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回憶（四）試探

楚雲婷聽見柳姨娘走出了院子的聲音，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聽出來了，三妹……分明是不一樣了！以前的三妹，怎麽可能對柳姨娘這般的客氣？又怎麽可能還叫柳姨娘常來？

府中一共四位小姐，只有三妹楚恪绮是姨娘生的，是庶出。

母親生了大姐、自己和四妹三個女兒，對楚恪绮這個庶女一點都不想費心，三妹表面上是夫人教養，實際是跟着一個婆子長大的。這個婆子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嫁給了外院管事孫成。

孫成家的是母親得力的左膀右臂，一心一意将楚恪绮教養出一股小家子氣，要與嫡出的小姐形成鮮明的對比。

身邊有這個的婆子時時念着，你是姨娘生的，和大小姐、二小姐、四小姐是不能比的！你是姨娘生的，但是要把夫人當成親娘，這樣今後才有你的出路！

這些話說的多了，伴着這些話長大的三妹楚恪绮便格外的自卑，每每對夫人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的差池，任由夫人拿捏。夫人稍微給些好顏色，她便激動不已。對于自己的親媽柳姨娘卻是完全的見不得，就是在府裏無意中遇上，也是理也不理好像躲瘟疫一樣的急急走開。

夫人就是親娘，三妹稍微長大了一點，也知道一點規矩，知道要晨定昏省了，于是做的更是過了頭，每日晨定昏省絕無一點怠慢。夫人生病，更是衣不解帶的在床前侍候，把丫鬟的活也搶過來自己做，母親慢慢的才對她關注了一些。

不過就算是關注也是有限，母親一直無子，全部的精神都投入到了求子的事情上，身邊又有自己和四妹圍繞，對她能稍微假以辭色已經很不錯了。而三妹長期的看人臉色，養的唯唯諾諾的脾氣，性格越來越懦弱。正和了孫成家的心意，越來的越小家子氣。

孫成家的擺布她，就像是擺布布偶一樣，楚恪绮身邊的丫鬟看慣了的，對她也沒有一點尊重懼怕，誰都能對她指手畫腳一番。

只除了一個人，就是柳姨娘。整個府裏，只有柳姨娘會小心翼翼的看三妹的臉色，就算是三妹的臉色再冷，神情再厭惡，她都會湊上去小心的和三妹說一些事情。做大家小姐，要對長輩晨定昏省……做大家小姐，千萬不能總低着頭，畏畏縮縮……

這些都是孫成家的跟母親回禀的時候，楚雲婷聽到的，那時候聽到，心裏冷笑連連，說這些有什麽用？看看三妹的樣子，哪裏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樣子？連自己身邊的三等丫鬟都不如！

可是－－－－－－今天光聽了她的一番話，就知道，這個三妹……已經不是原來的三妹了！

楚雲婷還在愣住了想，藕荷在碧紗櫥和內室相連的地方已經晃了兩晃了，念兒明白她是擔心三姑娘出來看到，趕緊的蹲下身很輕很輕的叫了兩聲：“二姑娘？二姑娘？”

楚雲婷猛地驚醒了，怔然的看了她一眼，便打定了主意，沒有再猶豫，站了起來，很突然的就闖進了的內室！

她直直的走進去，雙眼緊緊的盯着屋裏的楚恪绮，看她醒來之後見到自己的第一眼，會是什麽反應！

楚恪绮看到她之後，很明顯的怔了怔，臉上竟然露出一絲茫然，有些怔忪的看着面前這個突然闖入的人，然後很自然的看向她的身後，似乎等着藕荷解釋，這個人怎麽就這樣闖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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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荷和念兒被楚雲婷突然的舉動驚得全都怔住，藕荷怔怔的喊了一聲：“二姑娘？”

楚雲婷依然死死的盯着楚恪绮，盯着她的一舉一動！楚恪绮似乎并沒有被她的突然闖入而吓住，只是怔住了，接着反應了過來，笑着站起來福身：“二姐，你來了。”

看樣子似乎和以前一樣……除了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同……

楚雲婷不知道是想安慰自己，還是不願意承認楚恪绮也是和自己一樣，總之，感覺三妹似乎沒什麽不一樣的，她轉換的表情，臉上堆起微笑：“三妹你醒來了？”

“嗯……剛醒。”楚恪绮又笑了一下，笑容中似乎少了什麽東西，但是，楚雲婷能感覺到，她并沒有敵意……

她很輕很輕的松了口氣，然後笑着道：“三妹，悶在屋中容易生病的，你都躺了多少天了，既然已經醒了，外面的夏花也開了，不如陪二姐出去轉轉？”

楚恪绮有些無可無不可，看了看窗外，想了一下點了點頭：“好，二姐，你稍等我一會兒，我換件衣裳。”

楚雲婷點着頭笑道：“我在外面等你。”說着走了出去。

在堂屋等了一會兒，就看到楚恪绮換了一件月牙白的絲羅衣裙出來，走路和以前一樣，慢悠悠的，不過不像以前那樣總是低着頭了，看到自己也揚起笑臉：“走吧，二姐？”

楚雲婷被她突然露出的那有些燦爛有些炫目的笑容弄的怔了一下，又趕忙的回了神，回她一個心不在焉的笑容，心中又疑惑起來，這還是有些不一樣，以前的三妹，怎麽可能這樣大大方方的朝自己笑？她略微的想了想，便打定了主意。

兩人出了院子，沿着回廊慢慢的往後院走去，到了一個大花園，楚雲婷并沒有停下，而是一直往後面走，那裏有一座閣樓，與郡王府的望月樓一般，也是個登高望遠的地方，不過沒有望月樓那麽高罷了。

“……你才醒，如今府裏也亂着，今日都到了這個時辰了，料想前面又是有客，你就不必過去了，不過晚上要過去守夜……”楚雲婷拿手絹在自己的眼角處按了按：“母親沒有兒子，只能我們這些女兒守靈了。”

“是，這是應該了。”楚恪绮回答了一句。

兩人慢聲細語的說着話，來到了閣樓前，楚雲婷細心的看着楚恪绮，楚恪绮看到閣樓并沒有一點不對的神情，很自然的樣子。

“上去坐坐吧，能看到府裏哪處花開的茂盛……唉，也算是能讓心情舒爽一些。”

“好！”楚恪绮當先一步進了閣樓。

楚雲婷有些遲疑，看楚恪绮的樣子，似乎還有些迫不及待的……

走上了三樓，楚雲婷有些氣喘，倒是楚恪绮饒有興致，立刻站在窗前看周圍的景致，楚雲婷慢慢的走到她的身邊，輕聲的說道：“這裏很高呢……”

楚恪绮笑着點頭：“是啊，咱們府裏的一切，在這裏看的很清楚！”她伸手指着不遠處：“那裏花開了不少！”

楚雲婷看了一眼她指的地方，又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她道：“那是咱們的花圃，裏面種了很多的花……”

她往外看了看滿府的白色，很突然的伸手一指：“看那裏！”她的手就從楚恪绮的身上劃過！

楚恪绮依言看向她指的地方，有些納悶的問：“那裏有什麽？”

楚雲婷感覺自己的心‘咚’的一下落了地！她現在能肯定了！三妹絕對不是和自己一樣是重生回來的！若是知道那件事的，不管表面上如何能夠隐藏了，但是下意識的反應不會隐藏！

自己剛剛做的動作，跟要把她推下去的動作很像！若是心中有準備的，會以為自己要再次把她推下去！眼前這個三妹顯然從來沒有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因此，毫無發覺，面色如常，眉梢都沒有跳一下！她還是以前的那個三妹！

－－－－－－也許性情有些改變，但絕對沒有經歷過這一年多的事情！

楚恪绮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喜形于色的楚雲婷，一瞬間，她的臉上就恢複了正常，看着自己指的地方，頓了頓笑着道：“竟然看錯了……剛剛看到有什麽在動。”

看到楚恪绮點點頭，不以為意的樣子，楚雲婷終于松了口氣。

……

楚雲婷立在廊檐下呆呆的想着，這段時間過去了，能看出來三妹的性子确實跟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樣，而她沉靜了這些天，也想到了一些，有可能，三妹性子變化，和母親離世有些關系……

她呆想着，直到身邊突然的響起一聲：“想什麽呢！竟然呆住了？！”

驚了她一下，急忙的看過去，看到李蘭君披着件深藍絲絨鬥篷，愈發襯得臉白如雪，笑意吟吟的站在一旁。

她輕撫着自己受了驚的心微嗔道：“就你是個調皮的性子！”

“快老實說吧！想什麽呢？”李蘭君眼波流轉，格外的妩媚：“不說我可猜了？”

楚雲婷微颦了眉道：“不過是看遠處挂了雪的梅枝看住了……現在就走吧。”她看向念兒，念兒急忙的将牆角放的一雙木屐拿過來，蹲下身伺候她穿上。

李蘭君還想取笑她，是不是又在想她的表哥，看她竟然有一絲的煩亂，怔了怔笑着點了點頭，她身後的丫鬟也上來伺候她穿木屐。

楚雲婷穿着軟底繡花棉鞋直接伸進了木屐裏面，念兒将彩帛緊緊的系住，兩只腳都穿上了，楚雲婷略等了等李蘭君，等她也穿好，兩人便沿着游廊往後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