可能會在墨家呆一輩子，為墨家效犬馬之勞報答墨家的大恩大德。如果他早一些說出來，有這個父親和哥哥護着自己，自己也能在墨家生存下來。

可是，早不說，晚不說，偏偏是在自己最孤立無援的時候說了出來，真正把自己害的這麽慘的，應該就是這個父親吧！

其實墨小魚心裏明白，父親确實是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土裏，他不過是臨死的時候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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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出三根香，點燃，祠堂裏煙霧缭繞，朝着父親的靈位下跪，磕了三個頭。墨小魚轉身離開了祠堂。

墨家還在四川尋找，墨規坐立不安，生怕墨小魚先一步被母親找到，那麽事情就不好辦了，也走出房間跟着家丁尋找。

“掌門，找遍了墨家所有的地方，都不見墨小失的影子！”

“繼續尋找！”墨規一個人朝着祠堂走去。他想在父親的靈位前忏悔，他想讓父親在天之靈能夠保護小失。

三年前，他得到父親病重的消息，急匆匆的往回趕。可趕回來時，卻看到父親被裝進了棺材，只顧着忙父親的後事，卻沒注意到小失不見了。

他總覺的身邊缺少了什麽似的，下意識的喊：“小失，我是不是丢東西了！”才意識到，從回來後，就一直沒見到小失。

他讓下人将小失叫來，沒人動彈，他問小失去哪了，沒人答話。

每個人的臉上都神色怪異，好像有什麽天大的秘密瞞着他。

“小失到底怎麽了？”他朝衆人吼道，都沒人敢答話。

終于，一個家丁小聲對他說“少爺，快去後山的懸崖上看看吧！”

後山是一個大斷崖，小失怎麽會去那裏？他瘋狂的跑向後山，長風獵獵，撕扯着天空，他沒有看見小失，只見懸崖邊上有一灘血跡。

連夜下到懸崖下面，沒找到墨小失，甚至連屍體都沒有找到，找到的只有小失的一只鞋和豺狼叼着的幾塊骨頭。

那一刻，他吓暈了。

他最喜歡的小失，那個笑得像個太陽的小弟弟，那個整天圍着自己團團轉的小失怎麽會這麽沒了呢，他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噩夢，可是，夢醒了，小失還是沒有回來。

墨家沒人告訴他小失是怎麽掉下懸崖的，母親和幾個長老閉着嘴，什麽都不說。

他問平常和小失關系好的幾個人，他們也都低着腦袋一句話都不說，好像犯了多大錯誤。

小失究竟是怎麽死的，他發瘋了一樣問。無奈之下，母親告訴他說小失是不小心掉下了懸崖。

不可能，絕不可能，沒事小失去懸崖幹什麽？小失的輕功是自己一手教的，他很清楚即使不小心掉下了懸崖，也不會輕易摔死。

最後，他終于查到了，墨小失的真實身份，自己的親弟弟，父親的私生子，父親在臨終前把墨家掌門的位子傳給了小失。

如果是這樣的話，害死小失的，一定是母親了。

三年來，他無法面對自己，人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冷。如果小失是死在別人手裏，那麽他無論天涯海角都會把那個人千刀萬剮為小失報仇，可那個人偏偏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墨家欠着小失的，以前欠了他一個名分，現在又欠下他一條命。

推開祠堂大門，看到地上一灘水跡，父親的靈位前煙霧缭繞。

一家丁急急跑了進來“掌門，在外面的地上發現了一串腳印！”

“算了，不用找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小失已經死了，他現在是江湖上一條自由自在的魚，誰也抓不住，誰也留不住！”

清晨，天微涼，大街小巷氤氲着霧氣。金鈎月離開茶樓，關于墨小魚的往事孩子他的腦子裏回蕩，原來墨小魚的童年竟然是這樣的，原來他受過那麽多的委屈。

拐過一條小巷，金鈎月看見路邊倒着一個人，渾身濕淋淋的，連忙上前扶起他“這個兄臺，你沒事吧……墨小魚？”

金鈎月驚訝的看着墨小魚“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被墨規帶進了墨家嗎？”

墨小魚微微睜開眼睛看見金鈎月，憤怒的推開了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

金鈎月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墨小魚的袖子“小魚，對不起，我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不求你能原諒，可是你受了很重的傷！”

“不用你管！”墨小魚推開他的手，一點腳尖躍到屋頂上，消失在濃重的晨霧裏。

金鈎月急忙追了上去，追了好久，最終還是追丢了。

墨小魚身上的傷口沾了水，又惡化了，混混沌沌的往前走，突然腦袋一沉，倒了下去，從屋頂上滑落，掉進了一個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