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二更合一(33)

“連公子先将這碗藥喝了吧。”門外的天聖山弟子一打開門就看到連宿臉紅, 不由有些疑惑,這時将托盤上的碗遞了過去。

連宿道了聲謝接過來。

那弟子便道:“連公子服完藥之後半個時辰藥浴一次,接着就可以上山了。”

連宿點了點頭, 看着那弟子轉身去外面等着之後, 低頭看向了手中黑乎乎的藥。

正當他端着藥準備喝的時候,這時燕阆卻壓住了他的手。

連宿有些疑惑的轉過頭去, 便見他看了眼那藥。

“阿宿給我吧。”

連宿心中對燕阆信任無比, 聽見這話後自然而然的伸手遞給了他。他毫不懷疑的動作叫燕阆不由多看了一眼。

“阿宿就不怕我對你不利?”

一般修士服用的藥物除了醫師之外很少經過別人的手, 連宿毫不猶豫的将東西給他,其實叫燕阆還是有些意外。

連宿卻笑了一下:“你要害我早就害了。”

“何必等到現在。”

“對了, 你是要做什麽?”

他看向燕阆。

燕阆伸手在摸了一下碗沿之後,這時候指尖一抹銀色一閃而逝。在看到那黑乎乎的藥碗沒有變色時才遞給連宿。

“入口的東西, 總得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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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宿怔了一下,沒想到燕阆是擔心天聖山的人給他下毒,心中微微一頓後, 卻有些暖意。這時候笑着道:“多謝。”

他接過藥碗來一飲而盡。

在黑乎乎的苦澀藥味下肚之後, 卻臉色微微變了變。

好苦!

連宿只覺得牙尖都快要被苦麻了, 怎麽能這麽苦。

他眉頭猛地皺起, 苦的都有些想要漱口。這時候, 燕阆卻從乾坤袋裏拿出來幾枚蜜餞,遞給連宿。

酸甜的蜜餞被遞到嘴邊,連宿下意識的張開嘴, 将蜜餞吞了下去。

在口中的苦澀被遏制住之後,才看向燕阆。

“你怎麽随身帶着這東西?”

燕阆看着實在不像是喜歡蜜餞的人, 連宿不由有些好奇。

燕阆笑了一下:“阿宿之前在妖皇宮中就不喜歡吃藥。”

“那時便提前準備了些。”

他只淺淺提了一句, 連宿聽見卻有些不好意思。

一想起燕阆的話, 便想到了自己當初躺在玄珠貝中一動不能動, 是燕阆化作蝴蝶來給他喂蜜水的。

他輕咳了聲,在不好意思之外又有些感動。燕阆總是不着痕跡關心他,他一定将燕阆當成最好的摯友。

燕阆看出連宿眼中情緒,這時候微微垂了垂眼。撚弄着指尖,遮住了眼中晦澀。

……

連宿在喝完藥之後,沒一會兒藥浴就送來了。燕阆出去和顧靖安他們一起在外面等着,不過他出來之後卻看到姜和不在。

顧靖安也才注意到。

“他早上還在,剛才不知道去哪兒了。”

姜和和天聖山有些瓜葛,在天聖山比他們熟悉,因此時常失蹤。

顧靖安并不在意,他對于不相關的人也沒有那麽多管閑事的心情。這時候只是轉頭看向燕阆。

燕阆與他目光對上,這時忽然道:“少城主知道了?”

知道什麽?

顧靖安愣了一下。

燕阆平靜看了他一眼:“阿宿隐疾的事情。”

顧靖安沒想到他會直接提出來,這時候皺眉看着他。

心中卻想到……燕阆早就知道了?

也對。

兩人朝夕相處,燕阆不知道才不對,他直視着燕阆。

“你想說什麽?”

燕阆淡淡道:“阿宿的病症不想讓別人知道。”

“還望少城主不要外揚。”

他不知道是以什麽身份說的,顧靖安心中一頓。這時候還是道:“這是自然。”

“連宿救了陵江城,我不會拿這種事情讓他難堪。”

他說完之後,又看向燕阆。

“他現在……如此,你難道不用避嫌?”

避嫌?

燕阆咀嚼着這個詞,笑了一下。在顧靖安皺眉看向他時,淡淡道:“少城主是否忘了,我和阿宿是未婚夫妻。”

這句話堵住顧靖安,叫他一時之間想不到反駁的話,只是他總覺得如此不對。他此時發覺自己好像從未了解過燕阆,就連之前那些模糊的猜測也是錯的。

顧靖安對上燕阆冷淡雙目,這時候,卻聽到了裏面聲音。

原來是連宿泡完藥浴,這時候要出來了。

他随意換了件寬大的袍子,這時候走了出來。在看到門口兩人時還有些疑惑。

“你們在做什麽?”

燕阆收回目光來,搖了搖頭。

“阿宿準備好了?”

連宿點了下頭,此時姜和卻從外面過來了。

他在旁邊打開那飛鷹傳下的竹筒時便挑起了眉,在浏覽完上面的字跡,表情微微古怪了一下。

隐疾……那裏不行?

師兄的病症居然是這個?

姜和即使來的路上一路好奇,但是也從來沒有往這方面想過,要不是顧靖安的态度古怪他也不會往這裏懷疑。

此時紙條上的字跡徹底坐實了他的猜測。

姜和微微垂了垂眼,收緊了手。耳邊不遠處燕阆和顧靖安争執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眼神莫名的看了眼紙條,這時候走了出來。

連宿看到姜和出來打了聲招呼。

“你上山去嗎?”

因為昨天姜和沒有上山,他便多問了一句,果然姜和搖了搖頭。

“師兄先上去吧。”

“我在下面等你們。”

猜到他和天聖山山主可能有什麽糾葛,連宿也沒有多問,只是點了點頭。此時昨天帶他們上山的聖姑換成了一位在山上見過的毒人長老,姜和眼神厭惡的看了眼毒人,看着連宿他們離開。

外人只知道天聖山毒人堪比出竅期才能有的身外化身,可卻不知道這毒人是怎麽來的。姜和一想到被制成毒人的那些人原本的身份,便臉色難看。

不過只是一瞬間他就掩蓋了下去,收回了目光。

連宿看着走在前面的毒人長老,這時候心中也有些奇怪。

毒人難以煉制,修真界中的毒人大多都是用死屍煉制,再不然便是傀儡。但是天聖山的毒人好像有些不一樣。

昨天的時候連宿就注意了,這些毒人好像比外面的毒人靈活的多。像是有自主的判斷與意識一樣,看着對方在前面走着,一瞬間竟然讓人覺得他好像是活人一樣。

連宿看了會兒,悄悄傳音給燕阆。

“你有沒有覺得天聖山的毒人好像有些不一樣?”

燕阆早就知道毒人的事情,這時候看了眼傳音道:“傳聞天聖山的毒人是用養毒人的至親骨肉煉制而成。”

“與操控者血脈相連,所以格外有靈性。”

至親骨肉?

連宿心神微微一頓,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答案。他看向面前的毒人,微微皺起了眉,心中略微有些不舒服。

但是這是天聖山多年以來的傳統,他到底也不能說什麽。只是上山時的心情遠不如昨天了。

燕阆看在眼底,心中想着:他的小青雀果然是很善良。

他收回目光,擡眸看着山

上的人挑了下眉。

不一會兒幾人就重新回到了山上。那毒人打開門之後,向內行了一禮,随即退到了一旁。此時,裏面的山主站起身來。

“跟我過來吧。”連宿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燕阆一眼。見他颔首之後,跟着山主來了側室。

山主猜出他所想,這時候道:“天聖山的弟子,無一不以成為毒人而驕傲。”

連宿怔了一下。

山主搖頭:“老朽知道你覺得天聖山行事不正。”

“但每一個毒人的煉制都是經過他本人同意的。”

在連宿不解之時,山主開口道:“身在仙門之中,你知道世上有多少人一出身便沒有仙緣嗎?尤其是宗門之內,看着那些與自己有血緣的人前行在長生路上,而自己只能困頓于靈根與仙緣,一生都只是凡人。”

“這些煉制成毒人的人都是自願的。”

“有些人是資質不行,自知成仙無望。”

“有些人則是沒有仙緣,不甘心一輩子只是凡人。”

他淡淡開口,叫連宿皺了下眉。

“那姜和……”

他隐約聽張長老說過,姜和和天聖山的矛盾,難道也是因為毒人?

見他想到,山主點了點頭。

“姜和的母親是天聖山上任的聖女,也是我的血脈子女。”

“他父親資質不好,自知無法和天聖山聖女在一起,在姜和出生之後,便自願去當毒人。”

“但毒人煉制總有意外,每次十不存一,姜和父親就是失敗的那一個。”

“所以姜和才會怨恨天聖山?”

連宿皺眉開口。

山主點了點頭:“此事責任确實在我。”

“在姜和看來,應該是我棒打鴛鴦,他父母才會分離。”

“那他母親?”

父親煉制毒人失敗,那母親呢?連宿好像從未聽姜和提起過他母親。只記得張長老說當初是天聖山聖女抱着姜和來萬劍宗的。

山主臉上神色複雜,過了許久才道:“在煉制毒人失敗之後,他母親帶着天聖山秘法投靠萬劍宗,以天聖心經換得藏鋒庇佑姜和長大。”

“回來之後,便在毒人池自爆身亡了。”

結局如此慘烈,叫連宿心中一沉,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即使這是別人的故事,已經過了許多年,聽起來還是叫人心情複雜。因為山主逼姜和父母身亡,所以姜和恨天聖山。

而因為聖女拿走天聖山的秘法天聖心經,導致多人不能修煉,天聖山卻又仇視萬劍宗與姜和。

此間種種,當真是一筆爛賬。

山主雖然看不見,但是卻清楚他臉上神色,搖頭道:“天聖山的事情現在都是聖姑操持,老朽這個罪人已經不出山多年了。”

“此次為你看病,也是藏鋒開口才讓人進來。”

他言語中倒是并不怨恨藏鋒真君,叫連宿有些詫異。

山主搖頭笑了一下。

“罪因或許在我,這麽多年我也該想明白了。”

“山主和我說這麽多,是想說什麽?”

連宿并不傻。

雖然他是萬劍宗弟子,但是這是兩派之間多年隐藏的事情,山主豈會這麽簡單告訴他,他今日開口恐怕并不簡單。

山主點了點頭,十分坦然:“沒錯,我是刻意告訴你的。”

“不過老朽要求并不多,只是希望……你能多照顧照顧姜和那孩子。”

“他從小淤積于心,雖然面上有笑,心裏卻多是恨意。”

“這一切因我而起,也會因我而終,無論是出于血脈關系,還是天聖山山主,我只希望他能寬慰些,不要再走錯路了。”

他聲音淡淡,連宿有些詫異,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要求。

寬慰姜和……平心而論,他并不怎麽讨厭姜和,就算是之前讨厭,現在一路同行,這些厭惡也淡了不少,只是讓他勸解對方,連宿自覺做不到。

他只是一個同門派的師兄而已。

多年舊怨,父母之仇,豈是他三言兩語能夠消解的。

連宿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山主恐怕高看我了。”

“我和姜和關系沒有那麽好。”

年老的山主聲音有些詫異。

“沒有那麽好?”他聽到這句話之後笑了一下。

“你恐怕不知道,姜和從未對人如此信任過,你是第一個。”

“他……很關心你。”

想到昨天在天聖山內查探的飛鷹,山主神色有些欣慰。姜和這些年在天聖山安插了不少探子,但或許是為了不打草驚蛇,從未動用過。這幾個月,每次動用天聖山的探子,都是為了眼前的修士。

山主還從未見他對誰如此上心,所以,即使是曾經天聖山和萬劍宗有舊怨。在藏鋒開口的時候,他還是一口答應了,就是為了見見這個叫姜和上心的孩子。

在看到後他心中嘆道:果然,只有像眼前這孩子一樣純正秉直的劍修,才能夠吸引到姜和這樣心中多年無光的人。

只是……依照姜和的性子,恐怕在這劍修眼中印象并不好。

他搖了搖頭,也不去管兒孫的事情了。在說完之後,過了許久才聽到連宿別扭的聲音。

“我會試着勸解姜和,當然不是為了天聖山如何,只是讓他自己解開心結。”

“這是我作為師兄該做的。”他沒有答應,但是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叫山主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

“過來吧。”

連宿走過去。

這時卻見山主割開手指,一滴血從他手中落下,在地上彙制成一個圖案。

緊接着,山主一掌落在了連宿後心。

“抱守心神!”

随着蒼老聲音落下,連宿幾乎是下意識的照做。此時一陣暖流順着他丹田流入,微妙的将之前的冰火消融掉。

緊接着,那暖流便像是看不見的溪水一樣,緩慢的纏繞着連宿丹田,一點一點的覆蓋住那栖息的寒氣。

山主一邊對抗着連宿自身的業火,一邊替他治療。原本就枯瘦的面色漸漸的出現了幾分灰敗。

在寒氣被蠶食之後,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轉頭吐了口血然後才操控着靈氣控制着寒氣往丹田之下挪動。

那寒氣掙紮着想要沖破陌生靈力,然而山主卻不為所動,這時候加大了控制。此時就在連宿丹田之下運轉時,将寒氣控制在了其上!

那業火趁機反噬,山主輕咳了聲,這時對連宿道:“跟着我轉功。”

連宿應了一聲,跟着山主的聲音運轉靈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察覺到還想要蹿動的靈氣這時候漸漸安穩了下來。像是被什麽壓制住一樣無法再繼續作亂。

山主松了口氣,這時候收了手。

“運功十次,用靈力鎮壓。”

連宿點了點頭,閉目繼續穩固。

體內之前喝過的藥與藥浴的作用都在此時發揮,身體裏的藥力跟着連宿一起穩固丹田。他整個人身上的循環褪去了走火入魔的躁動,變得溫潤起來。

就連寒氣在藥力與靈力的控制下也有些溫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亮起的天色漸漸的都已經快要黑下去,這時候,那寒氣才徹底穩固,在他丹田之下徹底定住。

山主聽到動靜,耳朵動了動,轉過頭去。

連宿回過神

睜開眼來,這時候試着運轉了一下靈力,猛然出劍向外。

粲然劍光劃過夜空,連宿用出了全身靈力,但是丹田之內卻沒有受損,反而溫厚不少。

這時候松了口氣,欣喜的轉過頭來。

“多謝山主!”

外面早在連宿出劍的時候就反應過來,燕阆和顧靖安都看向裏面,在看到連宿劍法之後,燕阆眼中浮現出一絲笑意。

“成功了。”

顧靖安眉梢也放松下來。

雖然知道連宿此次嚴重的是隐疾,但是他坐在門外時還是擔心不已,心中煩亂。

在看到剛才天邊的那一道劍光之時,心神才松下來,這時候轉頭看向門內。

山主剛才替連宿運功耗費不少心神,這時候便沒有再出來,讓毒人送連宿出去。

連宿在道謝之後,跟着毒人一起出來,便看到了門外的燕阆和顧靖安。

雖然隐疾還是沒好,反而更嚴重了,但是自此修煉什麽的不受影響了。叫連宿總算是放下了心中石頭,這時候眉梢放松的看向燕阆。

“解決了!”

燕阆微微笑了一下。

“剛才看到阿宿劍光便知道無事。”

他一出來,目光就落在了燕阆身上,此時才注意到顧靖安,這時道:“我身上的傷勢已經大致解決。”

“少城主也不必報恩了,要是回去的話可以先回去。”

顧靖安沒想到連宿出來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眉頭皺了一下。

“不着急。”

他聲音冷硬,聽着似乎有些生氣。

叫連宿不由有些茫然。

燕阆則是瞥了他一眼,這時候道:“阿宿還是先回去吧。”

連宿點了點頭,一直呆在人家山上也不好。他這時剛想要和燕阆顧靖安下山去。這時,天聖山卻忽然傳來一陣轟動。

一條黑龍不知道為何闖入了天聖山結界之中,連宿擡起頭來,就聽見那黑龍口中吐出熟悉的人言。

這時候目光向下似乎是在尋覓什麽。

妖皇威壓不是一般弟子所能承受,山主剛準備調息,這時候察覺到天上動靜之後,眉頭皺起,不由開口。

“敖傅”

“你來做什麽?”

天聖山和妖族關系不睦,山主語氣也不客氣。

天上的黑龍懶得理會他,這時候黑色豎瞳向下一瞥。在瞥到連宿之後,看到他和那個燕阆在一起之後,心中一團火陡然燒起。

這時候在憤怒之下開口道:“連宿,你竟敢騙本座!”

連宿:……?

啊?

他什麽時候騙敖傅了?

他微微皺了皺眉,剛要說什麽,讓敖傅從天上下來,有話好好說。便見妖皇此時像是炸毛了一樣,在天上冷聲道:“從來沒有人敢愚弄本座。”

“你居然往臉上塗烏木角汁騙本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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