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燕行歸不知道執法員的心理活動, 她正站在執法隊外面的馬路牙子上，發愁要怎麽回學校。

她出來做兼職都是在晚上沒課的時候，一般接完一兩單，在午夜之前剛好趕回學校。可今天折騰這麽一出, 這會兒已經是淩晨兩點半, 還在外面浪的都是家裏有光能車甚至機甲的人, 已經沒有專門為窮苦社畜服務的公共交通了。

她翻了翻終端，錢倒是夠打車回學校的，只是費用并不便宜，幾乎等于她三天代駕的費用。本來今天就因為遇上了綁匪沒拿到錢, 再花這一筆進去，身負幾百萬貸款的燕行歸實在是舍不得。

正在苦大仇深盯着終端的時候, 她突然感覺到有人走近了。擡起頭來就看到一個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的男人正看着她。

“你是？”

“你好, 燕女士。我是赫羅特，阿波羅少爺的司機兼保镖。”男人彬彬有禮地說道。

“誰？”燕行歸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阿波羅, Sun.Cecil少爺。也是您今天出手相救的人。”

燕行歸懂了。Sun音譯就是孫, 這家夥大概是覺得不好聽，就很自戀地給自己安了個阿波羅的中二名字。這一點倒是很有當年奧爾德裏奇的風範。

“有什麽事嗎？”燕行歸問。

“非常感謝你的出手相救，少爺說擔心你出來太晚不方便回去，讓我在這裏等着送你回去。”

還挺貼心的。

燕行歸對這位自稱阿波羅的孫先生印象好了不少, 她向司機道了謝, 說了目的地後上了車。剛剛進入車內, 燕行歸的腳步就微微頓了一下。

也是到了現在，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不小心救了個家裏很有錢的壕。

外表看上去挺普通的光能車，內部卻使用了折疊空間的技術, 車上是個很雅致的小套間, 地上鋪着深藍色的地毯, 靠窗擺着桌椅和一個小冰櫃，除了前面被隔開的駕駛座外，角落裏還有一扇小門，看起來像是休息的地方。

“您可以先用些茶點，休息一下，稍後就到。”司機提醒道。

燕行歸在椅子上坐下來，邊吃東西邊看着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感慨有錢人的快樂她想象不到的同時，她也在感慨奧爾德裏奇後代的腦子——有這麽舒适的車子不坐，偏要坐那種減震和駕駛難度都不咋地的複古車，這小子就缺乏蟲族的毒打。

“燕女士，其實，少爺還有一件事情要拜托您。”前面的司機突然說道。

燕行歸放下了手中的點心。

她沒覺得太意外，從剛才她就覺得，這位在執法員口中張揚自戀的小少爺對她的态度有點過于體貼優待了，說不定背後就藏着什麽陰謀，現在司機這樣說出來，反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請說。”燕行歸坐得正了些，擺出鄭重交談的姿态。

“少爺希望你做一件事情。價錢随你開。”司機說道。

燕行歸：？？？

還有這等好事？！

“沒問題。四百萬，什麽都好說。”她迅速說道。

司機靜了一下：“……你不問問是什麽事情嗎？”

“什麽都可以，只要錢到位，哪怕少爺讓我去殺了那個綁架團夥，也保證做到。您放心，我的服務保證貨真價實。”燕行歸嚴肅地保證。

“好吧，那麽燕女士，請你先回憶一下，在救了少爺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燕行歸不由自主回憶起看到那位“少爺”時候的驚鴻一瞥——他被脫光了五花大綁塞在車廂裏，身上沾滿了嘔吐物，要說奇怪的東西的話，燕行歸覺得這麽個光溜溜的男人本身就是一件很奇怪的東西。

不過赫羅特既然這麽問了……燕行歸又仔細回憶了一下，遲疑說道：“他屁股上有個紅色刺青？”

“……您還記得是什麽刺青嗎？”

“好像是……倉鼠？”

車廂裏安靜下來。可燕行歸卻敏感地感受到了隐藏在平靜下的某種詭異氣氛。

“你果然看到了！！！”

旁邊另外一個小門被砰地一聲推開，一個可能是一直躲在後面偷聽的男人沖了出來。一頭金色短發像是陽光一樣絢爛耀眼，只是此刻他的臉漲得通紅，猛一看上去，就像是個頂着一片黃葉子的番茄一樣。

“孫……阿波羅？”燕行歸驚訝地看着沖出來的人。

他已經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穿得整齊漂亮了，看長相确實和季星有幾分相似，只是比起季星的不茍言笑冰山一樣的精致，面前的人多了幾分桀骜不馴的傻氣。他滿臉悲憤，眼睛通紅地問她：“你看到了吧？你果然記住了！”

長得挺好看的，就是總覺得人有點熊。

“……”燕行歸沉默了一下，她想到了四百萬蟲晶幣，目光很快堅定下來，“不，我什麽都沒看到。”

“你看到了！你連位置都知道！嗚嗚——我知道錯了，爺爺啊，為什麽不給我一次補救的機會——”

他朝燕行歸喊了兩句，眼中的淚就真的掉了下來。後面的話已經不是對她說的了，而是變成了某種自怨自艾的嗚咽。從他的抱怨嗚咽中，燕行歸也終于明白了面前的孫先生在意的東西。

這位孫.賽西爾是賽西爾家現在的當家人的老來子，上面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頂着，從小就備受寵愛，被慣得無法無天任性妄為。孫的爺爺，上一任當家人卡彭.賽西爾倒是想管一下孫子，奈何被妻子和兒子兒媳寵壞的孫子很難聽得進老人的意見。

一直到了自稱阿波羅的孫先生十歲的時候，他要學着一個他喜歡的明星給自己紋身，且為了表示自己的與衆不同，當時尚處于中二期的孫先生堅持要給自己的屁股上紋一個他最崇拜的偶像——當時某部動畫裏的反派BOSS，黑暗倉鼠吱太郎。

老爺子一反常态地力排衆議大力支持這件事，且告訴孫子，賽西爾家的祖訓就是敢作敢當，絕不後悔。

這件小事成了孫先生一生中的重要轉折點。

當孫先生逐漸長大，意識到一個青壯年男性在自己屁股上有一個圓頭圓腦的名為吱太郎的倉鼠有多麽羞恥的時候，曾經最支持他的爺爺卻成了盡全力反對他把刺青洗掉的人。

“你已經長大了，記住你曾經說過的話，我們賽西爾家的人，敢作敢當，絕不後悔！”卡彭先生嚴厲地訓斥道。

孫先生哭過，鬧過，甚至為此離家出走過，但是每一次都遭到了殘酷鎮壓。卡彭老先生甚至出動了賽西爾家的保安隊，十幾個彪形大漢去刺青館把偷偷洗刺青的小少爺捉拿歸案，用實際行動向他證明了“諾必踐，行必果”是多麽重要的一件事。

卡彭先生的教育效果拔群，本來很可能一路朝張揚跋扈法制咖走去的孫先生深刻記住了自己屁股上的吱太郎，并且每次在張揚跋扈到紅線前的時候都會及時剎車，最終成為了一名只是有點狗大戶的正直青年。

燕行歸：“……”

她現在很是後悔沒有在一開始就錄音，要不然下次星際博物館電話再接通的時候，就可以把這一段哭訴播給奧爾德裏奇聽聽，讓他知道自己的子孫後代裏面有怎樣的奇葩了。

“所以，你能不能把剛才看到的東西忘了？”自稱阿波羅的孫先生通紅着眼睛看着她，“四百萬蟲晶幣是吧？沒問題！只要你能把這件事情忘了，八百萬都沒問題！”

燕行歸：“……”

很遺憾，哪怕是科技發達的三百年後，人類依然沒有發明出特定記憶遺忘藥劑，甚至經過孫先生這麽一鬧騰，本來燕行歸都快要忘掉的倉鼠“吱太郎”更加清晰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燕行歸飲恨與說好的四百萬蟲晶失之交臂，當她站在學校門口的時候，眼前還浮現着那只紅色的可愛倉鼠、以及倉鼠下面又圓又白又翹的……

別說，奧爾德裏奇家的基因挺強大的，就連多少代以後的孩子都遺傳了下來他的好身材。

她收回如果繼續進行下去可能會讓前戰友複活來打她的念頭，垂下眼睛看着手中一張紅色的卡。

這是那個開車的司機離開前給她的東西，他和最開始時一樣沒什麽表情，只是說道：“非常感謝你的出手相救，這是卡彭先生讓我帶給你的謝禮，希望你能喜歡。”

雖然現在賽西爾家的當家人是季星和孫的父親，可當年以軍功起家的卡彭.賽西爾仍然在家中擁有一言九鼎的地位，他出手送的東西不是錢，可燕行歸隐約覺得，這東西也許是比錢更珍貴的報酬。

她走回宿舍樓，剛剛按開電梯門，就看到裏面緊緊抱在一起擁吻的一男一女。

男人背對着她，她也不認識，正對着她的女人卻是她熟悉的。那是和她同住一棟宿舍樓的姑娘，她面容清純精致，身材卻是異常的火辣，這會兒正閉着眼睛，非常投入地和面前的男人親吻着，白皙的面頰上兩片酡紅，讓女人原本清純的面孔多了一絲.誘惑。

燕行歸禮貌地後退半步，想要等另外一趟電梯，可裏面的女人卻突然出聲了。

“進來吧。”

作者有話說：

燕小六興奮把瓜端給奧爾德裏奇：戰友！戰友！你知道嗎？你後代是這個樣子的！你開不開心？高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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