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賜宮娥（2）

“好什麽好！”蓮華怒叱道，“那些人是在欺負你，你就不會與天後娘娘禀報嗎？”

“這個……”我剛想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也只是孩子不懂事而已，可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便被打斷。

“我還以為是你惱了，将他們狠狠地揍了一頓，那些錢只是可憐他們給的傷殘費罷了。可是，你怎麽能夠這般忍耐？怎麽能這般不愛惜自己？”蓮華死死地盯着我，眼眶微紅，仿佛還閃爍着點點水光。

我一時竟答不上話來，呆呆地看着眼前惱怒的麗人。不是因為我不會為自己找借口，而是因為我不理解蓮華姐姐為何會如此生氣，也不清楚如蓮華姐姐這樣的溫婉佳人又怎麽會和一群小孩子計較，更加不明白姐姐怎麽會有種我把童子們狠揍一頓的錯覺？

“呵呵……姐姐是覺得……絮華有點暴力嗎？”過了好半天，我才尴尬的笑道。

蓮華微微一愕，倏地覺察到自己的情緒激動異常，故而斂了神情，合上眸子轉過頭去，“不，是我方才太沖動了。”

“……”

“那些童子們都是資輩很硬的大神們的徒弟，若你真的把他們給打了，天後娘娘勢必要棄你不顧，以保衛與天界大神們之間的和諧，對你而言那樣反倒更加糟糕。”

“這樣啊……”我撓撓腦袋，實在不好意思告訴蓮華姐姐，其實我根本沒有想到那麽遠，只是覺得給點錢就能清淨一個月也挺好的，而且我本來就很少出去，要月俸的确沒有太多的用處。

“不過他們實在是欺人太甚了，怎麽說你也是天後宮的，打狗也還要看主人，回頭我就去向天後禀報，讓他們以後都不得到天後宮來！”

一個如花的笑臉就這樣僵死在我的臉上，不由的想：這句話怎麽聽着……有點怪，這豈不是在默認咱是條狗嗎？

好吧，我知道姐姐全是在為我着想，我也不能太貪心計較什麽稱呼問題，只是個比方而已，勇敢受了吧。

“天後娘娘駕到……”

宮外遙遙地傳來一道淩駕于頂的喝聲，不由分說，廳中打掃的宮娥們就齊刷刷地跪了下去等候天後娘娘莅臨，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蓮華姐姐和我。

不消多時，便見雍容典雅的富貴女子在一群宮娥的簇擁下入了大廳。

我微微擡首将女子觀望，不由咋舌。

到天後宮已經幾萬年了，可是娘娘卻風姿依舊，絲毫不減當年。

猶記得當初方聽聞父母死于征戰，也在我悲亢地認為自己已然成為遺孤的時候，卻莫名被人領進了天後宮。

那時候，海棠花正開的絢麗，後院裏種滿了豔紅色的海棠，小小的我遠遠地看見天後坐在花叢之中品茶，眉下的眼睫呈現了一個溫軟的弧度，隐隐給人一種“孤芳猶自賞”的感覺。那時我還小，沒見過什麽世面，更沒有見過比母親還要美的美人，不知為何，心中當下便升騰起一陣酸楚，感覺眼淚就快要滴落下來，所以便習慣性地擡起頭來仰望天空，還故意扯出一個笑臉，為的只是不讓四周的人看見我的軟弱。自然，我也因此看不見周圍的任何事物，可過了一小會兒，卻驀然感受到一個帶着淡淡海棠香味的懷抱，她将我的臉塞進懷裏，柔軟的嗓音随之盤桓于項：“哭吧，這裏沒人看得見，我會替你保密的。”

然後，我便很給面子的哭髒了天後那身金色錦袍。

那時候的我是怎一個受寵啊！

正當我還處于45度仰望上空，挂着一臉向往神情感喟往事的時候，卻聞耳旁想起一個溫軟的嗓音：“絮華，看！”

我被喊得緩過神來，便扭轉去看身側擾我清夢的蓮華姐姐，卻見她的眼裏面仿佛有煙花當空盛開，道不盡的全是沉醉和迷戀。也便猜想，看這反應，應該是那位殿下也随着娘娘一同過來了吧。

順着蓮華姐姐的視線望去，于視線盡頭果然是一道颀長的身影。弗如天宮裏所有的神谪，他的身上似他母親一般透着一股淺淺的寒涼，膚澤好似凝玉，閃爍着若隐若現的華芒，全不亞于月半當空時的奇特韻味。也許是因為自西天極樂世界裏長大，他好像不太習慣這邊的禮儀，看着一排排恭敬的跪在地上的宮娥們，稍稍露出一抹訝異。

“都起來吧。”天後娘娘笑着朝衆人說道，也許是因為牽腸挂肚幾萬年的兒子終于回來，她的臉上難得露出一陣暖意。

“是。”衆人皆起身，規規矩矩的埋首順着牆壁立在兩側。

盡管我的确有被這位殿下的容顏驚豔到，也恨不得多看上幾眼，但卻深知，若要是違背了禮儀，回頭必是要借着教導姑姑罵人的口水沐浴，這個代價太大了，小人自認承擔不起。

可是蓮華姐姐卻不如我這般收放自如，許久也沒能回過神來，她呆呆地看着那個方向，看着那個連她名諱都不知道的人，也便偷偷扯扯蓮華姐姐的衣角。

由于我要看着琉璃燈，而姐姐又是娘娘最得寵的宮娥，所以我們都立在天後娘娘坐的桌子後面。可這個地方是如此顯眼，如此容易被姐妹們看見我們有什麽不敬的動作。也許一時半會兒姐妹們還會覺得蓮華姐姐是被處于審美之心不小心走了會兒神，但要是一直這麽看着……難免不妙。

奈何蓮華姐姐中毒太深，我拽了許久也沒能引起任何反應，最後只能選擇垂首祈求天君憐憫，好施法讓我的好姐姐不被發現。

天後娘娘和沫延殿下聊得甚歡，具體的內容我倒是沒有聽清，只是突然間聽見娘娘喚了我一聲，然後又叫我把琉璃燈送于沫延殿下，說是賜給他了。

我心中惦記着姐姐的情況，也沒搞清具體情況，只雙手恭敬地抱起琉璃燈，徑直走至殿下桌前，跪拜呈上。

沫延沒有急着收下琉璃燈，而是無甚表情的打量了下我，疑聲問：“天後當真要将她一并賜給沫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