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賜宮娥（1）

遙看雲海藍天，我危坐在彩霞雲端，思索人生。

由混沌之初開始，誰不知道這個天界除了天君以外就屬天後說話最有力量，怎麽說我也在天後面前斟茶遞水那麽多年，即使算不得一個紅人，但也給天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比如天後的琉璃燈就一直是由我管理的，這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可那些童子們卻從來都不懼怕我這樣的“權威”，總是隔三差五的來我這兒将我戲耍一番，然後便會心滿意足的覺得活着還有點意思，以他們的話來說就是“生活壓力太大，不找點發洩實在是活不下去。但是那些位高權重的存在只供仰望，不供做靶子，所以他們也只能選擇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對我，他們偶爾也會覺得抱歉”，但是道了歉後又會義無反顧的繼續。

可我就不明白了，話說我也活了幾萬歲了，這年紀在天界算大不大，但算小也不算小，可為什麽那些小童子們每每看見我都要欺負我呢？難道是看到我長得比較凄涼悲壯？我的心裏也會猜測他們指的是不是職位問題，但這樣的猜測并不能成功立住陣腳。他們可是童子啊！我怎麽可能比童子的地位還低？據我所知，這個琉璃燈是由前前任天君賜給當時還處于襁褓之中的現任天後的，天下僅此一件，天後不知道有多寶貝它。這樣的寶貝都能放心的交給我，這難道不是信任？難道不是偏愛？

說起琉璃燈，我便突地又想起，方才出來的時候蓮華姐姐告訴我，天後今天要宴請貴賓，讓我在他們到來之前将琉璃燈擺到天後坐的那張桌上，說好聽點叫做供衆神欣賞，說難聽點就是顯擺，但這都不關我的事，我只是個普通的宮娥罷了。

琉璃燈尊貴，每次将它擺放出來時我都要守在旁邊寸步也離不得，今日蓮華姐姐告訴我有賓客的時候，因尋思着覺得時間尚早，便沒有急着将它擺上，可現在時間卻反倒是有些緊了。

我一路狂飛回了天後宮，轉而又入了一間稍顯黯然的院子——傾盡方華，聽說此名是取自“傾盡心力方可入神華”之意，我從來不敢茍同于這個深刻的見解，認為這明擺着是壓榨勞動力，進行思想清洗和同化的借口罷了。它一直都是作為宮娥們的居所，裏面植被稀疏，只單單圍了一圈矮矮的院牆，在這觥籌交錯金碧輝煌的天後宮裏，難免顯得太過于樸素了些。

我剛剛從空中降下，入了院子便看見一名溫婉的女子早已站在我的屋前候着了，她目光急灼，卻在看見我的那一剎綻放出流光異彩，看來蓮華姐姐等得不輕，我暗暗猜想。

“快點把琉璃燈拿出來吧，賓客就快來了。”她焦急地催促道。

我知道，她是怕我出了什麽岔子要受天後娘娘的罵才會如此焦急，在這個“傾盡方華”裏，就屬蓮華姐姐最疼我了。

“嗯，馬上就好！”我掏出鑰匙娴熟的将門上的那把鋼制大鎖打開，聲音剛剛落下，便已沖進屋子找到了裝有琉璃燈的錦盒。

宮娥們并沒有多少私人財産，大家的門一般也都是虛掩着，但考慮到琉璃燈的安全問題，我才不敢馬虎對待。

我抱着錦盒笑嘻嘻地出了房門，蓮華姐姐稍稍露出贊賞之色，道：“快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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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趕到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大廳，如往常一般，輕輕地從錦盒裏拿出琉璃燈放在了桌上，又整理了半天，才将它旋轉到一個完美的角度。

“蓮花姐姐，你知道今天娘娘宴請的貴賓們有哪些嗎？”滿意地瞧着桌上完好無損的琉璃燈，我拭了把額上的虛汗，朝着身邊美麗的女子問道。

想來這些人應該都有點背景和地位，否則娘娘不會如此上心，連這樣的寶貝都拿出來了。

蓮華嫣然一笑：“哪有什麽‘們’，只是場家宴罷了。”

“家宴？”我微微愣了愣，娘娘除了天君以外，在九霄之上還有什麽別的家人嗎？突地，又想起來幾年前好像聽姐姐提到過……娘娘還有一個一直“養”在西天“憫苦大神”那裏的獨子，也是天君的嫡長子，當朝的太子殿下。

“就是之前跟你提過的沫延殿下啊，”蓮華假意嗔道，“看你這記性，怎麽老是記不住那些權貴？”

“嘻嘻，就是忘了誰我也不敢忘了那位殿下的！”若要說起這位殿下必然少不了蓮華姐姐的八卦，蓮華姐姐一直都十分仰慕沫延，也便故意調侃道，“否則還不怕姐姐扒了我的皮麽？”

“絮華，”蓮華的臉上立馬暈開一抹紅，“誰教你這般多嘴！”

“姐姐明明開心着呢！”天後宮的宮娥多半都得受我喚一聲姐姐，但是身在八卦群裏面耳濡目染了這麽些年，也偷了不少師，因而對于情愛之事還是明白些的。

蓮花姐姐明擺着是害羞了，此時若不盡情的将她調侃一番，更待何時？

我細細地将姐姐年前給我介紹他時用過的詞彙回想，又特地組織好話語道：“終于要見到這位‘才華橫溢，博覽群書，通曉古今，師從憫苦；眉若淩羽，眸似寒潭，俊逸清秀，是為天君最最寵愛，曠古難見的奇才殿下’了，姐姐當真不開心？姐姐數年前不還說自從數萬年前與他于西天偶然一面後，心就被霸占了嗎？”

蓮華姐姐被我說得無法應答，便當機立斷，使出了“殺手锏”以求保命。

“你向來嘴皮子，不理你了！”說罷，蓮華便佯裝要棄我而去。

“好了好了，姐姐莫要生氣，絮華不說了就是。”我向來害怕蓮華姐姐這樣吓唬我，每次惹得姐姐生氣，她只消這樣簡單一句，我就會立刻繳械投降。

要知道，在這個天後宮裏我的人緣早已零落成泥，雖然我并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她們，只記得自我來到這裏開始就不受姐妹們的歡喜。若是蓮華姐姐也不陪我說話，那我就真的寂寞了，更何況是像現在這樣的危急時刻？若是要一個人傻乎乎的守着一盞燈，大眼瞪到小眼……我打了個冷戰，簡直不願去想。

“對了，你的月俸還剩下多少來着？”蓮華有意無意調開話題，溫婉地問道。

提到這個哪能叫我不傷心，這麽多年了，每次領到月俸，我都來不及拆開看看是個什麽數字。

我無奈地搖搖頭，臉上寫了滿滿的衰字。

“又被那些小鬼頭坑去了？”雖是個疑問句，但是蓮華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不敢置信，看來我被人折騰這事已經深入人心，令她習以為常了。

“嗯。”

“他們這次又是什麽借口？”蓮華輕聲問道。

“我們做了交易，他們答應會在一個月內不來煩我，而是去另找一個冤大頭來替代，那些錢是用作尋人資金的。”我望了望蓮華姐姐，她漂亮的臉驀地黑如鍋底一般難看，所以我便又瑟瑟地加了一句，“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