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李正簫

我大哥這樣的人,他絕不會最終選擇你。

林真一天沒去公司,從不信神佛的他,這一天去了一趟郊區的潭澤寺虔誠地上了一炷香。

出了寺廟,往山下停車場去的路上,一個穿着青色僧衣的年輕和尚叫住他,“這位施主,看你眉間有愁容,有什麽煩心事,或許我能替你破解一二!”

明知道對方是騙子,林真還是站定了等他過來,他淡淡道,“我想問家裏老人健康。”

那「僧人」觀察了一下他的面相,目光在他手裏明顯價值不菲的錢夾上一掃而過,幾乎掩蓋不住眼睛裏的貪婪,勉強壓抑住興奮的神色,皺着眉嘆息道:“你父母宮薄弱晦暗,天生父母緣不好,不僅自己父母受影響,就算結婚了以後,對方長輩也會受你影響,身體健康情況注定很差。”

林真面無表情看了他幾秒後,轉身就走。

那假和尚急了,追在他身後,急急道:“這位施主不可不信呢,你既然來寺裏上香,說明家裏已然是出了狀況,試試看總是多個選擇。”

林真心裏厭煩,沒搭理他,聽見對方在身後氣急敗壞詛咒道:“等着瞧吧,不出一周,你家裏必然有一位長輩要過世,到時候你別後悔!”

林真心頭一凜,加快腳步,快速上了車,啓動車子離開了停車場。

……

這個白天,醫生又發了一次病危通知,這次情況很嚴重,李家在B市的所有人都到了醫院,亂成一團。

李震白給林真發語音信息時,隔着那些人挺遠,林真都能隐約聽見那邊的嘈雜聲。

“大概率撐不過去了……”李震白說,“他們把壽衣都準備好了。”

林真用手胡亂抹了把眼眶,說:“我在醫院樓下,到時候……告訴我……”

在停車場裏,林真一等就是大半夜,他在車裏能看見李家人在醫院門口出出進進,表情各異,有真傷心的,也有裝作沉痛,一出門就松了口氣滿臉無所謂的,也有表情木然,只是當做完成任務的。

直到淩晨一點多,李震白的信息又來了,李老夫人又一次奇跡般的被搶救回來了。

下半夜,李家的親屬們陸續離開了,李震白下了樓,和林真在停車場一起抽了一根煙,說了會話。

其實也沒說什麽,兩人都很疲憊,背後靠着車,并肩站在一起,就好像說了很多話一樣。

這次搶救之後,李老夫人的病情開始趨于穩定,進入未知時間的昏迷狀态,她被轉入普通病房,醫生說可能随時醒過來,也可能一直就這樣了。

大家不可能一直就這麽在醫院耗着,李震白發了話,都該幹嘛幹嘛去,這下子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就連李芳冰都迫不及待和老公一起離開醫院回了家。

反倒是李正簫還在醫院守着,一反常态,表情陰郁地不怎麽說話。

李震白讓他先回去休息,李正簫突然梗着脖子吼了一句:“少管我!”

聞言,李震白深深看了他一眼,李正簫咬着牙擡眼看他,目光裏都是不馴,李震白與他對視了幾秒,倏地伸手抓住他後脖領,用對方無可匹敵的力量,将之一把拽起來,連推帶搡地動作粗暴地把他推進附近一個空置的病房。

房門一關上,李震白就眯着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你怎麽回事?”

要是以往,李正簫有這樣的表現,李震白什麽話都不會問,直接就給他送去南山關禁閉。

但懷疑弟弟可能是因為想起來過去父親去世時的經歷,才情緒失控,李震白就多了幾分隐忍。

李正簫卻并不對這份難得的隐忍感到慶幸,他瞪大眼睛,用一種桀骜不馴的态度喊:“我就這樣怎麽了?礙着你眼了?”

李震白眼中怒意一閃而過,卻還是強自壓抑住了,他閉了閉眼,盡量用平靜的語氣道:“我知道這幾天你心裏難受,有什麽話你可以跟我說,但你應該知道,我不能容忍你用這樣的态度跟我面對我。”

李正簫嘲諷地一笑,“我是心裏難受極了,媽病得這麽重我不可能舒服,可我沒想到……”他話語突然中斷,冷哼了一聲,“我眼看着要三十了,用不着你天天像管孩子一樣管我!”

李正簫冷冷看着他哥,說:“麻煩管好你自己!”

哐,門被一腳踢開,撞到牆上又彈回來。

李震白站在一片白色的病房內,背對着門,臉上緊繃,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過了兩天後,李震白也離開了醫院,由方管家帶人在病房日常陪護,畢竟日子還得過,公司還要管。

這兩天,李芳冰為了照顧家裏的事,就又回到李宅暫住。

李震白晚上下班回家,李芳冰已經讓廚房把晚餐都張羅好了。

自從林真離婚離開這個家後,好像家裏就冷清了很多,這次母親重病,家裏竟然多了幾分凄涼的味道。

飯吃着吃着,李芳冰嘆了口氣,說:“家裏人氣越來越少了,你們兄弟兩什麽時候能領回個媳婦,家裏生幾個娃娃就好了。”

李震白看了他姐一眼,說:“以後再說吧,現在媽病得這麽重,沒心思顧這事。”

聞言,李芳冰點了點頭說:“也是,等過了這陣子再說吧,我經常一起玩的姐妹裏,家裏有妹妹有女兒的……”

她看了眼一直埋着頭扒飯的二弟弟一眼,「啧」了一聲繼續道,“或者有合适的小夥子的,我都幫你們留意着,等合适的時候就見見。”

她話音才落,李震白還沒說話,李正簫已經不輕不重地放下了飯碗和筷子,用紙巾擦了擦嘴,冷笑道:“姐,我看你是要白費工夫,人家的胃口大着呢,看不上你選中的庸脂俗粉!”

李芳冰怔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李正簫話中有話,她看了一眼臉色難看的大弟弟一眼,和稀泥道:“哎呀,正簫,你說誰看中的庸脂俗粉呢,不是特別好的我怎麽可能給你們介紹,你看你個小沒良心的,我白疼你了!”

李正簫「呵」了一聲,一下子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他幾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頓地道:“沒良心的可不是我!”

說完,也不管李芳冰怎麽叫他,轉身就離開餐桌上了樓。

李芳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李震白,“他……他這是怎麽了?”

李震白目光集中在桌上某一點,神色不見不快,只有一種說不出的凝重,但他只是淡淡道:“吃飯吧……”

……

第二天,下班後,李震白去了對面寫字樓,林真的辦公室。

兩個人就在林真的辦公桌上簡單吃了頓外賣,過程中,他們都很沉默,只是偶爾交流飯菜的口味。

一頓飯過後,飯盒都收拾好扔掉後,林真給兩人泡了茶,兩人去茶幾那邊坐着慢慢喝。

李震白說:“這兩天發生了一點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林真喝下一口熱茶,放下茶杯,擡眸看他。

走廊裏好像有什麽聲音,林真沒太注意,他的位置離門沒那麽近,聽得并不清晰。

李震白微不可覺地側了一下頭,瞳孔顫動了一下,他倏地站起身,走向單人沙發上的林真,說:“在那之前,我想抱抱你。”

林真眉頭微皺,“我覺得現在不……”

他話還沒說完,李震白已經伸出雙臂狠狠抱住了他,并且低頭就要去吻他,林真并不想在自己辦公室裏和他發生什麽,下意識伸手就推。

就在這時,門哐啷被人大力踹開,一個人氣勢洶洶滿臉怒意地出現在了門口,在他看見室內的情形時,額頭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把門又哐一聲甩上,他大步走了進來,來到還保持着一個去抱一個推拒的姿勢的兩人面前,一拳打向了他哥的臉。

林真反應很快,立刻伸手去擋,但他是坐姿,高度不夠,而李震白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李正簫這一拳結結實實打在了他哥的一邊臉頰上,嘴角立刻就滲出了血絲。

被打的人神色平靜,他松開林真,往旁邊後退兩步,輕描淡寫地用手指揩去嘴角的血,定定看着自己的弟弟。

習慣了哥哥的常年的不可冒犯的權威,讓李正簫很難相信自己就這麽打到了對方,作為打人的人,他反倒呼吸急促,露出一副震驚到不可置信的樣子,目光反複在自己的拳頭上和他哥的臉上來回挪移。

李震白舔了舔後槽牙,嘗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他不怒反笑,用一種充滿威嚴卻又玩味的目光看着弟弟,輕聲道:“偷偷跟蹤我兩三天了,今天怎麽繃不住了?”

林真倏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幾秒後,又看向李正簫。

李正簫眼下的肌肉都在抖動,他的聲音都是啞的,“你怎麽……怎麽能這麽做,你是李家的家主,你這樣對不起李家,對不起爸媽,更對不起……林真……”

李震白「哦」了一聲,邊說邊慢慢挽起自己的襯衫衣袖,“你說我對不起李家,對不起爸媽,我承認,對此我很抱歉……”他嘴裏說着道歉的話,臉上卻完全沒有愧色,他微眯着眼睛,“對不起林真是談何而來呢?”

李正簫被氣得臉色發青,“小真不是能被随意當做玩弄對象的人,哪怕是你,李震白!”

被弟弟連名帶姓用這樣的語氣叫出全名,李震白薄唇不悅地繃緊,他一字一頓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認真的呢?”

李正簫呼吸一窒,他瞪大了眼睛,倏地轉向林真,語速極快道:“小真,無論他怎麽哄你,你都不要信他的,李震白他不可能和你結婚的,他不會讓你幸福,你要相信我!”

一滴淚順着李正簫臉頰掉落下來,他匆匆用衣袖抹了一把,道:“不管你怎麽想我,但是我跟你說的都是心裏話,我大哥這樣的人,在面對與家族利益相沖突的人和事時,他絕對會優先選擇家族。”

“如果他跟你說過,他會選擇你,也許當時他是真心的,但當家族利益真正受損時,長久的責任心和這麽多家族親人對他的期望,他是不可能真的為你打破長久以來的原則的!”

李震白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他看着弟弟,語氣像冰塊一樣冷:“你說完了嗎?”

李正簫視線回到他哥身上,眼眶通紅,臉色煞白,他咬着牙惡狠狠道:“小真跟誰都行,就是不能是你,如果你們繼續下去,我會把這件事告訴家裏長輩,家規裏有規定,作為家主,做了将會侵犯或損失家族利益的事,家裏人可以一起在家族聚會上彈劾你!”

“而林真,也會被你連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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