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
1、
南山醒了,在蘇喻燒了初稿的第二天。
從不信邪的蘇喻也覺得這事很奇妙。是他在南山宿舍床底下找到的初稿,暗黃色的本子,是有50年代的風格,不過他沒有翻閱就直接扔進了火裏。他害怕發現稿子不是南山寫的,因為南山與他來說是伯樂,他找了蘇喻演戲。
導演蘇醒了,整個劇組也活了起來。
《不眠症》開演了五日,連受好評,就連外系的學生也要排長隊來看這場舞臺劇。《不眠症》火了,加演是一定的,只是南山沒有确定要加幾場。蘇喻心裏不太希望加演,因為太累了。他精疲力竭了。
不過南山亢奮的很,天天帶着整個組外出下館子,但他還不知道蘇喻燒了初稿這回事。蘇喻時常想他發現了這事,發飙的表情。他知道,這件事遲早發生,或早或晚,蘇喻早有心理準備接受這場災難。
白祈再也沒有來過,一條短信也沒有。蘇喻也沒有找過他,他的生活回歸到了沒有白祈出現過的日子。
晚上6點。
《不眠症》在A大劇場火熱開演。
蘇喻穿着淡藍色的裙子,帶着黑色假發,說着內心獨白。
“他站在夜空下,點亮了星辰;他不說話,只看着我,我內心就十分安寧。”他才說完這句話就看到了白祈,他站在最後一排的通道上,手中捧着藍色吉梗。
蘇喻停頓了下來,直到舞臺上的搭檔沖他擠眉弄眼,他才慌忙的說:“與我來說,最美好的事情不過是:陽光很好,你在我身邊,笑。”
蘇喻說到此,白祈露出了笑容。
潔淨的貝齒整齊排列着,讓站在臺上的蘇喻心生嫉妒。他想:世界上怎麽能有這樣一個人男人呢?笑起來能這樣動人,不,不對,他不用笑,只站在那裏,就十分美好。
在沒有燈照的舞臺下,坐着的觀衆黑壓壓一片,唯獨,蘇喻一眼看到了白祈,這不是巧合,而是因為他實在太耀眼了。
蘇喻相信,他這樣子的男人,即使身處茫茫人海中,也有人能一眼看到他,他是獨特的,比長相柔美的阿數更加吸人眼球;高曉天的高大威猛在他面前就是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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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蘇喻念的詞是最後一句臺詞,不然他一定不能在演下去。
随着掌聲雷動,舞臺下的觀衆都站起來,蘇喻身後也冒出南山、阿道……他們,他們一起鞠躬謝幕。
2、
大約10分鐘後,散場了。
蘇喻換了衣服從舞臺後面出來,南山一如既往邀請演員去慶功,還直說:要加演一百場。
蘇喻不說話,只是跟在南山身後走。
“怎麽了,蘇喻,開心點,是不是演戲壓力太大,你別擔心,一會兒多喝幾杯,你演的最入神。”南山咧着嘴笑,手臂搭在蘇喻肩膀上。
“蘇喻。”白祈迎面走向蘇喻,蘇喻下意識的把身體挪到遠離南山的地方,南山的手臂掉了下來,不過南山也不在意,因為他也被眼前男人的容顏給吸引了。
“送你的花,你們演的很好。”白祈把靠在左邊胸口的吉梗花遞到蘇喻前面。
“吉梗啊,唉喲,花語可是永恒不變的愛。”方玫從身後冒出來,她擦着玫紅色的口紅,豔麗無比。
“你好,我叫方玫,你學姐吶。你是哪個表演系幾班的?沒見過你啊!”方玫搭讪着。
白祈只是禮貌性的笑着,“我不是學表演的,我只是來找他。”他用手指指了指蘇喻。
“早就名草有主了,你就不要發/浪了。”阿數擠走了方玫的身體,走到女人前面,他打量了一下白祈,眼神中生着嫉妒。
“南山,你的人都被搶了,怎麽不說句話,有沒有男子氣概了。”方玫不服輸,硬是把南山拉進來。
南山聳聳肩,開玩笑道:“這樣的美男子,被他挖牆角,我也只能認栽了。”
蘇喻不回話,他習慣這樣的調侃兒。
才女阿左也打量這個男人,阿左眼光高的很,即使是表演系,她也沒有看上過什麽男人。不過,白祈讓她對男人重燃了希望。高曉天則是用陰沉的心思企圖找出這個白祈的來歷,對他有沒有威脅。阿道樸實的很,只是覺得這男人未免長得太好看了些。他一直認為,阿數算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男人列。阿道看着白祈,心想:這麽好看的男人,生成女兒身,那多好,怎麽偏偏是個男的。
3、
衆人站在一起,用各自的心思來剖析這個未知的陌生人。
蘇喻終于開口了。“有什麽事找我?”
“可以單獨和你聊麽。”白祈這話乍聽之下多麽暧昧,只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到是幹脆磊落。
蘇喻沒有回絕,只是回白祈:“我要和學長學姐去吃飯。”
“一起來不就好了。”方玫笑得很開心。
蘇喻聽了這話,心裏是不太開心的。他不希望白祈和他們一起去吃飯。當然這不代表他不想和白祈單獨說話。
“那我下次再來找你,你好好玩兒吧,別太累了。”
白祈沒有再說些挽留的話,他只看蘇喻一眼,轉身就離開了。
蘇喻捧着藍色吉梗,有些懊惱,他根本就不想和南山他們一起去吃飯,他為什麽要說那樣話為難白祈呢?他問自己。他也不太清楚。也許他害怕再次做夢,夢見白祈,他怕自己erectio,對一個男人。
“哎,她開賓利哎,看不出來那麽有錢。”方玫追了出去,走的最快,蘇喻他們走出門口的時候,就聽見她的叫嚷和高跟鞋聲。
“大驚小怪。”這話是才女阿左說的,她的口吻很不削。
“看不出來啊,蘇喻,你還有這樣朋友,怎麽不介紹給我們認識認識。”自私鬼高曉天聽見白祈有錢開始策劃接近男人。
“你們巴結什麽,他會把朋友介紹給我們,才奇怪咧,得自己留着金主才是。”阿數的臉最為清秀不過他總能說這些扭曲的話。蘇喻覺得造物主捏人的時候,慌了神,不然為何這樣美好的容顏會有這樣的個性。
他們不知道白祈就是那位“大師”,可分明是他們親自介紹,叫他打電話去的。蘇喻這下才徹底清醒,他們給的電話是捉弄他的,他們根本不知道白祈是誰,根本不認識白祈。
“白祈,不是你們給南山介紹的大師麽。”
蘇喻這話出口,大家紛紛不在說什麽,只是低頭不語,或者左顧右盼。
南山追問道:“什麽大師?”
“啊,蘇喻。”
蘇喻見他們這樣,只是回南山:“沒什麽,吃飯去吧。”
4、
天空被劃開一道口子,湛藍裏面露出白茫茫的雲朵。遠看很幹淨,細看起來傷痕累累,會痛。
蘇喻這樣看着天空,回過神,發現了站在自己屋外的白祈。
他的庫房外刷着紅漆,男人穿了淡綠色的襯衫,與那朱紅成為鮮明對比,不過襯得他更加精致了。
白祈見蘇喻瞧見了自己,也不說些什麽,只知道笑。
蘇喻想:這樣平白無故的看着人笑,若這男人不是白祈,路人見了,定以為這個男人是個花癡。
蘇喻加快腳步走上去。
“你不是說下次再來找我麽。”蘇喻邊在褲兜裏面掏着鑰匙,邊問着站在身後的白祈。
“是啊,可我也沒說,下次是什麽時候啊。今天也可以的麽。”白祈這樣回蘇喻,他見蘇喻慌亂的把鑰匙插在門鎖外面,就伸手幫他。“你沒空理我?”
蘇喻松開手上的鑰匙全全交托給白祈,男人這樣反問他,他不知道怎麽回。他從來沒有對一個男人不知所措過。他覺得那刻的自己,回到了青春期,敏/感而脆弱,一碰就會碎掉,莽撞的只知道往前橫沖直撞,對着喜歡的人,也開不了口,只會焦急的用令對方厭惡的手段來引起他的主意。
蘇喻不擅長和人打交道,他父母因車禍早亡,他寄養在姑媽家。姑媽離異,生了個女兒,比蘇喻大了幾歲,那個女孩,刁蠻,任性,早戀,吸煙,喝酒,打架,樣樣都不落下。姑媽忙得暈頭轉向,哪裏顧得上他。他的童年,沒有男人參與,女性也很少。
十幾歲時,姑媽再婚,他回到家鄉和祖母住在一起,他父親的母親曾經是個名角,唱京劇的,她唱青衣,張國榮《霸王別姬》裏面就是青衣。
那時候,女人唱青衣很少,大多是男人。她是個極為嚴苛的女人,天天吊嗓子,畫戲妝,練功,就算她已經六十多歲了,早已不在登臺,一臉皺紋,也那樣做。
她不僅要求自己這樣,對待蘇喻也亦如此。蘇喻的青春期就那樣度過,終日穿着女戲服,伴女相,唱戲。他也有反叛的時候,不願意,只是那就沒飯吃,只得餓着。
他和祖母偶爾也會在鄉裏登臺唱戲,老人家都好這口,要是他們兩個開戲了,十面八方的老人都會來看。不過村裏的年輕小夥,小姑娘是從來不和他說話的。
蘇喻本來去A大考的是戲劇系,只是不幸沒有被選中,蘇喻那幾日恰好感冒,嗓子疼得發不出什麽聲,他落選戲劇系,只好另選表演。
所以,當他的錄取通知書來的時候,他祖母一臉不高興,當夜唱了半宿的《穆桂英挂帥》。
蘇喻知道,她失落的很,她責怪他沒有考上她所想的戲劇系,她空有一腔熱血,不能在上戰殺敵。她渴望得到穆桂英一樣的榮譽,她暗示蘇喻不是楊家将的一員,他辜負了她的期許。
可蘇喻卻充滿希望,他終于考上了,要離開她,這個禁锢了心靈的老人。但他出行的前一日,又有點失望,他也怕她一人太寂落。
5、
“進來吧。”白祈開了門,讓蘇喻進屋,弄得好像這裏是白祈家不是蘇喻家一樣。
“要喝茶嗎?”白祈問蘇喻。
蘇喻憋不住了,他說:“我這裏沒茶。冰箱只有礦泉水。”
“我不知道你這裏有沒有茶,所以我自帶了茶葉來。”白祈這樣回他,并且從手上的帆布袋裏拿出茶葉罐。
白祈走到開放式的廚房裏,拿出水壺,煮上水。
蘇喻坐在吧臺上,看着動作熟練的男人,就那樣盯着他看,出了神。
“你在想什麽呢?”
水開了,白祈将茶倒入玻璃杯裏,再把滾燙茶水晾在窗口,他的雙臂擱在蘇喻面前,雙手在他眼睛前揮了揮。
蘇喻回過神,不說話,白祈的臉就湊在他面前,他可以感受到白祈的呼吸,氣息。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幽香。
“你在想我嗎?”白祈問蘇喻。
他紅了臉,窗開着,一片片的沖刷他臉頰上的溫度,可風越大火勢越大,臉頰更燙。
“你的茶,涼好了,可以喝了。”白祈不再追問蘇喻剛才的問題,只是把窗臺前的玻璃杯放置到蘇喻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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