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回憶（三）三妹

楚雲婷想到了這裏，擡聲喊道：“念兒？”

念兒從外面進來了，笑着問道：“姑娘有什麽吩咐？”

“去把藕荷叫來，我要問問她三妹的情況。”

念兒急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她一走，楚雲婷立刻站起來，走到自己梳妝臺前，梳妝臺上放着她的一個小箱子，打開箱子，裏面有個暗藏的八寶格，拉開了，這裏是她放整銀錠的地方，碎銀子都放在外面。

楚雲婷拿出來一錠五兩左右的銀錠，找了條手絹包起來裝在袖中，自己轉身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等着。

藕荷跟着念兒進來了，一進門急忙的跪下：“奴婢叩見二姑娘。”

楚雲婷淡淡的道：“起來吧。”

藕荷站了起來，垂着雙手立在那裏，微微的前傾着身子，擡着眼睛看着她。

“三妹怎麽樣了？一直都沒有醒嗎？”

藕荷站在那裏，嗫嚅了一下，沒說話。

楚雲婷看着她的樣子笑了：“怎麽？是已經醒了？”

藕荷點了點頭道：“其實早醒了，就是不肯起來……”

楚雲婷的心幾乎要跳出嗓子眼了！坐在那裏強忍着心中猛然騰起驚濤駭浪！半晌才把驚懼和惶然壓了下去，淡淡的笑了笑。

楚雲婷淡然的笑了笑道：“怎麽？既然醒了為什麽不起呢？”

藕荷小心的看着楚雲婷的臉色，小心的道：“三小姐剛醒來的時候，鬧了一通呢……”

楚雲婷的心就漏跳了一拍，聲音微微的有些顫：“怎麽……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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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的發了狂似的，非要出府去，誰也攔不住。”藕荷道：“柳姨娘在那邊一直伺候着。”

出府去？不是來找自己算賬卻是出府去？楚雲婷有些不明白，頓了頓，才明白藕荷的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她對站在旁邊的念兒道：“念兒，你去給我泡一杯茶。”

念兒明白的低下頭輕聲答應了出去。

楚雲婷就笑着對藕荷道：“藕荷，三妹那邊，一直都是你伺候的吧？”

藕荷點着頭笑着回答：“是，一直都是奴婢。”

“幾年了？”

“十年。”藕荷低着頭道。

楚雲婷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心裏便有了計較，三妹那邊，月例也少，每次得的布料衣物也少，三妹平常穿的就比自己姐妹差一截，更別說是她們丫鬟了，這個大丫鬟在三妹身邊十年，冷眼一打量，穿的還不如自己這邊的三、四等丫鬟。

她就那樣光明正大的打量，藕荷就窘的滿臉通紅起來，雙手捏住自己的兩只衣角，極不安的搓着，一雙腳在地上挪來挪去的。

楚雲婷一看這光景，就明白她是個極要面子的，也很在意她的一切都不如別人，嘆了口氣道：“三妹那邊，你們也辛苦了。她原和我們一樣的，沒有哪一點不如人，這幾年太太身子不好，顧不過來，一個照應不到，也是有的，這些天家裏辦喪事，更是……”她搖着頭，伸手在炕邊晃了一下，就把袖中的銀子拿了出來，好像不是特意準備的，而是随手在炕上拿的，遞過去道：“這五兩銀子，是剛剛送過來給我添置素服的，我素服向來多，也不用特意的添置了，你拿去吧，就算是賞你的，自己添些衣裳，這些日子好好的照顧三妹。”

藕荷一個月的月例才八個大錢，這五兩銀子等于她半年的月例了，驚得她‘噗通’就跪下了：“伺候三姑娘原是奴婢分內的事，哪敢言辛苦！奴婢怎麽敢領受二姑娘如此的厚賞！”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楚雲婷淡然的道，藕荷局促不安，手足無措的，又不能叫二姑娘一直伸着手，慌亂之下，就雙手接了過來。

她也是個伶俐的，接過來一頓，就急忙的叩頭：“奴婢多謝二姑娘厚賞！二姑娘有什麽吩咐，盡管吩咐奴婢！”

楚雲婷點了點頭，道：“對了，你剛剛說三妹要出去，最後出去了沒有？”

藕荷擡起頭，略顯神秘的點點頭：“出去了！那時候都戌時正了，眼看就要關了門上闩，誰知道奴婢和柳姨娘一個沒留意，三姑娘就跑了出去！”

楚雲婷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傾斜：“去了哪裏？多長時間回來的？說了什麽沒有？！”

“去了哪裏不知道……也不知道出沒出府。”藕荷委屈的摸了一下臉：“奴婢看到三姑娘不在屋裏，就要去給太太禀報，柳姨娘攔着不讓，奴婢說這麽大的事，奴婢和姨娘都擔待不起！說着還是要去，結果被柳姨娘打了一巴掌！”

楚雲婷直勾勾的看着她。

藕荷卻還在委屈自己被打了一巴掌的事，含着怒氣道：“若說我們是奴婢，她也……不能算個主子！我還是姑娘房裏的大丫鬟呢，論起來和她也沒什麽不一樣……她竟敢打我。”

“後來呢？”楚雲婷冷冷的道。

藕荷怔了怔，看到楚雲婷面色不虞，急忙的低下頭去：“後來，柳姨娘叫奴婢在屋裏等着不能出去，還叫她的丫鬟在屋裏看着奴婢，她出去了，過了有一個時辰，她和三姑娘才回來。回來之後，三姑娘什麽話都沒說就上床躺下了昏睡，柳姨娘就說……三姑娘因為受了驚，在花園子坐着呢。最後倒是給奴婢認了錯，說不應該打奴婢。”

楚雲婷現在沒時間想柳姨娘是不是拿銀子給藕荷堵嘴了，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楚恪绮身上，剛醒來就要出府去？這是為什麽？難道知道了後面要發生的事，要躲出去？躲開自己？

她怔然的一動沒動的坐了半晌，然後問道：“你們姑娘醒來之後，脾氣性情什麽的……還和以前一樣麽？”

藕荷低頭想了想道：“沒覺着有什麽不一樣……這幾天都是躺在床上不起來，叫也不答應，也不理人，奴婢覺着……沒什麽不一樣。”

楚雲婷點了點頭，心思轉念，嘆口氣道：“如今這個時候，她又這樣，真叫人不省心！”說着站起來去到梳妝臺前，從裏面又拿出二兩銀子，轉身遞給藕荷：“這個銀子你拿去，今後三妹那邊有什麽不尋常的就過來禀報……母親辦喪事期間，來往吊唁的人那麽多，你也盯緊了，別叫鬧出什麽笑話，叫人說咱們府的小姐沒規矩－－－－－帶累了我們。”

藕荷磕着頭道：“奴婢已經領了二姑娘的厚賞了，二姑娘的吩咐奴婢牢記在心上，只是這賞再不敢領了。”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吧。”楚雲婷依然是淡淡的，卻不容拒絕的語調。藕荷怯怯的一伸手，銀子就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的心也随着這幾兩銀子，完全的落在了這邊。

雖然交待了藕荷，楚雲婷還是不放心，隔天一早只帶了念兒過去看望三妹楚恪绮，進院門的時候，聽丫鬟說，柳姨娘也在這邊，于是吩咐丫鬟別驚動別人，把藕荷找出來，藕荷出來了，楚雲婷吩咐她不要出聲，領自己去碧紗櫥坐會兒。

碧紗櫥是睡房和廂房中間的一道隔間，有時候丫鬟在裏面聽着主子的伺候。藕荷很明白二姑娘的意思了，将外屋的丫鬟支開，領着楚雲婷和念兒消無聲息的進了碧紗櫥。

伺候楚雲婷在碧紗櫥裏面坐下，她自己趕緊的出來站在靠內室門口的位置。

柳姨娘小心翼翼的聲音從裏屋傳來：“……姑娘起來了？”

“柳姨娘請坐吧，藕荷，去給柳姨娘倒杯茶來。”聽着楚恪绮的聲音，似乎沒有什麽不一樣，很平靜。

藕荷似乎是呆了片刻，楚恪绮的聲音就提高了一點：“還不去？！”

藕荷‘哦哦’的答應着，去了隔壁茶水間的聲音。

楚雲婷眉頭又是一跳！她從來沒有聽過三妹這樣高聲的說過話！聲音清脆又利索！向來，她都是軟綿綿的，聲音低的像是蚊子哼哼，即便是對她的丫鬟，也沒有大聲的呵斥過。

裏面柳姨娘的聲音又傳來：“三姑娘……身子好些了嗎？還覺着不适嗎？頭還疼嗎？”柳姨娘聲音裏的擔憂滿滿的，卻又極度的小心翼翼着。

“已經全都好了，姨娘不用擔心。”三妹的語調很輕松，似乎還帶着笑：“這幾天姨娘忙壞了吧？自己也要多注意身子，尤其是現在這個時候，莫要勞累的過度了。”

楚雲婷心中的驚詫就好像海浪一般一波一波的湧上來！三妹……怎麽可能對柳姨娘這樣的關心？這是不可能的！

“是……多謝姑娘關心……”柳姨娘的聲音透着驚喜。

藕荷進去了，接着傳來她的說話聲：“姨娘若是無事就回去吧，姑娘這邊有我們照看呢！”

楚雲婷眉頭又是一跳！這個藕荷……竟是個這樣不穩重的！這樣人的怎麽能放心的用？！

“哦！好！我就是來看看三姑娘……那我先回去了。”柳姨娘急忙的回答。

“好的……姨娘慢走，有空就常來轉轉。”楚恪绮似乎專門和藕荷作對一般，又說了一句：“姨娘明日在過來，給我帶些湯水吧。”

“……是！”柳姨娘很是驚喜的聲調傳來：“姑娘請躺着，快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