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車廂裏，陸桀正低着頭, 手裏拿着沾了醫用酒精的棉簽, 斂着眉頭，小心翼翼地給曲琪擦破皮的兩只手掌消毒。酒精碰到傷口會有刺激性的痛感, 他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為什麽哭？

“摔疼了。”

曲琪找了個順理成章的借口。

陸桀擡眸看她，那雙漂亮的鹿眼, 清澈的雙眸，像掃描儀般打量着她，“是先哭才摔的, 還是摔了才哭的？”

“哎呀。”曲琪被他看得慌, 搶過他手裏的棉簽, 轉身去給自己擦。

她總不能告訴陸桀，因為跟夏莉鬧掰了, 而鬧掰的原因是她污蔑她為了讨好他, 從他這裏拿到好處跟他睡了。

看得出她不想說, 陸桀也不再繼續深究, 抽了一支新的棉簽, 擠了藥膏，将她的手重新拉過來，将藥膏抹上, “還有沒有別的地方被摔傷？”

“沒有了。”

膝蓋有點疼, 不過隔着褲子，應該不像手掌這樣破皮流血。曲琪覺得沒大問題，就沒提。

卻突然聽到陸桀說：“膝蓋伸出來我看看。”

曲琪：“……”他是會讀心術嗎？

——

一連幾天, 曲琪在各大租房網站上查找住房信息，然後利用下班時間去看房子。可都沒有遇到心儀的。要麽是位置距離公司太遠，上下班需要花費将近兩個小時，要麽就是房屋間隔不合理，采光通風條件太差勁，還有就是價格太貴沒談攏。

一晃都周四了，她原本希望本周五之前能夠将新住所确定下來，周末兩天可以收拾行李搬過去。

今天看的這個，房子條件和價錢都挺讓曲琪滿意，但是最後臨簽合同她還是決定放棄，主要房東是位四十幾歲的中年男士，看她的眼神總不太對勁，感覺不怎麽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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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琪走出小區，天已經黑了，整個城市華燈初上。

她邊走邊想起大學畢業的時候，也差不多這樣，找工作找租房，今年她把一切都又經歷了一遍，只是那時候是和夏莉一起……生活好像變了又好像沒變，算了，不想了。

有些傷感地望了一會兒地上自己的影子，走到一個路口，曲琪停下等紅綠燈，綠燈亮起，她順着人潮湧過對面。

對面一個停車場，周鴻銘停好車從裏面出來，原本是想去常去的那家飯店吃飯，走出地面就看到曲琪從眼前經過。

他快走幾步叫住她，“曲琪師妹。”

曲琪聞聲左顧右盼，見到走上前來的周鴻銘，因為下班之後換成了平底鞋，周鴻銘比她高了許多，她仰頭朝他笑着打招呼，“嗨，師兄。”

周鴻銘：“你來這邊辦事？”

曲琪：“最近準備搬家，來看房子。”

周鴻銘腦子裏快速閃過一個想法，本能地脫口而出，“你要不要搬到我的房子裏住？”

“哈？”曲琪被吓一跳。

周鴻銘趕忙解釋：“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住這後面的小區，兩年前買的，平常一個人住，只用主卧和客廳，有兩間房都閑置着，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把其中一間租給你，客廳廚房陽臺這些你都可以随意使用。”

“大家的房間都是獨立的，你可以把我當作合租室友。”

“不，不用了。”雖然挺多男女合租的情況，但是曲琪始終覺得男女有別，不方便。

周鴻銘笑得敞亮，“你對師兄不放心？”

雖然建議提得是有些唐突，但周鴻銘的出發點是磊落的，他有心于她，但也不至于對她用什麽下三濫的手段。

曲琪否認了對他不放心的說法，畢竟師兄有意幫自己，她當然不會把他想得那麽難堪，也十分“貼心”地從他的角度來解釋拒絕的緣由，“不是，師兄你看，雖然你現在一個人住，但是哪天你交了女朋友，我這麽大一顆電燈泡杵在那裏，而且容易造成誤會，影響你的桃花運呢。”

聽起來多為他着想，周鴻銘知道，曲琪心理還是覺得對他不放心吧，當然也不強迫她。

“這附近的住房都不錯，距你上班的名都大廈也近，我稍後也幫你打聽一下相關租房信息。”

“好，謝謝師兄。”曲琪笑着感謝。

正打算道別離開了，周鴻銘緊接着又問她，“吃晚飯了嗎？”

曲琪下班就趕過來看房子了，主要覺得晚上到陌生的地方有點危險，所以就趁着天黑前看完，現在還餓着肚子。

“還沒。”

“走吧，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申城菜做得不錯，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

“沒事，我也還沒吃，你就當陪陪我。”

盛情難卻，而且曲琪确實餓得厲害了，然後就跟着周鴻銘的腳步，走了幾分鐘，來到一家專做申城菜的飯店。

申城菜喜歡放點辣椒調味，而粵菜大多追求原汁原味，口味偏清淡，周鴻銘作為一個廣州人，竟然主動帶她來吃。

曲琪在位置坐下後還不放心地跟他确認，“師兄你确定吃這個嗎？申城菜有點辣，你能夠接受？”

“其實來過幾次。”服務員遞上餐牌後，周鴻銘轉給了她。“你試試看地道不地道。”

他說他來過幾次，看樣子應該不是說說而已，因為服務員站在旁邊等曲琪點菜時，還跟他聊上了兩句，顯然認識他。

雖然這樣，曲琪照顧到對方的口味，還是盡可能撿少辣的菜式點。

吃到一半，一聲甜美的“嗨”從頭頂飄過來，曲琪擡起頭，看到一位穿着及膝長靴，身材高挑的美女朝這邊來。

和周鴻銘打過招呼後，美女轉頭看向曲琪，微微一笑。

近距離看着這張臉，曲琪的記憶漸漸浮現：這個是以前大學的校花，叫什麽來着？曲琪不記得了，只記得她姓高。

“高師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曲琪師妹。”

跟她不同，對方竟然準确無誤地喊出了她的全名，看來校花不但人長得漂亮，記憶力也挺厲害呀。

兩個人在大學其實沒有什麽交集，曲琪知道她，是因為夏莉一直念叨這個是她最強勁的情敵。夏莉為什麽這麽說呢？幾年前周鴻銘大學畢業時，學校曾流傳過他和校花在一起了，但是沒有等到二人承認或者否認，這個消息就跟着他們畢業一起被帶走。

但是看現在這個氣氛，高師姐和周鴻銘畢業之後應該在一起過，而且看高師姐看周鴻銘的眼神，百分之百留戀周鴻銘。

周鴻銘見到她也挺和氣的，不知道兩個人因為什麽分開呢？

高師姐沒怎麽逗留，打了招呼聊了幾句，最後深望了曲琪一眼便走了。

曲琪望着高師姐曼妙的背影，忍不住問對面的周鴻銘，“師兄，我這麽問你，可能不太禮貌，但是……以前學校傳的關于你們兩個的緋聞是真的嗎？”

周鴻銘拿起的筷子又放下，“假的。”

“哦。”曲琪嘴上這麽應着，可心裏怎麽就那麽不信呢。眼神可騙不了人。

周鴻銘靠在椅背上，看着曲琪明顯不信的表情，猶豫了幾秒，還是決定坦白：“消息是假的，但是畢業後，我們确實在一起過一段時間。”頓了頓，他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在曲琪面前談這些，他确實有些不自在，“大概一年左右的時間吧。”

當初的校花和校草！曲琪的八卦之魂被熊熊點燃，身子往前挪了挪，扶着眼鏡眨巴着好奇的雙眼，“那你們為什麽分手呀？高師姐這麽好，而且跟你站一起男才女貌，真有種天生一對的感覺。”

問完她又覺得不合适，果然，周鴻銘沉默了。

曲琪有點想打自己的嘴巴，抓緊安慰說：“不要難過，大家都會遇到更好的。”

周鴻銘看着她，抿唇笑了笑，後意有所指道：有時候，不一定往前走就能遇到更好的，因為從前那個其實就已經是最好的了。

當下，曲琪理所當然認為，周鴻銘這句話裏的“最好”，指的是高師姐。

而她自己也深有同感，她時常覺得，無論再怎麽往前走，或許都遇不到比陸桀更能打動她的心的男人，陸桀的出現，對她幾年如一日沉浸如一潭死水的人生來說，确實驚豔了時光。

可是怎麽辦呢？陸桀是對她好，可是“我喜歡你”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都要她逼他才說，以至于別的女人都敢借着他的緣故，來她面前耀武揚威，并不覺得他有多愛自己。葉雯也是這樣覺得吧？所以才敢挑釁她。

而曲琪自己呢，卻越來越陷入對他的感情裏無法自拔。

人還是得往前走呀，曲琪拿起筷子繼續夾菜吃。

——

冬天似乎是個特別容易讓人陷入懷念的季節，或許是因為天氣冷，身邊需要一個人溫暖吧。

高熙兒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裏，是因為之前跟周鴻銘談戀愛時，兩個人下班了經常來這家店吃飯，周鴻銘喜歡這家店。

當然，她知道，周鴻銘之所以喜歡這家店，是因為什麽。

申城菜，曲琪是申城人。

兜兜轉轉幾年過去，他終于還是跟當年那個念念不忘的女孩走到了一起，親眼看到，便可以徹底死心了。

高熙兒回頭望着窗邊那一雙人影，揚唇苦澀地笑了笑，轉身拉開車門坐進去。

——

吃完飯結賬從飯店出來。

夜深霜重，外面氣溫低得讓曲琪打了個顫，周鴻銘立即取下脖子上的圍巾，正要給曲琪戴上，一聲“曲經理”讓他動作一滞。

曲琪正低頭點手機上的打車軟件，沒有察覺周鴻銘的動作，只在聽到這個稱呼時，條件反射地擡起頭應了聲，“是！”

然後，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是誰的聲音。

陸桀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走近，那眼神來者不善，周鴻銘上前将曲琪擋在了身後。

陸桀擡眸，兩個男人的視線對上，“獵搜和靈動在項目上有競争關系，周總私下約見我的人，我現在要帶她回去，你有意見？”

“工作時間她是你的下屬，但是現在是下班時間，她是我的師妹。”周鴻銘毫無退讓之意，轉身用手臂護着曲琪，“走，我送你回去。”

擦肩而過，陸桀伸手抓住了曲琪的手，曲琪轉頭看着他，他皺着眉頭，嗓音頹然一軟，一只手護住肚子，“曲經理，我胃疼，需要去醫院。”

曲琪：“……”

周鴻銘：“……”

——

一路将人攙扶到車庫，曲琪開了車鎖，拉開車門将陸桀往駕駛位塞，陸桀連聲抗議，“琪琪，你不幫我開車呀，我病了。”

曲琪将車匙還給他，“別裝了陸桀，你又不是演員，演技太差了。”

陸桀：“……”

四十幾分鐘後，陸桀開車将曲琪送回桔子公寓。

“不管怎樣，謝謝你送我回來。”曲琪跟他道過謝，下車。

陸桀解了安全帶，緊跟着下車，隔着車頂的距離問她：“不要跟他在一起好嗎？”

曲琪沒回應，直往公寓走，留給他一道背影。

陸桀追上去，從身後抱住她，“你要分開你要冷靜，我都尊重你，但是琪琪，拜托不要愛上別人。”

“我沒有。”曲琪否認道。

陸桀将她身體轉過來，昏暗的路燈下，低下頭尋到她的唇親她，嗓音沙啞帶着情緒，“那你怎麽可以讓我愛上你，然後又不要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的陸總似乎是個小可憐？

明天就給糖吃，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