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樂園

車水馬龍的街道旁, 一個背着黑色雙肩背包、頭戴鴨舌帽的長發女人停下腳步,擡頭看向海城市中心的方向。

“消失了……前後不到五分鐘,兩只小寶寶的氣息接連消失, 會是誰幹的?”女人喃喃自語。

“先是帶着章魚的空間系逃生者,讓我失去了十幾只寶寶。

“後是這個不知是什麽天賦的逃生者,毀掉了我剛培育出來的小寶寶。

“海城可真是個糟糕的城市。”

女人轉身,壓低帽檐, 遮去眼底的狠意,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等我培育出蟲後, 就拿海城祭奠我失去的寶寶。”

……

管理局內。

站在玩家的病房窗外的奕行忽地一頓, 往後看了眼。

身後的走道中, 不時有身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匆匆走過,他的視線仿佛穿過來往的人群、穿過素白的牆壁, 看向管理局之外, 看向街道上川流不息人群。

片刻後, 奕行收回視線,目帶沉思。

剛剛好像聞到了一縷熟悉的香味,可仔細去聞,又什麽都不聞不到了。

既然聞不到,他幹脆不再想,推門走入病房。

安無夢還留在病房裏,素白的病床上堆滿零食和玩具, 玩家一手抓着袋中的薯片啃得歡快,一手伸向旁邊, 讓安無夢給她包紮。

果然, 哄小孩還是得靠專業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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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夢聞聲回頭, 看到奕行, 他的眼底升起些期待。

“怎麽樣?”

作為擁有精神類天賦的入夢師,安無夢能清楚感知身旁人的精神狀态。

之前被奕行推進病房,他就發現玩家情況穩住了,記憶不會繼續消退。

玩家的情況能穩住,是不是代表着牧師也能……

奕行眼一眯,進入護食狀态。

“蠱蟲都消滅了。”

他說的是“消滅”,而不是“取出”。

到了他手裏的食物,他絕不可能交出去。

“當真?!”安無夢幾乎抑制不住欣喜的神色。

“嗯。”奕行毫不心虛。

一只已經吞噬得只剩幾團精神能量,另一只還在空間裏,等午餐後就會徹底消失,左右不過相差幾個小時,也不算騙人。

“好好好,多虧有你!”安無夢起身拍了下奕行的肩,豪邁道:“你救了管理局的兩名成員,說吧,想要什麽獎勵?”

那兩只蠱蟲就是最好的酬勞。

但奕行已經說過蠱蟲被消滅了,不可能反口再說蠱蟲當獎勵,只好道:

“我現在也沒什麽需要的東西,等以後有想要的了再跟你提。”

以後如果在管理局遇見別的食物,正好拿這個獎勵來抵。

“行,你想好了盡管跟我說,只要是我能給的都給你,給不了的也幫你打申請。”安無夢确實很高興。

他想過最好的結果就是暫時壓制住蠱蟲,沒想到奕行竟能把問題徹底解決。

奕行應着,看向病床上的人,道:

“我還有點東西要給玩家。”

安無夢側身讓開。

玩家似乎并不知道他說的是自己,見他看過來還愣了下,很快舉起薯片,道:

“大哥哥吃,我不哭鼻子了,你別走好嗎?”

“我呢?”安無夢故意道:“我給你忙前忙後,又是買吃的玩的,又給你包紮傷口,你可什麽都沒給我。”

玩家舉着薯片在奕行面前停了會,見他搖頭,才略有些遺憾地轉向安無夢,“那……叔叔你也吃。”

叔叔……

安無夢一口老血哽在喉頭。

他是比奕行大那麽幾歲——沒到十歲就都是幾歲——怎麽奕行是大哥哥,他就成叔叔了?

在玩家和安無夢說話的空隙,奕行上前,指尖碰上玩家頭頂。

三團精神能量順着他的手指流入玩家體內。

這是蠱蟲剩下的精神能量,他特意留了下來,沒有吞噬。

如果蠱蟲身上還存留着玩家的記憶,只有可能是這幾團精神能量了。

玩家雙眼一磕,往後倒去。

“玩家?”安無夢接住她,發現她是昏睡了過去,才松了口氣。

他擡頭詢問奕行,“你給了她什麽?”

“蠱蟲剩下的精神能量。”

這個沒什麽不能說的,一些精神能量而已,就算那不是她的記憶,也不會對她造成什麽危害……大概?

安無夢跟奕行想的差不多。

“這确實是唯一有可能讓她恢複記憶的方法。”

他拿開玩家手中的薯片,讓她躺下,給她蓋上被子,收拾散落的零食玩具。

奕行在一旁看着他收拾。

自從有了樂園出産的高能量美食,他對普通食物的需求小了很多。

“這裏沒有其他被種下蠱蟲的逃生者了嗎?”奕行問。

“沒有,”安無夢低嘆了聲,“那個副本,只有他們兩個活着出來了。”

他注視着沉睡中的玩家,道:

“若不是玩家剛好抽到空間卡牌,牧師又有治療天賦,兩相疊加拖延了不少時間,怕是他倆也要留在裏面。”

奕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逃生者大多會在每月副本倒計時結束前找好合适的隊友,當副本即将開啓,就組上隊,一同進入副本。

這次副本提前開始,逃生者應對不及,有所傷亡是能預見的。

但奕行沒想到傷亡會這麽慘重。

五個人進入副本,只活着出來兩人。

如果他沒能及時把蠱蟲取出來,牧師會一直以為自己是條蛇,直到能量被蠱蟲吸收幹淨而亡。

玩家的記憶會逐漸消失,直到變成懵懂的嬰孩,最終也會走向死亡。

“為什麽副本會突然提前?”奕行問。

他是昨天下午從副本中出來,現在他光屏上的倒計時顯示的是14。

要知道這是他自己的副本,而非組隊進入他人的副本,倒計時不會承接先前,而是重置。

重置後的倒計時是15天,比之前的30天縮短了一半。

“這個問題我也沒法給你答案。”

安無夢道:“其實這已經不是頭一回副本提前,更準确的來說,樂園副本的間隔時間一直在縮短。”

“幾百年前,《無限樂園》就已經存在,你知道那時候樂園的副本間隔是多久嗎?”安無夢問。

奕行知道安無夢又犯了愛考教他人的老毛病,他直接道:“不知道。”

“一年。”安無夢給出答案,“那時候的逃生者,一年只需要參加一次副本。”

“這麽長時間……”奕行不知該不該慶幸自己出生得晚、被綁定得也晚。

不然一年才能進一次副本覓食,哪怕算上和其他逃生者組隊的機會,在一年一次副本的大前提下,也進不了幾次副本,他非得天天挨餓不可。

“還好,我被樂園綁定的時候,副本間隔時間已經變成了一個月。”奕行低聲道。

安無夢詫異看了他一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或許奕行說的不是“還好”,而是“可惜”?

“現在的副本間隔已經縮減到半個月。”安無夢也不想打擊他,卻不得不說。

奕行絲毫沒被打擊到,并立刻想到了以後。

“如果繼續這麽下去,是不是會變成一周一次?一天一次?”

安無夢沉重嘆了聲,“有這個可能。”

“為什麽間隔時間會不斷縮減?”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

安無夢還是搖頭,“管理局也一直在調查其中緣由,可惜并沒有準确結論。”

副本間隔縮短,對奕行來說,或許意味着更多獲取食物的機會。

但對更多的逃生者及狩獵者而言,意味着更加頻繁的碰撞。

不管是求生的一方,還是追殺的一方,都會更頻繁地使用天賦。

只要能活下來,就會變強。

更別提還有每次通關副本後能獲得的積分。

副本間隔縮短,代表着一段時間內需要經歷的副本次數翻倍,只要能通關,所獲得的積分也将翻倍。

“樂園”像是在催促着能力者厮殺、成長,更強的一方吞噬弱的一方得以存活,又繼續與其他存活者厮殺吞噬。

有點像是……養蠱。

不同的是它分了狩獵者和逃生者兩個陣營,一眼看上去,像是逃生者單方面被屠戮。

細一想,卻有些不對。

“逃生者獲得‘鑰匙’視為成功通關,逃生者成功,是不是就代表着狩獵者失敗?”奕行忽地問。

安無夢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愣了下才答道:“當然。”

“狩獵者失敗應該會有懲罰吧?”奕行問。

“先是扣除積分,當沒有積分可扣,就會消失。但也出現過消失一段時間後,再次現身的狩獵者,那是一個……”

安無夢眉頭微凝,神色複雜,像是不知該怎麽形容。

“徹徹底底的瘋子、怪物、惡魔……”

聽起來很美味。

奕行覺得在這個時候想着吃不太好,趕緊将所有和“吃”有關的念頭從腦海裏趕出去,這讓他大腦空白了那麽幾秒,好一會才出現新的思緒。

“其實逃生者也能‘殺’狩獵者。”

只是大部分逃生者的‘殺’都是不見血的殺,每一個通關的逃生者都是對狩獵者慢刀子割肉。

太痛苦、太可憐了。

奕行心想。

他真希望能拯救所有被慢刀子割肉的狩獵者,一刀子下去給他們一個痛快,讓他們在他胃裏解脫。

這麽一想,奕行又餓了。

安無夢剛好收拾好病床,對奕行道:“玩家一時半會也醒不過來,我先帶你去看房子。”

奕行自然應下。

半個小時候,安無夢和奕行在一棟海景別墅前下車。

奕行看到空闊無人的私人沙灘,以及廣闊的大海,就對這個住處有了十二分的滿意。

可以将小章魚放出來溜溜了,總是縮小待在“鴛鴦鍋”裏可不好,不利于幼崽的身體發育。

奕行通過光屏加上別墅主人,将300積分轉了過去,在安無夢的陪同下過完簡化的手續,這處海濱別墅就算是他的了。

送走安無夢,奕行進入別墅,就嗅到了熟悉的香味。

他順着香味看去,三面都是玻璃的明亮房間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躺在寬敞的沙發上,正給自己蓋着毯子。

似是感知到奕行的注視,男人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薄毯,唉聲嘆氣地道:

“沒有主人愛護的狗狗,只能自己準備小窩,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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