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我很沒用（3）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貞安的意思也算明顯了。

于是，我便頗為體貼地提醒他：“微臣雖有心領命，可卻憂心皇上的丹藥會無人照料。”

對此，貞安又是一陣唏噓：“魚和熊掌難以兼得，愛卿只要盡力而為便是，若是馴良妖物期間耽擱了煉丹，也無需勉強，有那些個太醫在，朕的日子也沒那麽拮據，何況若真是做了亡命之徒，長生又有何意義？”

不料貞安也能有此覺悟，我覺着他的話甚有道理，也便理直氣壯的接下了這項任務。不過，卻沒有接受與他許給的一百大內高手同行，只說我一人來去方便，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驚蛇，不見得是好的，貞安聽着覺得有些道理，便也就應允了我的意見。

出王宮的時候，已将近中午。

估摸就快是萬俟尹奚與李拂對戰的時間，便直接出了皇城，去說好的那個湖邊去尋他們。

那二人似乎是為了避免有人觀戰，才特別約了這樣一個偏僻的地方。

山澗一瀉千裏，好似銀河落于九天，兩尊高聳入雲的山頭千年相望，山間滾動的泉水雪白，如若素錦，自三千尺高空飛流而下，轉而跳入湖中，造起無數波浪翻騰怒吼，葳蕤浪尖不息奔流，卻随着河道的延長逐漸趨于平和，至于此處一泓，已是波光潋滟，皺紙平鋪，在噴薄而出的燦爛陽光下，就如同風中少女被吹皺了的蕾絲裙，每一個彎曲的弧度，都潛藏了不凡的笑意。

如此碧湖之上，還搭了一處涼亭。

亭中男子烏發如炭燒，僅一支木簪子束在頭頂，又身着素淨布衣，外披一身黑袍，脊上背了把被碎布緊緊纏繞的寬劍，直挺挺地站在亭子裏，望着湖面沉默不語。

心下暗暗猜測，他應該就是那個李拂了吧。

可是時辰将近，卻也不見萬俟尹奚前來赴約。

這便遠遠地躲在湖邊蔥茏的樹林中，靜靜的将那邊的情況收于眼底。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瞧見萬俟尹奚握着一把劍，優哉游哉的步入庭中，兩人迎面幹站了一會兒，許是在寒暄。

可是，引我注意的卻不是兩人之間的對白，而是李拂的那張臉。

那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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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擺着就是南萏的花濃大叔！

微微呆了一呆，立馬便十分慶幸沒和他真的杠上，否則我現在怕是要在孟婆面前排隊搖號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這廂倒真會裝。

由于隔得遠，雖我感官良好，兩人的對話卻也聽得不太真切，只模模糊糊的聽得李拂說，他的花圃被一個小子給滅了，這才得空過來瞅瞅心上人。

略略一想，李拂口中所指的那個小子，貌似就是在下，看來我在無意之中還成全了一樁好事。

豈料李拂一句話還未落地，萬俟尹奚的臉便驀然變得極其扭曲，想也未想，拔劍就砍，而他也順勢跳出了亭子。

劍氣隔空一掃，李拂下意識翻身一跳，越過欄杆落在亭脊相會的地方，未有所擋的劍氣猶如一陣散雷落下，轟隆隆推翻了欄杆，又攪了一汪的湖水平地掀起。

李拂這邊剛險險地躲過，那邊卻是直拍胸脯一臉賊笑。

那樣的神情直讓人覺得不對勁，不由心中讷讷。

許是對戰的時候大抵都會加大音量，這番他倆之間的對話，卻是被我聽得甚為清楚。

“先前遇上了想拿你試劍，你還多有拒絕，非逼着我動真格才肯拔劍，今兒個怎麽這樣輕易就拔劍了，難不成是真想殺了我？”李拂笑得比他花圃裏的花都要燦爛，完全沒有生氣了的意思。

萬俟尹奚也是笑得滿不正經：“那倒不是。師傅遠道而來，這不過是個見面禮罷了。”

他果然也認了李拂為師。

什麽樣的師傅，出什麽樣的弟子。

李拂矮身蹲在亭尖上道：“這禮物我可不歡喜，我還是更加歡喜你。”

所謂歡喜，便是喜歡，呃……

躲在粗壯樹幹後的我不由一僵，領悟了。

看來花濃大叔的斷袖真心不是裝出來的。

瞧着萬俟尹奚那副模樣，接下來的争鋒相對已然毋庸置疑。

原以為這會是一場焦灼激烈的大戰，可是，結果卻讓我十分傷心。

只曉得他倆曾有那麽一瞬，的确是打得熱火朝天，而我卻因能力不濟看不出兩人的動作，死活瞪了好半天，也還是白白浪費了一場大戰，只虛曉得一個開頭，一個結局。

大概也就不到幾秒吧。

也許因為這并非是生死攸關的角逐，而是點到為止，所以比試結果的出現快得離奇，甚至出乎了我的意料，它就像是開玩笑似的，全然沒有巅峰對決的緊張感和歇斯底裏。

我垂首悠悠地嘆了口氣，還是接受了那個事實，是萬俟尹奚勝了。

待到我幽怨地再次擡首望過去時，便見李拂讷笑着将脖子上的利劍拈開，抱怨道：“自四年前你出師那日起，我便不再是你的對手，何況我又是忙碌于花圃之中，早已不再苦苦修煉，幾經歲月卻全無長進，更是比不得你了。如今我來找你比試，全是為了情趣，可你這樣認真，現下又不幸将我秒殺，你說，這比試還有何意思？”

萬俟尹奚卻是笑如春風過境一般，順手收了手中的劍，回道：“可我覺得甚好。”

我呆了兩呆。

原來他四年前就勝過李拂了。

之前他反反複複地問我勝了又要如何，便該是在告訴我，他是一定會勝的，只是我那時還不相信罷了。

“哪裏好？明年咱再來比試，到時候若是我将你打敗了，你必須要陪我去南萏種花。”李拂雙眉一挑，眼泛桃花道。

這一舉動看得我直打冷戰。

萬俟尹奚也是一臉半死不活的樣子，許是受不住那詭異的氛圍，便忙往我這邊逃了過來。

李拂自然緊随而至，卻撞見了我，稍稍露出一抹訝異：“原來躲在這邊看戲的人是你小子啊？”

如我這般功力，即便是收斂氣息，還是叫他發現了。

我悻悻地起了身：“好久不見哈。”

“托你的福，這大半年我都閑得很。”他白了我一眼，似乎并不怎麽想見到我，或者說，不想見我現下出現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