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挨打

眼看就要年下,宮裏也逐漸地忙碌起來,尤其是正逢袁貴人有孕,齊帝的意思要好好熱鬧一下。皇後這時推脫身子不便,這些事情就不能幫忙了,王夫人是個不喜歡管事的,皇後就讓這事倒是落到了姚淑妃頭上。姚淑妃欣然接受,自打她誕下安平公主後就備受齊帝冷落,好不容易有出頭的機會,她是牢牢地要抓住的。

聽着外頭的人嘻嘻笑笑,相較起來,蕭鳶的宮內就有些冷清了。

一張長桌,一副字畫,一個美人,外加一個香爐。最後一筆畫完時,蕭鳶的手指都凍紅了,走到殿內的暖爐前,這才漸漸暖和了起來。不過多時,青寧笑嘻嘻地從外面走來,手裏抱着個盆景向蕭鳶行禮後,小心地放到頭案上,眉飛色舞地說道:“公主,這是姚淑妃派人送來的,這盆紅石榴盆景還是用紅瑪瑙雕成的,真是好看。”

說完,青寧走到長桌上收拾筆墨字畫了。

蕭鳶瞥了眼,那盆景确實不錯,這姚淑妃是助父皇得了江山的功臣之女,到底是有些家底的。

“把東西還回去吧。”

青寧瞪大了眼:“公主....”

“照做就是。”

現下她是閉門謝客,怎麽能獨獨接受姚淑妃的東西?姚淑妃的心思她不是不知,東山再起了,自然是要左右逢源,恐怕各宮都能受到這樣的東西。想要在後宮安穩地過日子,要麽如王夫人有個殷實的娘家為靠山,要麽就得像姚淑妃那般,到處讨好。

何況,她對後宮的事情着實沒什麽興趣。

想了想,問道:“皇弟那裏如何了?”

青寧把字畫放入瓷瓶中,笑着說:“大殿下好着呢,自從跟了太傅,這些日子都在苦讀呢。”

蕭鳶滿意地點點頭,父皇一聽說是前朝的元相,大手一拍就應了下來。元衡是父皇一直想請道朝廷的人,經過這次,蕭衍在父皇的心目中也就有了些地位,不說立為太子,可比起真正的皇子也是不差的。

剩下的,只能靜觀其變了,但求袁貴人別生下皇子就好。

忽的想到了什麽,問道:“去宮門外看看,人怎麽還不回來?”

青寧蹲身下去了,蕭鳶半靠在榻上,想着每天這個時候,就到了蕭衍下課的時間,正好有事要交代于他。

從書房回到長樂宮要些路程,又經過了禦花園,前幾日聽雨還說起

那裏的臘梅開得極好,今日蕭衍就想着順道去看看。白色的雪地上,幾株臘梅樹上的花兒已含苞待放,花瓣鵝黃,玲珑可愛,更難得的還溢着清香。他折了一支收了起來,想着皇姐定會喜歡的,剛想出了園子,就和一人撞在了一起。

“放肆,見到本宮還不下跪!”

袁貴人呵斥着,被身後的幾個宮人趕忙扶住了,而那個和蕭衍撞在一起的就是替袁貴人帶路的宮女。她爬了起來,驚恐地看着袁貴人的肚子,大叫:“娘娘,您要不要緊啊?娘娘可是懷了身孕的!”瞥了眼愣住的蕭衍,“若是傷了肚裏的皇子可怎麽好!”

蕭衍也被吓壞了,呆在了原地,不知所措。袁貴人身懷龍裔,恃寵而驕,他剛才是做了什麽,他居然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人!

“兒臣....魯莽,驚了娘娘.....”

“幸好本宮有佛祖保佑,否則....”冷眼一掃,在宮人的攙扶下,她伸手直指蕭衍,那紅色的護甲已刺中了他的眉心,“兒臣?本宮的兒子還在本宮肚裏呢,險些被你這小雜種給害了!”故作疑問地問了身旁綠衣的宮女,“小柔,你說驚了本宮,還怎麽處罰呢?”

“論罪,最輕杖責二十,重則,殺無赦。”

“嗯.....”袁貴人拖着長長的尾調,“姑且念着他是皇後的養子,那就從輕發落,杖責二十就好。”

宮女小柔叫來了侍衛,侍衛一時之間也沒敢上前。

“做什麽,難道還要本宮親自來嗎?”

“娘娘,他可是大殿下啊。”侍衛也是很為難。

“哦?你是不想你的腦袋了,等本宮到了陛下面前.....”袁貴人撫着鬓角,眼波橫生,妩媚中透着陰冷。

侍衛們猶豫片刻,二話不說就架走了蕭衍。蕭衍低垂着腦袋,卻也不發出半聲求饒。受刑的地方就是正對着禦花園的長街上,簡簡單單拿了長凳和兩塊板子,就是一通狠打。他緊咬着雙唇,任憑粗重地板子一下一下地落下。正值寒冬,那背上的痛竟比尋常還要痛上幾分。他一手拿着那株臘梅,小心地護在心口,似乎這般他就能好受許多。

擡頭盯着袁貴人得意洋洋的模樣,蕭衍莫名地笑了,袁貴人被看得不舒服,甩袖離去了。

等二十下過後,蕭衍痛得幾乎要死了過去。

侍衛們打完就帶着長凳離開了,就剩下

蕭衍一人,無人攙扶,無人關懷,他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往長樂宮走去,到了宮門口,他實在撐不過去,昏倒在地,手裏還緊緊拽着那株臘梅。太監一見,吓得魂飛魄散,一個去通報,一個把人背起。蕭鳶也得知了情況,立馬趕來,命人快些去請了太醫,自己也跟着太監們進了他的寝殿。

裏裏外外,一時間湧進了許多人來,蕭鳶看着鬧心,就只留了個聽雨,其餘的讓他們聽後命令就是了。太醫趕來時,是氣喘籲籲,正要行禮,蕭鳶不耐煩地擺手,讓他先看過了蕭衍再說。

在太醫的指示下,聽雨跪在床邊小心地除了他的上衣,一件件,稍稍重點都能讓昏迷的他抽搐不已。蕭鳶微微蹙眉,雖說這人不是她的親弟弟,也有相處了一段日子,他乖巧溫潤,頗得她的喜歡。況且,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孩子下了這樣的狠手,袁貴人這是打狗給主人看臉了。

“呃......”

“哎呦,快按住他,現在不得亂動啊。”太醫連忙說。

聽雨點頭,輕輕地按住了他的手腳。

待他的整個背暴露在空中,在場的人不免倒吸了口氣。原本瑩潤細膩的肌膚被打得體無完膚,繞是蕭鳶也有些不忍,難以想象他瘦弱的身軀竟然承受着板子的重量。

太醫也搖搖頭,邊說邊上藥:“大殿下的傷很嚴重,怕一個月內是下不了床了。”

蕭鳶眯起眼眸,随後吩咐了太醫用上最好的藥,務必使他的肌膚恢複如初。聽雨随太醫去抓藥,這寝殿就剩下他們二人了。蕭鳶坐在了床邊,拿過帕子細細地幫他擦了擦汗,他的額發有些濕了,她幹脆解開了他的發冠,烏黑的發絲散落了枕邊,手輕輕地梳着,理到一邊。

她有些打心底裏憐惜這個少年了。

若不是到了宮裏卷入了這場風波,那麽他還是海陵王府的公子,即便受人可待,也不至于此。袁貴人的嚣張跋扈是她和母後要承受的,此刻居然一一應驗了他的身上。

想挪動下枕頭好讓他舒服些,不料蕭鳶發現了他有什麽東西一直捂在心口,她輕輕抽了出來,不由蹙眉,這是一株臘梅。她記得,前些日子她随口問了一句不知園子裏的臘梅開了沒,心中是百感交集,想不到,他居然記得.....

這時,他長長的睫毛有些顫抖,掙紮了會兒,睜開了眼,那雙黑色珍珠的眸子此時已染上了濃濃的霧氣。他伸出手,抓住了蕭鳶的袖子

,哽咽着,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蕭鳶坐近了些,他雙手圈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她懷裏就是不肯出來。

柔柔地摸着他的發,她嘆了口氣:“你的委屈我都知道.....”

因為這話,蕭衍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越發用力地圈緊了手,讓蕭鳶都有些不适了。

“皇姐....”半響他才擡起半個頭,蕭鳶拿着帕子一點點擦掉了他的淚,“阿衍好疼,阿衍會不會就這樣死了?”

“胡說什麽!”蕭衍被她一喝,淚水又有決堤的架勢,她柔聲安慰,“太醫說了不過都是些皮外傷,沒傷筋動骨,修養些時日就好了。”

他乖乖點頭,趴了回去,忽然問道:“皇姐,阿衍好好做皇子了,還是會被打,所以.....”他咬着唇,蕭鳶等了會兒,他咬得下唇都出了血,才憋出了一句話,“是不是只有阿衍當太子了就不會被人欺負了?”他明亮的眼睛盯着她,內心如搗,局促不安。

蕭鳶一怔,聲色冷冽:“太子是未來的皇帝,不是你我可以決定的!既然有力氣想這些有的沒的,還是好好養傷吧!”

剛好聽雨已經煎好藥了,正準備讓蕭衍服用,他看都未看,趕忙把頭扭轉埋在枕頭裏,悶悶地說着:“我不要喝!”

蕭鳶嗯了聲,幫他掖好了被子,把藥嘣地往桌上一放:“不喝也罷,那我可就走了。”

還未走幾步,蕭衍實在忍不住了,微微轉過頭來,看她大步往前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氣得哼了起來,而後又軟了下來,半擡起紅紅的臉龐,別扭別扭地說道:“皇姐喂我....我就喝....”說完又躲進了枕頭裏,再不出來了。直至聽得腳步聲臨近了,他才解了幾分氣,稍稍扭過臉,小小地張開嘴巴,一口一口地含着。

“皇姐那花,你可喜歡?”喝了幾口藥,他還念着那株臘梅。等蕭鳶從背後拿出,他整個臉臊紅了起來,趕緊辯白:“不是的....一開始不是這樣的....”

“好了好了,我會好好珍藏起來的,可好?”權當是哄着他了,又看了看他如今的這幅樣子,嘆道,“再過些日子,等宮裏人手緊了,我便把一直照顧你的嬷嬷接到宮裏來,等你傷好了再放出去,可好?”

蕭衍立馬笑開了花,他柔柔地說道:“皇姐,阿衍好喜歡你!那皇姐,你喜不喜歡阿衍?”

“嗯,阿衍是我的皇弟啊。”

他撒嬌似地靠近她懷裏,面色酡紅,眼似明光,心如亂撞,他喜歡皇姐,很喜歡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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