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商榷

“你們幹啥呢?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柳畫鳶粗着嗓門打斷他們的脈脈凝望。

視線仿若微小的電流,賀涼水猛然中斷與楚孤逸的對視,離開坐塌走到窗邊,讓晚風帶走臉上的熱度,幹咳一聲:“女孩子說話要文雅。這茶太燙了,我過會兒再喝。”

楚孤逸正襟危坐,宛如什麽都沒做過。

繼續談正事。

“雖說朵摩羅受了重傷,但以夫人的功力,恐怕難以對付。”楚孤逸坦言道。

即便是魔修,也有級別之分,像二寶三寶這樣的,就是底層魔修,空有名頭,其實半點魔修的功法不會,不過是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中的蝦米。

而像妙娘這般,勉強能算是“小魚”,之所以是魔修,不過是因為家中世代紮根煉魔境,祖上便是魔修,只比普通人多了幾分手段而已。

如賀冽、朵摩羅、血皇天之流,就是魔修中的“頂層”了,創立魔門宗派,麾下弟子衆多,只要他們不倒,底下的猢狲就不會散。

“妾身何嘗不知。”妙娘捏緊手指,肩頭微顫,“但朵摩羅害我夫君至此,我必須報仇。”

賀涼水發現,妙娘的眼眶還是紅的,想來這幾個月,她的眼淚就沒幹過。她本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在看到自己夫君的慘狀後,毅然決然鐵了心腸,不惜混進青樓也要接近自己的仇人。

賀涼水忽然想起問:“多問一句,夫人,你跟你丈夫是如何相認的?”

妙娘看向楚孤逸,“這要多虧了公子提點。不然我跟我夫君,不知要對面不相識多久。”

柳畫鳶聽得雲裏霧裏:“你跟你夫君怎麽了?”

這種事妙娘怎麽好開口說,只咬緊了一口銀牙。賀涼水朝柳畫鳶使眼色,不該問的別問。

“你打算如何做?”楚孤逸問。

妙娘道:“我家雖只是開藥鋪的,但若沒有一點看家本領,又如何在堕魔城混?我家有一味祖上傳下的藥,名為‘斷陰散’,普通人服下立刻斃命,即使毒不死朵摩羅,也能讓他生不如死。”

複仇的女人最可怕,衆人一時默然。

楚孤逸道:“若紫晶宮背後真是朵摩羅,在下亦不會坐視不理。”

妙娘一個女子,加上她丈夫,不過兩個再普通不過的魔修,要對付朵摩羅這樣的魔頭,困難是一定的。若有修士相助,對于他們而言,離報仇目标便更近了一步。

妙娘站起來,淚盈于睫欠身行禮:“妾身在此多謝公子相助。”

送走妙娘,柳畫鳶回身問究竟怎麽回事。賀涼水簡單道清原委,柳畫鳶聽完叉腰一腳踹翻座靠,怒罵:“這個朵摩羅真他媽卑鄙無恥下流龌龊!”

賀涼水已經不指望這位披着大美女殼子的女大學生能優雅一點了,問楚孤逸:“妙娘說她與她丈夫相認,多虧了你提點,你說了什麽?”

楚孤逸說,他當時走出藥鋪看到乞丐,猜出乞丐的身份,又折返回藥鋪,對妙娘說了一句“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妙娘能不能猜出來,又願不願意與自己殘疾毀容的丈夫相認,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只看她對丈夫的愛,是否夠堅定。

事實證明,妙娘勇敢地與丈夫相認了,并且飛快計劃出一條複仇的路,很倉促,卻是絕佳的機會——沒有任何時候,比在仇人受傷時更容易接近。

柳畫鳶越發覺得此行兇險,雙手合十以膜拜姿态接近楚孤逸,嗲嗲撒嬌:“我的身家性命,可就靠你了哥哥~”

楚孤逸撩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看着她,“柳姑娘既然是紫晶宮的人,應該不需要在下多做什麽。”

柳畫鳶讪笑:“安全起見嘛。”

“紫晶宮要的是‘新人’,柳姑娘可以不去。”

花魁既然能從紫晶宮出來,自有辦法不回去,柳畫鳶如果不想去,沒人逼她。她自己也不想去,但比起紫晶宮,她覺得這後菊坊更可怕,一不小心失身怎麽辦?她現實裏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

柳畫鳶不敢打賭,思來想去,覺得跟在男主與老鄉身邊最安全。

“我必須去。”柳畫鳶故作高深,“我去了紫晶宮,我還能幫你們說說話,不然你們到了那裏就被宰。”

“……”

賀涼水充分理解柳畫鳶心中的不安,道:“那就麻煩你了。”

柳畫鳶咧嘴笑:“不客氣。”

已是到了就寝時分,竟沒人來給賀涼水與楚孤逸安排房間,伺候柳畫鳶的丫頭進來說:“就請孤兒姑娘、涼子姑娘自行安歇。”

柳畫鳶說:“他們就歇在我房裏。”

“姑娘,這怕不妥,您是花魁……”

“今晚我又不伺候人,他們都是我恩人,我跟他們說說話怎麽了?你忙你的,沒事別進來。”

那丫頭只得退了出去。

花魁的房間雖大,卻只有一張床,可供人歇息的,也就楚孤逸此刻坐的長塌上。這塌長不足兩米,寬不足一米五,要睡兩個大男人,是頗為勉強的。

柳畫鳶說:“要不你們去床上睡,我睡這裏。”

楚孤逸:“……”

賀涼水飲一口半溫茶水,“不必,你是女孩子,去睡床。”

“你們确定?”柳畫鳶也不客氣,走進內間放下簾子,“那麽晚安。”

賀涼水仍站着。

楚孤逸起身:“賀先生請睡,在下打坐即可。”

“別動。”賀涼水輕聲制止,“你就坐那兒。”

好歹這塌上是軟的,坐一宿不累人。

楚孤逸當真不動,賀涼水坐到塌上,面面相觑,一時無話。

“……那我睡了。”賀涼水脫下靴子,合衣而卧,腳朝楚孤逸那邊,想了想,調轉方向,頭朝楚孤逸那邊。

楚孤逸霎時繃緊背脊線條。

賀涼水瞄他一眼,主動解釋:“我怕我的腳臭到你。”

楚孤逸:“……賀先生的腳不臭。”

“擠擠還是能睡的。”賀涼水往裏面去了去,拍拍身邊留出的位置,“你累了就躺躺。”

楚孤逸不置可否。

賀涼水沒再多勸,閉上眼睛,神思漸漸混沌。

時間靜靜地流淌,但在此間之外并不安靜,夜晚才是青樓最熱鬧的時候,底下喧嚷不絕,淫詞浪語隐隐傳來。

此等勾欄之地,楚孤逸沒來過,身處其中,亦不會被動搖道心。

讓他動搖的,是毫無防備睡在身邊的男人。

楚孤逸終是忍不住側過頭,目光落在賀涼水易容成女相的睡臉,心頭掠過疑念,他到底長什麽樣子?

眼睛應該沒多大變化,嘴巴也是,特別是上唇的那顆唇珠……

回過神,楚孤逸的指尖離賀涼水的唇只有一寸,只要再近些,就能觸到兩片柔軟,以及藏在兩片薄唇中的貝齒。

“啾~!”肥啾響亮地鳴啼一聲。

楚孤逸驟然收回手,保持坐姿端正。

賀涼水迷迷糊糊夢呓:“大晚上不睡覺,小啾你再叫拔光你的毛。”

橫梁上,肥啾撲棱翅膀穩住差點掉下去的小肥軀,繼續打盹。

楚孤逸緩緩呼出一口氣,沒再做多餘的事。

翌日,直至天光大亮,賀涼水柳畫鳶這對老鄉才姍姍醒來,洗個臉漱口整理儀容,就聽樓下老鸨誠惶誠恐的聲音傳來:“兩位仙姑,你們怎麽來了?不是前兩天剛送了一批新人去仙府,是有問題嗎?”

門外就是侍候的丫頭,柳畫鳶打開門問:“是不是紫晶宮的人來了?”

丫頭回答:“前幾天剛來過,這會兒又來讨債了。”

柳畫鳶立馬精神,自告奮勇:“我走前頭,你們狐假虎威跟我後面。”

賀涼水匆匆在簾子後面塞了兩個饅頭在胸口,擺成一對,系緊腰帶,“請吧,人美心善的柳姑娘。”

柳畫鳶撩一把鬓邊碎發,風情萬種地出門下樓:“大清早的,嚷嚷什麽呀。”

将一個花魁演得惟妙惟肖。

賀涼水挺了挺饅頭假胸,問楚孤逸:“我這樣可以吧?”

楚孤逸一言難盡道:“還可以。”

二人一道下樓。

賀涼水生怕自己裝得不夠像,被看出來,小碎步嬌滴滴,三步一扭,就差手上甩個小手絹。

楚孤逸:“……”用得着這麽賣力嗎?

扭捏作态是要遭報應的,踏下最後一級樓梯時,賀涼水一腳踩到過長的裙擺,原地滑了一個圈,就像進行慢動作,雙臂張開,滿臉驚恐,衣服裏的饅頭呼之欲出──

“饅──頭──!”賀涼水低聲驚呼。

楚孤逸眼疾手快一手攬住他腰,一手按在饅頭上。

那是面粉做的饅頭,但,別人不知道。

衆人只見一白一紅兩個女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衆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卿卿我我,甚至襲胸。

那姿勢,那胸,那手,誰看了不覺得羞羞?

見賀涼水的饅頭一上一下不對齊,楚孤逸一揉一推,給他擺正了。

擡頭,一圈眼睛齊刷刷盯着他們,就像他們做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仔細想想,好像确實不太妙。

紫晶宮來的女子嬌羞道:“兩位姐姐好猛,我等佩服。”

楚孤逸:“……”

賀涼水:“……”

作者有話要說:

賀涼水:嘿嘿,手感怎麽樣?是不是對女人有興趣了?

楚孤逸:……放了一夜的饅頭是硬的,我摸石頭并不會有興趣。

賀涼水:唉,白犧牲了。

楚孤逸:但賀先生的腰是軟的,手感很好。

賀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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