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心冷的親昵

他可以跪下為他穿鞋,卻不肯給他一個正常的家。

林真在格鬥技巧上是可以勝過李震白的,李震白雖然也進行過基礎訓練,但與他這種在這方面下過多年工夫的不可同日而語。

但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技巧一敗塗地,因為林真除了手臂的大部體都完全被對方高大的身軀禁锢住了,根本一動都不能動。

林真雙手用力抵住李震白的胸膛,急道:“你做什麽?”

李震白盯着他,笑得邪氣,湊近了低聲說:“他們都下班了,這層樓裏只有我和你。”

林真扭開頭,避開他炙熱的氣息:“那又怎樣?”

“聽說男人植入孕囊,受孕的幾率極高,很多男男夫妻都是新婚夜就懷上了孩子,結婚不到一年就雙雙當父親了……”

李震白用筆挺的鼻尖在他臉頰上蹭了蹭,用嘶啞的嗓音誘惑般問道,“如果我現在讓你懷了我的孩子,你是不是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林真使勁推他,努力往後退:“你清醒點,李震白,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李震白只抓住他的腰往回一扥,就又把掙紮出一半身體的林真重新塞到身下,他眯着眼睛看着身下的人,薄薄的嘴唇微動:“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快要為你瘋了!”

說着,他就作勢要去抱住林真,林真的臉色一下子煞白,竭力彎曲着身體阻擋他的動作,兩人來來去去無聲地糾纏了幾下,李震白突然覺得林真不再抵抗了,他神情一變,停了動作,擡頭去看,就見林真躺在床上,用手捂着臉,薄薄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淚水順着他的指縫流了出來。

這一瞬間,李震白有點慌神,他伸手握住林真的一只手腕,想看看他的臉,手腕是被他拽下來了,林真卻扭轉過身體,因為一只手腕還被抓着,就只能把半張臉努力埋進了枕頭。

看着這樣的林真,李震白怔了一下,他覺得心髒在這一刻緊縮了一下,幾乎讓他有了疼痛感,這麽多年,他頭一次對一個人産生了類似心疼的感覺。

“小真!”李震白用手肘稍稍撐起自己的身體,松開桎梏,輕聲叫他。

林真身體獲得了一些自由,就勉力翻轉過去,趴到床上,在李震白又一次叫他名字時,在被子裏甕聲甕氣哽咽着說:“我……我不要你!”

李震白看着他白皙纖細的頸子、單薄的肩膀,和薄薄衣衫下透出的蝴蝶骨的形狀,心裏一陣又酸又軟,他用手心覆蓋住他的後脖頸,輕輕摩挲他的發尾:“好了好了,剛剛都是吓你的,我沒有真的想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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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真不聽他的,還是背過身體在默默流淚。

李震白嘆了口氣,撐住身體往上挪了一下,從身後覆在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你相信我,昨晚杜醫生說了,你父親下的藥劑量不少,你那張穿睡衣的照片就把我打發了好多次,咱們都是男人,你該知道的,我再怎麽想,體質也是正常人,今天不可能的。”

林真低低的哽咽聲停了停,李震白再接再厲,放松身體讓他感受:“真的沒騙你,是不是?”

林真忍無可忍地回身推了他一把,臉卻還是不肯露出來。

李震白無奈地苦笑,又一次撐起身體,安撫道:“就是想讓你知道我沒在騙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他伸手握住林真的肩膀,使勁扳動他身體,想讓他面向自己,林真卻執拗地不肯動。

“怎麽了?嗯?”李震白趴在他耳邊,“是怕我看到你哭得醜嗎,那我轉過頭去不看好不好?”

林真又伸手推了他一下,李震白趁機抓住他那只手,哄勸道:“寶貝,別哭了,大哥錯了,原諒大哥好不好?”

李震白以前從來沒說過這樣的話,沒這樣低過頭。

這次,林真才遲疑着轉過身來,李震白讓開身體,讓他坐起來,低頭看他的臉,只見他哭得臉色緋紅,睫毛上濕漉漉的,微張的嘴唇也哭得嫣紅,他怔了一下,心裏想,原來用梨花帶雨這個詞來形容美人流淚,真的是再合适不過了,要不是林真還在跟他鬧別扭,他真想抱着他狠狠親上去。

林真用衣袖随意抹了把臉,把細嫩的皮膚擦得通紅,李震白看不過去,忙拿來紙抽,給他細細擦臉。

林真乖巧地仰着頭,任他擦拭,像被水洗過一樣清澈的眼珠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李震白敏銳地發現了,問他:“怎麽了,寶貝?”

林真剛哭完,有點抹不開面子,咬了咬嘴唇,回答:“我想去洗手間。”

聞言,李震白笑了一聲,調侃道:“睡了一下午了,是該去個洗手間了。”

林真挪到床邊,伸腳去夠床邊的鞋,李震白先于他下了床,蹲下身體,将他的腳放到自己膝蓋上,将滑下來的襪腰細心地往上拉了拉,也不嫌鞋底髒,直接就在自己膝蓋上幫他穿好鞋子,如此炮制也穿好另一只,然後在林真站起身的時候,他彎下身體一手攬腰一手托膝下,将人整個抱起來,林真被吓了一跳,下意識抓住他衣襟,李震白掂了掂他,笑道:“輕飄飄的,沒幾兩肉!”

林真有點不适應,急急道:“放我下來。”

李震白卻已經大笑着抱着他,通過兩間辦公室連接着的門,朝隔壁而去了。

在總裁辦公室附帶的單獨洗手間裏,林真站在馬桶前,臉色通紅,李震白則在他身後,雙手扶着他的腰,側頭望着他,笑着問道:“寶貝怎麽了?沒感覺嗎,要我幫你噓噓嗎?”

林真已經有些緩過來了,他扭頭看了對方一眼,欲言又止。

李震白「嗯?」了一聲,林真說:“你出去……”

李震白也不說話,也不動,只笑着看着他,林真用漂亮的水濛濛的眼睛瞪着他,良久以後,李震白才笑了一聲,摸了摸他發頂,離開了洗手間。

辦公室裏,李震白坐在沙發裏等人,過了幾分鐘,林真從洗手間裏走了出來,他明顯洗過臉,衣服也簡單整理過。

林真坐到李震白身邊,薄薄的身體陷進柔軟的沙發裏,半側着倚靠着沙發靠背,頭也枕在上面,側着臉看着李震白。

他哭過之後,這個姿态帶着些疲憊的慵懶感,李震白被他這麽長時間的定定看着,有些不太自在地低聲問他:“怎麽了,寶貝?”

林真問:“你答應讓我離婚了?說話算話?”

李震白笑了笑,點頭:“我答應了,說話算話,正簫那邊我會說服他。”

林真眼睛一亮,又垂下眼皮,低聲道:“可是,我以後不是李家人了,怎麽能還住在李家,我得回自己家。”

李震白臉上笑容漸漸淡了:“你和正簫辦完離婚手續以後可以暫時不公開,等以後時機合适了再公布。”

林真垂着的睫毛動了動,從沙發上坐直身體,“什麽時候算是時機合适呢?我離婚了還留在李家,被人知道了會怎麽想呢?”

“不會讓人知道……”李震白說,“家裏人就算知道了,他們也不敢亂說。”

林真搖頭:“不,我不想這樣,我想有我自己的家,有歸屬感和安全感的家。”

李震白雙眼微眯:“這就是你要去C市買房子的原因?”

林真擡眸看向他,沒意外他會知道自己的計劃,“王家我不想回了,回去也再容不得我,離婚後,李家我也沒法呆了……”他垂下眼眸,睫毛在臉頰上留下兩片陰影,“我總得有個能去的地方。”

李震白面色已經開始不悅,“可你為什麽選擇去C市,你不僅要跟正簫離婚,還要從ENERGY辭職,甚至要離開B市……”

他嘴角緊繃,“林真,你是想徹底遠離李家,擺脫我,是不是?”

林真眉頭微皺:“我沒有這個意思,去C市置業是為了方便工作而已。”

“什麽工作?”李震白已經不再隐藏自己的不悅,臉色難看極了。

林真回答:“陳青冬找過我,提出了和我合作的想法,我評估後,覺得有可行性。”

哐啷,李震白突地站起身,将茶幾上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掃到了地上,他胸口劇烈起伏,氣勢洶洶地在地上來回走了幾圈,在這個過程中始終用狠厲的眼神盯着沙發上的林真。

林真仰頭看他,試圖解釋:“我早跟陳青冬說清楚了我的身份,他已經沒有其他想法,賣了雲之之後,陳總打算轉戰到生物制藥行業,這一塊他初有涉獵,為了分擔風險,他想找個合夥人,所以才選中了我……”

林真話沒說完,因為李震白突然停到了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目光晦暗不明。

“林真,你明知道他在圖你什麽……”李震白聲音低沉嘶啞,“合夥人?你拿什麽和他合夥?”

聞言,林真臉色一變,目光也冷了下來。

李震白卻繼續毫無顧忌地嘲諷道:“拿你漂亮的臉和這副讓人垂涎的身體去合夥嗎?”

林真霍地站起身,與李震白面對面,盡管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受傷的光,但仍盡量冷靜道:“你不知道,我在王家公司……”

可暴躁的李震白沒給他解釋的機會,他譏諷地彎起嘴角:“你父親願意給你投資?他自顧都不暇,還能資助你拿出巨額資金去和陳青冬合夥?”

林真瞳孔微縮,聽見李震白的聲音像惡毒的蛇一樣,鑽入他的耳朵:“林真,你別忘了,你們王家,還欠我一個億!”

林真沒發怒,他甚至臉色都沒變,只是垂下眼皮,聲音很輕柔地道:“如果我不和陳青冬合夥了,也不去C市了,就留在B市,可李家我确實不能繼續呆了,你打算怎麽安置我呢?”

李震白沒看出他的不對勁,聞言,臉上緩和了幾分,對他說:“如果你不能接受暫時隐瞞離婚,繼續留在李家的做法。那麽,也可以對外公布離婚的消息,你搬離李家……”

他停頓了一下,“但是,你必須住在我的地方,在這棟大廈開車大概十幾分鐘路程處,有一處在我名下的私人房産,外人都不知道,是前兩年裝修的,還很新,我之前偶爾會過去住,你以後就住在那裏。”

“我住進去以後呢?”林真問。

李震白說:“媽還在,我不能搬離李宅,但是每個月我保證可以有半個月去那裏陪你。”

林真擡眼看他:“這樣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呢?”

李震白雙手握住他肩膀,低聲說:“寶貝,你是我喜歡的人。”

林真諷刺地笑了:“你就是這麽喜歡人的。”類似的話,他是第二次說。

李震白眉頭微皺,握着他肩膀的手收緊:“小真,你要明白,我有我的難處。”

林真點頭附和:“我能理解,但也請你能理解我。”

“什麽?”李震白已經察覺他的不對勁。

林真回答:“我的出身、我的家教和我自己的行事準則,都不允許我以色侍人,用出賣身體去換取錢財和地位。”

李震白臉色一沉:“你就是這麽看待我和你的關系的?”

林真冷笑:“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你不就是想讓我做你金屋藏嬌的地下情人嗎?”

李震白死死盯着他,目光冷厲:“你不應該用這樣的詞彙污染我們之間的感情。”

林真「哦」了一聲,“我明白了,我應該揣着明白裝糊塗,閉上嘴巴,歡天喜地搬去你的私宅,每天做好準備期待你的臨幸就對了,是吧?”

李震白咬緊牙根,本就線條冷硬的臉龐,此時繃得更緊,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強大壓迫感,他薄唇微動,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林真,我希望你明白,拒絕我代表了什麽!”

林真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眼角流下一滴淚水,順着臉頰流到耳際,他紅潤的嘴唇微動,“用不了多久,欠你的,欠李家的,我都會一一還回去……”又是一顆淚珠順着眼角流下,“剛才你願意跟我認錯,我以為……”

說到這裏,林真忍不住哽咽了一聲,嗓音裏是抑制不住的失望和痛苦,“李震白,你放過我吧,我想要的,只是再簡單不過的普通人的生活。你想要的,不一定非要在我身上得到,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什麽樣的人都能輕易做到。”

林真後退一步,黯然地轉身準備離開,卻被李震白一把抓住手臂。

李震白的憤怒讓他渾身緊繃,握着林真手臂的手抓得很緊,他沉聲問:“你的意思是,要把我推給別人?”

林真心灰意冷地搖頭:“你和誰怎樣,都是你自己的事,和我無關。”

怒火在李震白雙眸內閃動,他薄唇輕啓,露出森白的牙齒:“你不要我了。”

林真掙了一下身體,卻沒掙開,他看向李震白,說:“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李震白的胸口劇烈上下起伏,他咬着牙道:“林真,同樣的問題我也要回敬給你。”

林真不解地看他,聽見李震白吐字清晰地問他:“林真,哪怕是為了我,你都一步不肯退,你就是這麽喜歡人的?”

林真身體一震,嘴角勉強勾起一個掩飾的笑容:“我不喜歡你,也沒喜歡過你。”

李震白雙眼微眯:“你撒謊!”

林真又是心頭一顫,他自認一直以來都很謹慎,對李震白從未洩露過一絲一毫的心跡,可對方過于堅決的語氣,讓他有了很不好的預感。

李震白放開他手臂,轉身大步走向自己的辦公桌,彎腰用鑰匙打開一個上鎖的抽屜,從中拿出……一本書來。

林真倏地眼皮一跳,在看清那本書的封皮的瞬間,他腦袋裏嗡的一聲,眼前一黑,幾乎差點昏厥過去。

李震白拿着那本書,就像拿着一個足以徹底擊垮敵人的保留到最後的致命武器。

他走到林真面前,把書舉到對方面前,讓他看清封面。

李震白殘忍地念出這本書的名字,“《如果再給我一天光陰》,扉頁上寫的字你還記得吧?”他語氣緩慢地、像背誦詩歌一樣說出那幾句話,“早上,我要告訴你,我愛你;中午,我要讓你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晚上,我要在你睡着後求神明現身,讓你忘記這一切。”

林真臉色白得吓人,他嘴唇顫抖着,幾次想要說話都沒能成功發出聲音來。

李震白舉着那本書,像是拿捏住了林真的整顆心髒,幾乎讓他心跳驟停,無法呼吸。

“你……你怎麽确定……那是我?”林真費力地吐出這幾個字。

李震白眸色深沉:“你還記得嗎,你和正簫在民政局簽字結婚時,我是在場的。”

轟隆一聲,林真腦子裏閃過他早已不想回憶的一幕。

民政局裏,李正簫不情願地被他哥監督着,與林真一起簽下一份份結婚聲明和相關表格。

在落筆前,婚姻登記員提醒他們:“這些文件簽完,二位的婚姻就生效了,就不能再反悔了。”

李正簫不屑地哼了一聲,林真則迅速往後看了一眼,然後咬緊牙根,努力抑制住手指的顫抖,将自己的名字一一簽了上去。

而在他們身後斜後方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沉默地伫立在那裏,目光落在他們簽定的文件上,在看清上面的字跡後,他眸光微微一閃,露出些訝異的神情看向林真的背影。

随即那異樣的神情就被隐藏了進去,像平靜湖面上掉落的小石子,迅速不見了蹤影,抹平了痕跡,恢複了平靜如波。

在李正簫和林真拿到大紅色的結婚證,一起轉身看過來時,李震白嘴角微勾,笑着對他的弟弟和新進門的弟媳說:“恭喜,大哥祝你們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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