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貞安帝皇位由來

只見那人在行李裏面又掏了掏，摸索好半天，才掏出一個比原先兩個都大上許多的荷包，戀戀不舍的抱在懷中，猶豫着要不要送給那個官兵。

我猜想那應該是他最後的一些銀錢，終于忍不住上前将他正欲送出去的手按下，笑着攔在了他的面前。

官兵甚為不悅，瞪着我望了許久。

我自是不管，只讓那人将荷包收了回去，順口問他，來此之前有沒有帶上什麽刻了字的金箔。

那人恍然，扒着包袱一頓好找。好半天，才興奮地舉着一個小小的金箔，遞與我。

我笑着接過金箔，垂眼看見上面寫着“西紗國丞相次女，胡蕭”，心下不由訝異，轉身再将那人打量，發現他果然是個女人。好像是裹了胸，又換了身幹淨的男子衣袍，發髻也是束成男子的樣式，乍看之下，真要将她誤認。西紗國離這處比較遠，應是為了方便，且避人耳目，才打扮成這樣。

我洋洋灑灑的将胡蕭的通關文碟遞給那個官兵，道：“官爺該是認得字的。”

官兵舉着通關文碟看了看，臉色頓時青了不少。他慌忙将通關文碟放至門邊一處備好的鐵盆中，盆上即刻低低地懸起一陣金芒。

盆中的無色液體叫做“野麗珠”，能與通關文碟中含有的稀土反應，形成微弱的金色光芒。因稀土不是無限制反應的，所以一些經常進入皇城的人，過不了幾年便需要将通關文碟送去重鑄。

文碟不假，官兵自知不妙，趕緊拿筷子将盆中的文碟取出，在幹布上擦拭幹淨，恭敬地雙手奉回。

胡蕭笑着接了過去，又朝我點頭謝過，大步跨進了城。

我随後拿出大夫人贈與我的通關文碟，交由那個官兵，官兵驗證過後，便放我進了城。

煥陽城還是當初那副模樣，繁華雍然。

幾個月前，我被套上黑布頭套，關在囚車中當街游行，民衆們反映激烈，一個個白蘿蔔，爛菜葉，臭雞蛋朝着我砸來，有些人甚至不知道我是誰，只是跟風似的想拿我出氣，因為，他們只有毆打囚犯才是不犯法的。我就這樣帶着無盡的臭味，凄慘的被送上了絞刑臺。

當時，我真是恨透了這裏。

現在看看，他們倒是過得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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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城門不到兩裏路，便是攤販集中的區域。街道兩邊皆是買賣人，只是現在是中午，賣菜的小販離去了不少，除了部分攤販，便是有着不錯店面的店家。

出來時大夫人給了我一些碎銀子，并用一個繡着鴛鴦的荷包裝好，我現在還算有點兒小錢。因還未吃午飯，便就着一個面攤坐下，和老板要了一碗素面。

隔壁的桌上坐了三個書生，嘀嘀咕咕，談論着什麽。我閑來無事，也就湊合着聽了。

“你們可曾聽說過，皇上是怎麽得來的這個皇位？”其一賊兮兮地朝着另外兩個炫耀道。

可另外兩個書生卻甚為惶恐，忙将他打斷：“噓……小聲點，在皇城裏議論皇上的事，你是想死不成？”

“就是就是。”

那人十分得意，根本不管二人的勸說，只将嗓子壓得低沉了些。

街上混亂，一般的人自是聽不到他們的議論，怎奈我是個巫師，感官稍稍強于常人，還是能聽見他們的閑聊。

本來并沒有太多興趣去偷牆根，只是知道他們談論貞安皇帝以後，便被吊足了胃口，也就不管是不是缺德了。

“你們就不奇怪麽？八賢王文韬武略，十年前，怎叫一個又跛又滿臉疙瘩的二王爺搶了皇位？”

原來是個憤青。

“嗯，我也聽說過，陛下自年輕時便是無才，只憑一個‘德’字得了這皇位。”

“切，他有德？他要是有德，怎會讓我們這些賢才義士頻繁湮滅在考場之上？”

原來是個自诩懷才不遇的憤青。

“嗯，也是。”另兩個即刻感傷起來。

“十年前，先帝龍體山河日下，急需尋出一個繼承人，可是，先帝雖有八個兒子，卻是夭折了四個，留下的四個裏，還有兩個因為八字和先帝相克，自小便寄養于外人，有能力奪得皇位的，便就只有二王爺和八王爺。”

“嗯嗯，這個我也聽說了。”

“當時朝臣都以為皇位非八賢王不可，卻不料最後落進了二燕王的手裏。”

“先帝以為是燕王有德，實則只是燕王的那個老師厲害！”憤青說得熱血沸騰，拳頭緊攥。

“此話怎講？”

“當時，八賢王的老師知曉燕王一無是處，便信心滿滿的告訴賢王，只需在先帝面前展露自己的才能便可。豈料燕王的老師聰明過人，也不避諱，直言告訴燕王，他方方面面都不敵賢王，這皇位，賢王猶如探囊取物。燕王委屈，請求老師出出主意，那位先生便叫他在次日面聖時，莫要展露自己的才學，只需一個勁的哭即是。”

“結果呢？”

“翌日，先帝招來兩位王爺，先召見了八賢王，問道‘朕已日不久矣，若是将皇位交予你，你該如何治理？’賢王也不避諱，大刀闊斧談論一番，自政治，經濟到文化，說得頭頭是道。先帝很是滿意，退了他，又招來燕王，同樣又問了一番，燕王不予回答，只涕泗橫流，哭得好不凄慘。先帝困惑，追問其原因，燕王磕磕巴巴地說道‘父王是天子，自當長生不死，永遠也輪不到爾等繼位，只要父王聖體安康就好，兒臣別無所求’，先帝大為感動。”

“……”我托着下巴，聽得津津有味，好半天吸進去一根面條。

原來是“示孝藏拙”，那個老師真真厲害。

“又過了幾日，先帝召來兩位王爺一同狩獵。那個老師便囑咐燕王，千萬不要獵捕任何動物，只管空手而歸。八賢王騎射一直厲害，不到規定的時間，便打回許多獵物，先帝看了，很是欣慰。可相反的，到了規定的時間，卻見燕王空手而歸，先帝很是不解，問他原因。燕王回道‘正值春季，鳥獸哺育，若是殺了它們，未免太殘忍了’，先帝感動得昏了頭，便将皇位傳給了燕王。”

我點點頭，原來是“示仁藏拙”。

憤青的話雖然有些偏激，但也在理。老人家快死了，自然更加看重“德”，從而忽視了“才”，卻不料自家兒子的“德”是裝出來的，立了一位無才又無德的皇帝，無意苦了後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