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欺上門

平嬷嬷遲疑了下，她本是不想上前的，但是在華氏捂着臉，痛苦的說，“我不想我的孩子看到我這副模樣”時候。平嬷嬷才猛的理解了夫人心裏的痛，上前将楚華驕抱住。

楚華驕的心，被抓爛了。就那麽一簾帳子，就将她和娘隔開。但是她娘說出那句話，她也就明白了娘親的意思。娘親是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留給她啊“娘----娘----”楚華驕盡管理解，卻依舊向着帳子方向，伸着手，原本撕心裂肺的呼喚，如今變的嘶啞壓抑輕柔，但是這總感覺，更是讓人心酸心疼。

“阿驕-----”華氏嘶啞的開口，每說一句，她的咽喉就很疼很疼，可是她還是要說，見不到女兒，不能連最後的話都不說啊，可是這個時候，她偏生找不到什麽說詞，只是不停的重複着，“別哭，阿驕。別哭，阿驕”

這聲聲落在楚華驕的耳中，就和上一世那個場景重疊在一起“別看，阿驕，別看，阿驕”。

楚華驕這個時候，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抹抹眼淚，要平嬷嬷放下她。平嬷嬷擔憂的搖頭。

“我不看娘，我就稍微坐近些，陪娘說說話”她的小手板着平嬷嬷的臉，聲音柔柔的，眼中是淚，是悲傷，是懇求。

平嬷嬷對上她的視線片刻後，終是點了頭。玉喜連忙取過小凳，在距離華氏稍近的地方擺上，平嬷嬷則抱了楚華驕，上前放其坐下。

“娘，您是不是很疼”楚華驕看着帳子裏的已經複躺下的人形，勉強的讓自己不哭，只是話說着的同時，抽噎聲卻是怎麽都止不住。

“娘不疼”華氏全身都疼，但是此刻這假話一出，似乎真的不疼了。“阿驕，以後，要好好的聽平嬷嬷的話，要好好的照顧好弟弟……！”

楚華驕聽出了娘說話的痛苦，忙的接了話，“娘。阿驕會乖乖的，您別擔心。以後，阿驕也會乖乖的，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弟弟龍龍”

“娘，外面的荷花又要出花苞了。等您好起來，帶阿驕坐畫舫好不好。去年你懷着弟弟，都沒能陪阿驕呢”

“好我們坐畫舫，看荷花”

“還有紅燒鯉魚，娘是最喜歡吃的呢”

“是啊，娘，喜歡吃”

隔着薄薄的帳子，楚華驕忍着淚，和華氏說起話來，她察覺到娘說話會疼，可又希望那邊的聲音一直在，所以她都說好多，然後叫喚一聲，“娘”

帳子裏的回答聲，越來越弱，到最後，任楚華驕如何呼喚，再也沒有回應聲響起。平嬷嬷等人都哭起來，只楚華驕，流着眼淚，卻是一聲，都沒在哭出來。

她的娘，最後那有一聲，喚的，是“楚郎-----”

華氏一被确定得了天花的時候，信就送上京都去了，楚華驕因為知道祖父那頭的局勢，所以理解祖父沒有派人來的原因，但是楚智清，卻是沒有理由不趕回來的。

但他，終究是沒來

……

華氏去了，因着她是死于天花，屍體根本不能擺上幾天幾夜。所以當天，屍體和生前用過的一些東西，都被運到山谷仙女湖那，焚燒去。

當熊熊的火焰将華氏的屍體吞噬時，楚華驕的眼前，突然出現上一世自己被火焚燒的情景。她一下恐懼起來，啊的一聲大叫後，就暈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坐起身時，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全部黑下來了。夜空依舊星子璀璨，只是楚華驕看了一眼，就收會了目光，眼淚，随即落下。

“小姐，吃些東西吧”一身素白的平嬷嬷心疼的接過同樣素白打扮的翠玉端過來的飯菜，在床邊上坐下，欲喂楚華驕。楚華驕哪裏有吃的心思和胃口。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她答應過娘的，她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味同嚼蠟的吃了下一碗，平嬷嬷欲在添，楚華驕搖搖頭，問道，“龍龍呢”

“在隔壁奶娘那”

“我去看看”楚華驕揭了被子下床，平嬷嬷沒有攔着，只是在身後緊緊的跟随。

楚華驕推開門的時候，發現屋裏除了奶娘外，春姨娘也在。春姨娘也是一身是素白，她臂彎裏的，正是龍龍。

“阿驕”春姨娘抱着龍龍站起來，臉上露着溫柔慈和的神色。

“姨娘”楚華驕也叫了她一聲，春姨娘救過華氏一次，華氏大病期間，她也每每前去相看。今天，她更是忙裏忙外的布置靈堂，因着人手不夠，蘭院赫連雲那使過來的丫鬟文月文星有又只是擺擺樣子不肯動，所以好些事，是春姨娘親自動手的。将來的事情不去管先，這個時候，楚華驕是真心感激春姨娘的。

“讓我抱抱龍龍“楚華驕伸出雙手，目光看着襁褓裏的嬰兒。

等春姨娘将孩子遞給她，她緊緊的把熟睡了的小家夥擁進懷中，臉，貼着他的小臉。“他哭過？”楚華驕問，她剛才看到龍龍眼角的眼淚了。而且剛一從春姨娘手上接過來，小東西扁扁嘴，似是想哭。

“是啊，他一直在哭”春姨娘伸出手，柔柔的放在楚華驕的肩膀上。她是做母親的，別去利益什麽的東西，她，也是真心的替這雙孩子難受。沒有了親娘的呵護，總是可憐的。

楚華驕抱着龍龍沒有再說話，好一會，才将龍龍還給奶娘，而她自己，則是要求平嬷嬷帶她去竹院的靈堂。她要去給娘，守靈。

平嬷嬷依舊沒有勸，帶着楚華驕過去了。春姨娘也一并的跟了去。

第二天上午，赫連慕前來吊唁，安慰了楚華驕後，就去了赫連雲那。然後來的，是唐夫人。

唐夫人是避過了死亡，但是她臉上和手上，卻都帶了麻點點，雖然并不猙獰，但将唐夫人原本的清秀容顏，掩去了大半。

唐夫人不單給華氏上了香，還跪下磕了頭。楚華驕慌忙的站起來。唐夫人卻是流着眼淚，自責的說，“夫人的死，都是因為我。是我把天花，過個夫人的”

“先生別這樣說”楚華驕留着眼淚，小手環抱着唐夫人的腿，“不幹先生的事。”

唐夫人流着眼淚，依舊自責不已。抱着楚華驕哭了好大一會，才回了。玉福在邊上說，“唐夫人心裏必然是責怪着自己，奴婢看的出來，她的心裏，很煎熬很難過”

楚華驕沒有說話，默默的跪了回去。

除了赫連慕外，再沒有其他吊唁的人出現。楚華驕并不意外，華氏生前本就不愛和人交往，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住在深院，自然沒有什麽來人。只是外祖那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過來。至于祖父那頭，奔喪的應該也要幾天後。楚智清，應該不會趕回來了。娘愛了她一輩子，他對娘，或許連起碼的親情都是沒的吧。唯一的牽連，就是當初的父母之言。

可是娘最後走的時候，是牽挂他的。那一聲楚郎，楚華驕是聽見的。

正想到這裏，就見翠玉進到靈堂來，她的神色很是不好，一進來，就拉了平嬷嬷到外邊說話。

楚華驕看向門外的時候，平嬷嬷正跟着翠玉離開去了。

“小姐”玉福安慰的拍了拍楚華驕的手，然後遞給她一只折疊好的紙元寶。

楚華驕側頭看了看玉福，點了點頭後，接過元寶，将之燒向盆中。

潇湘竹院裏，丫鬟文月和文星正在華氏的屋裏翻騰。玉喜和翠珠跟二個嬸子粗壯結實的婆子扭打在一起，明顯的落在下風。

“你們做什麽？”平嬷嬷一進門見到這副情景，心裏直惱，邊喝問出，邊上前一把奪下文月手裏拎着一件銀絲罩衣，“你們是什麽身份，敢到這裏來翻夫人的東西”

“平嬷嬷，您也不能問都不問一聲，就這樣先罵人吧我們可是好心好意的過來幫忙的，哪裏是亂翻來着”丫鬟文月挑着眉毛，陰不陰陽不陽的扇扇鼻子，環看四下，“其實是真不想來，華夫人那病，啧啧，可是會傳染的，如今人雖沒了，但這屋子，哎呀，總是不幹淨”

平嬷嬷氣的渾身發抖，臉色陰沉的道，才要說話，就聽到院子裏赫連雲的聲音響起來，“怎麽還沒有收拾好，文月文星，你們幹什麽吃的，不是吩咐你們手腳麻利着麽”

“是，夫人”文月文星應着，絲毫不顧及着平嬷嬷等人，又翻箱倒櫃的折騰起來。平嬷嬷一個人攔不住，翠玉翠珠和玉福又被二個婆子扭住。平嬷嬷只能走到屋外，向着赫連雲一禮後，耐着性子問，“夫人您這是做什麽？”

“平嬷嬷問的，是什麽話？”赫連雲笑眯眯的，精神氣非常的好。華氏死了，她自然是高興的，“我這不是想着姐姐去了，你們這些個人又忙不過來，才特意讓我的人來幫着忙麽？怎麽，嬷嬷難道是覺得，我太好心了”

“赫連夫人自然是好意，只是我們這人手，卻是足夠了。再一個，夫人的人到不似幫忙的，反而是越幫越忙，屋子本已經收拾的整齊妥當的，如今，卻又被翻成了那樣。如果這樣亂翻也是幫忙，那真是……”

許秀這時也趕了過來，在外聽到平嬷嬷和赫連雲的對話，再一看華夫人房裏亂糟糟的景象，她的眉頭一皺。赫連夫人這個時候來欺負人，真是過了。

赫連雲卻似乎并不擔心許氏對她的行為有什麽意見。她一見到許氏，親切的環住了她的胳膊，委屈的道，“許姑姑可是來了，哎呀，我真是好心做了壞事啊。你瞧瞧，我讓我那丫鬟幫忙來收拾姐姐的東西，平嬷嬷卻是覺得，我是故意來搗亂的呢許姑姑，你也是知道的，姐姐死于天花，這生前的東西，自然是都要燒了去的才行。我就知道沒了姐姐，這房裏沒一個人穩妥的，這不，一翻就翻出還有那麽多衣物沒有處置去。哎呀，這些東西雖然貴重，但卻是不好留下的啊，萬一阿驕龍龍也傳染了天花，那可怎麽辦啊”

許姑姑這才明白，赫連雲為什麽敢這般嚣張的欺負上門，原來是有着很好的借口。而這個借口，她許秀也不好說個不事，因為她也不清楚那些亂糟糟堆在一起的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是華夫人用過，這裏的人沒有處理去的。萬一真的以此而讓孫小姐和孫公子有什麽事，京裏的老太爺，怕是不會饒了她的。

可是她要是站在赫連雲這邊，這“欺負”上門的事，也就又她的一份了。老太爺那，定然還是要遷怒她些許。

許秀暗的道，這赫連夫人，果然不是簡單的。

也就在許秀心裏想着這些的時候，一衆人身後，一個稚小的聲音，帶着憤怒聲，傳來，“你們在做什麽？”

600多字的福利，笑納啊，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