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狩獵者
往常總一臉慈愛喊他“奕崽”的人, 此刻竟滿眼純真地叫他“大哥哥”,這感覺可真怪。
“你還認識我嗎?”奕行走近。
自從他進入房間,就聞到了清晰的食物香氣, 他甚至能感知到那香味來源在玩家體內游走,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感受。
是因為他吃了一盤炸蟲子,而這只蠱蟲與那些蟲子同出一源?
玩家用力點頭,“認識呀, 你是白衣天使,這裏的人都是天使, 不過大哥哥是最好看的那個天使。”
奕行今天穿了一身白色, 白襯衫配淺得近乎白色的休閑褲。
在普通男生身上堪比災難的白配白, 在他身上卻讓人覺得幹淨溫暖,淺淺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 真像一個純白天使。
沒人知道, 這個“天使”腦子裏想着的, 全是面粉裹蟲子炸至金黃。
“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奕行輕嗅着空氣中屬于食物的香氣,專注覓食的視線在玩家身上巡視。
“沒有呀。”玩家展開手裏的一沓卡牌,道:“大天使哥哥,你來陪我玩魔法卡牌吧。”
奕行進來時就發現,這所謂的“魔法卡牌”只是普通紙牌,印着五顏六色的法陣和人物,是用來哄小孩的玩具。
“好, 怎麽玩?”奕行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你連這都不會啊,那我先教你。”
玩家翻身坐起, 将卡牌一一在床邊鋪開, “不同魔法卡牌有不同的技能……”
奕行在玩家專心講解玩法的時候, 視線從玩家的額頭, 一路移動到她捏着卡牌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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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好癢。”玩家凝眉捧住右手,不住揉捏食指。
奕行注視着玩家的手指,眸中閃過思索。
蠱蟲居然鑽到了這,玩家身體各個部位中離他最近的一處。
這些擁有強烈危險預警的蟲子,怎麽會主動往離他這麽近的地方跑?
是他身上這層防護罩迷惑了蠱蟲,還是因為他身上有其餘蟲子留下的氣息?
奕行對玩家伸出手,“來,我給你看看。”
玩家毫不猶豫地将手交了過去,只是還沒落到奕行手上,就先被一個透明的護罩擋了住。
“诶?這裏好像有東西。”玩家好奇地按了按護罩。
随着玩家擡手,病服袖口順着她的手臂滑落。
奕行目光微凝。
在玩家小臂內側,有着筆直的一條淺粉細痕,是刀傷被治療後留下的痕跡。
那條淺細痕旁,還有着一團團圓形粉痕,像是液體落下留下的水漬,同樣被治療了。
什麽液體落到皮膚上後需要治療?
奕行想起了玩家的腐蝕卡牌。
如果能控制腐蝕液的數量,确實能造成這種效果。
副本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竟然逼得玩家将腐蝕卡牌用到自己身上?
一根血蛛絲從奕行指尖射出,纏住玩家的食指。
血蛛絲尖端鑽入指腹,精準穿透隐藏在皮層下的蠱蟲,繞上一圈,将其帶出。
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當玩家感覺到疼的時候,奕行已經收回了血蛛絲。
蠱蟲被帶進他的身體,轉瞬間被血液腐蝕吞噬。
玩家驟然縮手,低頭看向指尖,“我……我好像被蚊子咬了,還咬出好多血。”
她說着,聲音哽咽起來,大滴的淚珠就在眼中聚集。
奕行不解,“就破了點皮你哭什麽?”
“血,疼……”眼淚說掉就掉。
奕行無奈。
就破了點皮能有多疼?
這點疼都受不了,得是用了多大的勇氣、又或者被逼到了什麽樣的地步,才會對自己用腐蝕卡牌?
奕行不再說什麽,用血蛛絲異能的控血能力,為玩家止住血。
“好了,沒流血了。”
玩家反而越哭越起勁,“疼,好疼……我要媽媽……”
奕行實在不會哄小孩,不管是異形幼崽,還是外表成年卻只剩七歲記憶的人類“孩童”。
如果他能獲得蠱蟲吃掉的記憶,将記憶還給玩家,就可以免去哄小孩的苦惱。
可惜吞噬蟲師的蟲子不同于吞噬能力者的異能,更多時候蟲子會被他徹底消化,什麽也不剩。
他之前吃了那麽多炸蟲子,除了獲得能量外,只在感知力和速度上有些許提升。
奕行控制血蛛絲圍繞住被吞噬的蠱蟲,讓它別瞬間化得除了能量什麽也不剩。
随即悄悄起身,在玩家的哭聲中溜出門。
“出什麽事了?”
安無夢得知奕行進了隔離室就立刻趕了過來,剛到門口就見奕行出來了,身後是孩童似的嚎啕大哭。
“你來得正好,快去哄孩子。”
奕行将安無夢往病房裏一推,随手關上隔音性極好的門。
世界頓時安靜了。
奕行轉身往隔壁病房走去。
牧師纏繞在椅子上,手腳扭成極為不自然的姿勢。
這個第一次見面就對奕行說“媽媽愛你”的男人,此時高仰着頭,對他發出“嘶嘶”的威吓聲。
奕行無視他的恐吓上前。
有了之前的經驗,他很快找到隐藏牧師腦後的蠱蟲。
擔心再弄哭一個,奕行這次沒用血蛛絲,而是仔細控制着空間,将那蠱蟲轉移到他儲藏東西的空間裏。
整個過程沒有破皮也沒有見血,奕行悄悄松了口氣。
蠱蟲離體,牧師的身體晃了晃。
迷蒙睜開的眼看到面前站立的人影,牧師下意識往後退去。
他的身體還扭曲纏繞在椅子上,這一後仰,就帶着椅子一起摔了下去。
有護罩在,奕行沒法與他人進行身體接觸,只能控制血蛛絲将椅子切塊,把幾乎扭成螺絲的牧師解救出來。
摔了這麽一下,牧師總算看清自己是在現代化的病房裏,在管理局內部,而不是副本裏那個永遠陰雨綿綿的古街。
“我真的回來了?還沒失去意識……”
他在自己身上按了按,滿臉的欣喜若狂,都顧不得自己還以別扭的姿勢倒在地上,直接往後一躺,洩了所有力氣。
“你的腿這樣不要緊嗎?”奕行問。
或許是蛇類沒有四肢的緣故,牧師的手扭曲得不算嚴重。
反而是在他認知裏被當成尾部的腿,在椅子腿間纏了又纏,看起來都有點變形了。
“沒事,這種程度的傷我自己能治。”牧師說着頓了頓,猛地擡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到奕行,他的雙眼頓時亮起,“奕崽?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奕行見他狀态還算不錯,便問:“你們在副本裏遇見了蟲師?”
“是……”
牧師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東西,聲音低了幾分。
“那個副本很小,只有一條百來米長的古街,根本沒地方跑。如果不是她沒有直接殺我們,我們恐怕一個都回不來。”
狩獵者抓住逃生者卻不直接殺,要麽是想玩貓抓老鼠的游戲,享受狩獵者的恐懼絕望,要麽是別有他用。
牧師擡起手,在他小臂內側,有一條跟玩家身上相似的淺粉傷痕。
“她每抓住一個逃生者,就往其身體裏塞入一枚飯粒狀的東西,我們後來才知道那是蟲卵。
“副本裏五個逃生者,一夜之間全被她種下蟲卵。”
“蟲卵?”奕行微有些詫異。
他從玩家和牧師身體裏取出的都是成形的蠱蟲,還以為蟲師給他們種下的,都是那天他見過的蟲子。”
“是蟲卵。”
說起這個牧師還有些心有餘悸,“最開始被她盯上的是一個E級逃生者,雖然等級低,但他擁有雷電類天賦,是少見的純攻擊系天賦……”
“蟲師一開始也被他電了個措手不及,可随後不知蟲師做了什麽,突然就免疫了所有雷電,将他抓了住。”
“種下飯粒狀的蟲卵後,蟲師把他打暈在地,沒再管他。我趁蟲師去追其他人,悄悄把他救起,帶着他一起躲了起來。”
牧師陷入回憶中,眼前像是蒙着一層霧。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他的身體開始發熱,越來越熱,到了燙手的程度。如果是普通人早就高燒而死了,他是能力者,雖然被燒昏昏沉沉,但始終保持着意識。”
“後來……他真的燒了起來,身上起火,那火是從頭身體內部開始燒的,無法撲滅。”
牧師的聲音有些發顫,“我試圖用治愈天賦救他,可就算将他的燒傷治好,火也會繼續燒,反而更痛苦。
“最後,聲帶早被燒壞的他在火中含淚對我搖頭,讓我別再救他。”
牧師的肩膀垮了下來,一滴滴淚落到地上,“他在我面前被活活燒成死。灰燼殘骸中,爬出一只長得像火苗的蟲子。蟲師很快找過來,收起了那只蟲子。”
奕行明白了。
就跟蜘蛛拿逃生者的身體培育血蛛絲一樣,蟲師同樣在用逃生者的身軀培育蠱蟲。
擁有異能的能力者,具有普通人所沒有的豐富能量,是最好的養料。
“玩家從蟲師手中救了我,但沒過多久,我們也被她抓住,相繼被種下蟲卵。”
牧師下意識撫過小臂上那條刀痕狀的傷疤,指尖不自覺顫栗。
“別想了,”奕行止住心緒越來越不穩的牧師,“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需要休息,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奕行控制血蛛絲,小心纏上牧師的身體,将他運送到病床上。
轉身走出病房,奕行的面色沉了下來。
他還是低估了狩獵者的危險性,以逃生者作為養料的狩獵者根本沒法養。
不管是至今還沒長出菌絲的蘑菇,還是沒到手的蟲師,又或者地獄三頭犬。
狩獵者只适合做一次性食物。
地獄三頭犬暫時動不了,那盆蘑菇一旦長出來,就立即炖了,不能給它進副本的機會。
剩下的孢子也直接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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