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不可說
寨主的一雙眼睛緊盯着那少年手中玉綠色的藥丸,也不知是此時緊張之下産生了錯覺還是毒性真的發作,他也隐約察覺手掌有些刺疼。
再看刀疤臉,他已疼得不住伸展着指節,神情已是疼痛難耐,在他伸手要搶少年手中丸藥之際,寨主提刀往上,刀柄重擊刀疤臉的虎口。
刀疤臉疼得龇牙咧嘴,縮回手去,怒視寨主,“大哥!你只不過碰了一下我碰過的酒碗,我卻是将那柄劍提了一路,你即便中毒,也應該不會危及性命啊!”
此時他是後悔不疊,不該貪圖那柄銀蛇軟劍靈巧漂亮,就這麽把玩一路。
寨主聞言,不由再看向那少年的臉,只見他一雙天生笑眼,神情卻是冷然自若,令人分毫看不出他的心思,這反倒更令人心底發寒,不敢冒險。
“我的确不止帶了這一顆藥,”
折竹放下劍來,看向身後的商絨,“雖說此毒早已于我無礙,但有時她也碰我的劍或碰我的手,這藥原是為她準備的。”
他揚眉輕嗤,“否則,我何必淬了毒又帶什麽解藥。”
商絨忽然迎來他的目光,聽他字裏行間無意流露的幾分“暧昧”,她的睫毛輕顫,沉默低下頭去。
“所以今日剛巧就只剩了這一顆?”寨主的眉頭緊緊地皺着。
折竹用指腹輕蹭去臉頰的血跡,“我雖會些武功,但若要對付三當家帶着的十幾號人也沒多大的把握,所以才說了那三萬兩的謊。”
商絨聽見他這話,一下擡頭,卻見少年垂眉輕嘆,“若非是二當家方才有意害她,我也不會情急殺人。”
他繼而擡首,看向那神情變幻不定的寨主,“這本就是你的地方,你又有這麽多的手下人,難道我騙你就能逃得出去?”
寨主略微思索一番,視線再度落到那刀疤臉的身上,“老三,說到底這事也是你惹來的。”
“如果不是你貪圖那沒影子的三萬兩,老二也不會死。”
常跟着二當家手底下的山匪原本就按捺不住要對那黑衣少年動手,此時又聽寨主這一番話,他們也不由盯住刀疤臉。
“大哥!你這是不肯讓藥給我了?”
刀疤臉被那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冷笑一聲,再看一眼少年手中的丸藥,手上疼得劇烈,心中懼死的憂慮更甚,他當即抽出刀來,“那還有什麽好說!”
整個廳堂随着寨主與刀疤臉的打鬥而亂作一團,那死了的二當家的手下人要麽沖向折竹,要麽與三當家的人纏鬥起來。
起初還不見血,但在折竹護着商絨以手中軟劍輕松割破兩人喉嚨後,他狀似不小心地将那丸藥抛出,頓時引得那刀疤臉使出渾身解數來争搶。
寨主肩上生生受了刀疤臉一刀,他臉色鐵青,再出招時便比之前要狠上數倍,而刀疤臉也許是手上實在疼得連刀柄也握不住了,十幾招之內便落于下風。
刀疤臉在被寨主逼得連連後退之際,身後一名山匪忽然刺穿他的胸口,他嘴裏噴出大口鮮血,濺在寨主臉上。
“老三……”寨主盯着他,有一瞬茫然。
刀疤臉重重地倒下去,頃刻間沒了氣,而那名刺穿他胸口的山匪又被他手底下的人亂刀砍死。
鮮血飛濺,赤紅一片。
“寨主!解藥!”有人将那顆在塵土裏滾了幾番又沾了不少血的藥丸雙手奉上。
寨主顧不得再看地上那刀疤臉的屍體,接了解藥來也不計較髒污便強吞下去,這一瞬,他舒了一口氣,随即令人制住二當家與三當家的手下人,一番折騰下來,他才發現那少年與他身邊的姑娘已不見蹤影。
可大門分明是關着的,守在門口的人也一個沒少。
“寨主,他在上面!”有人擡手指向房梁。
寨主循聲擡頭,正見那黑衣少年與裹着披風的那個姑娘坐在橫梁上,少年居高臨下,衣袂獵獵。
他那一雙清亮剔透的眼睛低睨着底下殘餘的山匪,滿地的鮮血狼藉,又瞧見那寨主眼中的森然殺機,便笑,“這就要過河拆橋了?”
“坐好,別掉下去。”
商絨抱着柱子,只聽他簡短囑咐一句,她才擡眼便見他一躍而下,頓時所有人圍上來。
刀劍相接摩擦出的聲音刺耳,割破血肉的聲音又發悶,少年手中軟劍猶如靈蛇游弋,他輕盈缥缈的身姿穿梭于朦胧血霧中,商絨不敢多看,只好緊閉起眼睛。
忽然迎面的一陣風使得她警惕地睜眼,原來是那寨主借着長桌一躍,飛身揮着長刀朝她而來。
刀鋒擦着風拂動她兜帽上的毛邊,但這一瞬,那滿臉橫肉的寨主卻忽然痛叫一聲,魁梧的身形跌落在桌上,使得長桌散架,徹底塌下去。
他痛得臉上猙獰,被割斷了腳筋的雙腿血流不止,渾身都在發顫,此時他滿頭冷汗,忽然驚覺廳堂裏一片寂寂。
原來除了他,這堂內的兄弟竟已無一活口。
“你……”
他嘴唇抖動,滿眼驚恐地望着那步履輕盈踩踏屍首血水朝他走近的少年,他忍不住地往後縮。
少年劍尖血珠顆顆滴落,他的嗓音冷靜而含笑:
“糖丸好吃嗎?”
什麽?
寨主猛地一怔,随即瞪大雙眼,但下一刻,那薄如竹葉的劍刃割破他的喉嚨。
整個廳堂內再沒有一點兒聲響。
商絨的後背幾乎被冷汗浸濕,她不敢多看底下滿地的屍體,只盯着那黑衣少年,看他轉過身來,看他擡起頭。
他白皙俊俏的面龐沾着血,又添了些莫名的薄紅,看向她時,那雙眼睛如同沾了露一般,有點濕漉漉的。
山中開始落雪,依靠崖壁的整個寨子被烈焰吞沒,黑煙缭繞。
“我記得你是會喝酒的。”
商絨勉強扶着少年走在積雪的山坳,擡頭望向他說。
在漁梁河畔,他還灌給了她一口酒。
酒意已經逐漸上浮,折竹的思緒顯得有些略微遲鈍,他朝她伸出兩指,說,“只能兩口。”
“可是你今日也只喝了兩口。”
商絨氣喘籲籲,全然未料他腰間常挂一個小小的酒葫蘆,卻偏偏酒量這樣差。
“嗯。”
他沒什麽所謂地應她一聲,隔了會兒才想起來答她,“他們的酒更烈。”
“那你就不要喝啊,”
商絨的眉皺起來,“明明是那麽危險的地方。”
折竹莫名輕笑一聲,卻并不說話,直至她力氣不夠,膝蓋一軟兩人摔在雪地裏,商絨匆忙坐起身,發現他已經閉起眼睛。
她正不知所措,看到他落在一旁的軟劍便要伸手替他拾來,卻聽他忽然道,“別碰。”
商絨的手頓住,她回過頭來,對上他那雙霧蒙蒙的眼睛,問,“不是假的嗎?”
自他拿出那顆玉綠色的東西來時,商絨便知他是在騙那些山匪,那哪裏是什麽解藥,是她吃過的糖丸。
折竹身上總是有很多的糖丸。
“不過是一種藥草的汁液,沾上就會又麻又痛,”折竹的眼睛添了笑弧,聲音裏裹了幾分不算濃烈的醉意,“我塗來玩兒的。”
若只是短暫觸碰倒也沒什麽,但那刀疤臉将他的劍拿了一路,自然沾得多些,後來那寨主握着酒碗遲遲沒松手,因此也沾上了一點。
商絨驚愕地望着他,片刻後又去看他的手,“那你呢?你握劍的時候,沾上它就不覺得疼嗎?”
如果不是疼得厲害,那個刀疤臉又怎麽會深信自己是中了劇毒?如果那藥草的汁液不夠厲害,又怎麽會随着刀疤臉的手汗而沾染在酒碗上,令那寨主也相信自己中了毒?
“我可不疼。”
折竹嗤笑,他盯着她,“我說的也并非都是假話,譬如,我的确很讨厭旁人碰我的劍。”
商絨心中覺得怪異,可她沉默地打量他,少年眉眼張揚,竟真不見一絲不适或痛苦,他白皙的面龐因酒意而微微泛紅,一雙眸子潋滟生光。
“那為什麽我也沒覺得疼?”商絨記得他扶過她,也替她粘過面具。
“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用水就能洗淨。”
折竹的語氣懶散。
商絨聞言,不由一愣。
原來他常常淨手,并非是因為什麽潔癖,而是他有時會在劍柄上塗那捉弄人的東西。
她沒說話,卻不禁想起方才在那山匪的廳堂裏,他不動聲色地看穿那三人的本性,故意先殺了其中最不肯上當的二當家,留下來那兩個,他只用一番話,一顆糖丸便引得他們自相殘殺。
近百的山匪,留下一半來,再被他一個人殺得精光。
此時商絨終于明白,在山徑上他那句“藏不住便不藏了”究竟是什麽意思。
雪野之間風聲呼呼。
“這個秘密,你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折竹半睜着眼,嗓音清澈而凜冽。
他說的秘密,是他飲酒只能兩口的這件事,紛紛的雪花落在商絨的身上,也落在他濃密的眼睫,此地白茫茫的,喧嚣的從來只有風。
商絨雙手枕在膝上,擡頭遙遙一望,寒霧白雪交織作極致的荒蕪,滿眼盡是陌生而冰冷的風光。
“我有什麽人可說的?”
她回過頭來,“折竹,我只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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