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承烨,有你真好
出了療養院, 沈頌一眼就看到等在那裏的顧承烨,他連想都沒想,快步走過去, 一把抱住了他。
顧承烨将提前準備好的外衣披在他身上,擡手将他抱得更緊了,大手放在他腦後,像哄小孩似的不斷撫摸着他。
他不敢想沈頌這一路都是怎麽走過來的,吃了多少苦, 內心又有多麽煎熬。五歲的時候,父親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十三歲的時候, 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毫無預兆的離開了他,甚至還背上了那樣不堪的污蔑。
沈頌将腦袋埋在顧承烨的頸窩,貪戀的蹭了蹭,他身上的體溫總是那麽的溫暖, 那麽的讓人安心。
“阿頌,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要是覺得心裏難受、覺得委屈, 就痛痛快快的哭出來, 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顧承烨眉頭緊蹙, 像小心翼翼地捧着世間珍寶一般,聲音溫柔地不像話。
沈頌獨自堅強了這麽多年, 直面過艱辛苦難的生活、不堪的流言蜚語......他都不曾屈服過,甚至在心底築起一層一層厚厚的铠甲,堅硬到足以抵擋任何傷害,卻在顧承烨的似水溫柔裏一瞬破防,忍了許久的眼淚, 無聲滑落。
感受到懷裏的人肩膀微微顫抖着,無聲滑落的淚水一點一點浸濕了自己肩頭,顧承烨心疼不已,恨不得替他去承擔這份難以言喻的苦楚。
“以前,你也許是孤單一人,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從今往後,請你時刻謹記,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顧承烨溫柔的說着情話,想要讓他從痛苦中抽離出來,哪怕他只能從中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溫暖,他就會不厭其煩的說下去。
“以後,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天,無論再小的事情——餓了、渴了、困了、累了,你都可以心安理得的跟我訴苦。我能辦到的,會第一時間去做,我辦不到的,也會學着去做。無論什麽時候,我都不會再讓你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你可以放心的依靠我,不需要再獨自堅強,阿頌,答應我,好不好?”
越到後面,顧承烨的語氣越像是哄小孩兒,雖然不免有些幼稚,滾燙的真心卻是那樣的情真意切,漸漸撫平了沈頌在心底積攢多年的苦楚和委屈。
沈頌止住了眼淚,從顧承烨懷裏微微起身,專注而深情地望着他,用水洗過的漂亮眸子一寸寸描摹着他的輪廓,想要将他深深地印在心底。
他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遇上這樣一個人,掏心掏肺的對他好,将他當做時刻需要保護的小孩子寵着愛着,有時候甚至比他還要了解自己。
“承烨,有你真好。”沈頌直視着他深邃的雙眸,輕啓嘴唇,發自內心的說。因為剛剛哭過,聲音裏莫名帶了幾分軟糯的小奶音。
沈頌不經意的小動作,撩得顧承烨心緒大亂,但他還牢牢記得上次的教訓,忍住沒有在這個時候欺負他。
只是非常克制的擡手幫他撥了撥被風吹亂的發絲,“雖然我很感謝月老為我們牽紅線,但可惜的是,他卻沒能讓我早早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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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樣,我已經滿足了。”沈頌淡淡的揚了揚嘴角,重新窩回顧承烨舒服的頸窩裏,閉眼淺寐,也許是放下了懸在心裏多年的巨石,他顯得有些疲憊,語氣慵懶,帶着幾分撒嬌的意味,“讓我再抱一會兒好不好?”
顧承烨努力壓住心底的情動,正人君子的說道:“我是你的,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不遠處,江安沉默地看着緊緊相擁在一起的兩人,心中隐隐泛起一絲酸澀,卻沒有了最開始那股強烈的不服氣。
梁臻看了看沈頌和顧承烨,又偷偷瞄了江安一眼,回想起他方才忽然情緒激動的将頌哥曾經經歷過的所有不好的事情一股腦兒全都倒給那位顧大少爺,直到從那位顧大少爺嘴裏得到一句“以後,我絕不會讓他再受一丁點兒委屈,”,整個人又忽然像洩了氣的氣球似的,沉默寡言了,直到那時,他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這小子對頌哥的感情不單純。
正當他琢磨着這複雜的暗戀關系時,江安突然一聲不吭的轉身朝山下走去。
“欸,”梁臻下意識壓低聲音,快步追了上去,“你怎麽走了,大老遠來一趟,不見頌哥了?”
江安語氣淡淡的,讓人聽不出情緒,“這不都看到了,頌哥還是那個頌哥。”
“啊?這……”
“走吧,我請你吃飯。既然來了大城市,就應該好好享受一下。”江安打斷了他,故作輕松的說。
“那、哥們兒陪你整兩瓶,不醉不歸……”
回到顧家後,沈頌徹底冷靜了下來,不論是過去發生在父親身上、沈熹身上,還是現在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是疑點重重。
他與顧承烨仔細梳理分析了所有事情,一致決定先從沈熹車禍這件事入手。
因為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看,這兩起車禍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偶然發生的意外事件,反而更像是幕後之人的慣用手段,就如同下/藥這件事一樣。
而且,沈熹車禍這件事,剛剛過去不久,想要重新偵查找證據,相對容易一些。
雖然想要見到沈熹,從她這個當事人身上了解更多現場的情況,有一定難度,但并非毫無辦法。
翌日一早,沈頌和顧承烨又去了醫院。
顧氏集團投資的私人醫院,提供超高水準的醫療服務,算得上是魔都億元俱樂部的定點醫院,而沈熹就在這家醫院定期接受康複治療。
上午,沈熹的母親馮玉夢陪她來了醫院,然而,複健室裏并沒有醫生,在這裏等着她們母女的是意料之外的四個人。
“玉夢。”顧夫人率先走了過去,作為閨蜜,馮玉夢對她很是信任,“時間緊迫,我帶你去裏面的房間,然後我會仔細向你解釋現在的情況。”
馮玉夢從微怔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看向沈熹,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沈熹平靜的說道:“媽媽,不用擔心我,這是我跟他們商量好的。”
聞言,馮玉夢便沒再說什麽,深深地看了沈頌一眼,随即跟着顧夫人去了裏面的房間。
“我答應你的,不管你想知道什麽,我都會告訴你。”沈熹首先開口。
“我去見過父親了。”沈頌的語氣顯得很平靜,讓人聽不出情緒。
顧承烨卻下意識将他的手握得更緊了。
聞言,沈熹微微一怔,苦澀的扯了扯嘴角,“那你想知道的,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我和我母親占着所謂的妻子、婚生子的頭銜,其實,我們才是......”
沈頌打斷了她,開門見山的說:“今天,我來找你,是想仔細地了解你出車禍的事情。”
沈熹并不覺得吃驚,甚至覺得當沈頌去見過父親之後,這是他一定會做的事情。
她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的恐懼和後怕,重重地點了點頭,以示自己做好了準備。
見狀,顧承烨向她介紹房間裏那名陌生的中年男人,“他是陳伯父,是今年上半年剛剛退休的老刑警,曾經破獲過多起大案要案,我父親已經托陳伯父暗中調查你與你父親出車禍一事。”
顧夫人很了解馮玉夢,她是一個長相學識都還不錯,性格卻有些懦弱的女人。這些年,她也曾想過與沈弘誠離婚,放他自由,可她卻始終不敢邁出那一步。
因為光是想到老夫人怒目而視的樣子,她打心底就會感到害怕和恐懼,而她的娘家人還指着背靠沈家,維持家裏的生意。
馮玉夢雖然性格懦弱,人卻不傻,稍微一琢磨,就從顧夫人點到為止的話語裏,聽出沈頌準備學他父親,走上與沈家抗衡之路,不同的是,這次有整個顧家為他撐腰。
如今看來,她的女兒也早已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
也許是受夠了這樣提心吊膽的日子,也許是她從沈頌和顧家人身上看到了勝利的希望,猶豫再三,馮玉夢一咬牙決定告訴她們一件在心底埋藏多年,除了自己,再也沒人知道的事情。
“這件事,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因為它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嚴格來說,我應該算是她們的幫兇。”
馮玉夢獨自站在窗前,背對着所有人,視線落在遙遠的虛空,臉色無端變得有些慘白。
聞言,衆人皆是一愣,知道她接下來說的話,必定是極為關鍵的事情,因而,誰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等着她的下文。
“弘誠他只知道他的婚事是一場商業聯姻,結婚對象是個從沒見過的女人。卻不知道他雖沒有見過我,我對他卻早已情根深種。”
說起這些,馮玉夢的嗓音都是緊繃的,“他從小就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在那個情窦初開的年紀,學校裏有無數女生為他着迷為他瘋狂。”
“而我只是一個低他一屆的學妹,一個平平無奇的暗戀着他的女生。”
“我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能與他産生交集,但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那時,沈家想在歐洲打開市場,正巧看上了我家的資源和渠道,而我父母為攀上沈家這樣一棵參天大樹感到興奮不已,順理成章的提出了聯姻的要求。”
“沈家答應了。當我得知這個消息時,那段時間,我整個人都是懵的,被從天而降的幸福砸懵了,以至于完全喪失了理智,就連他對我說,我有喜歡的人了,如果你非要嫁給我,我們只能是相敬如賓的假夫妻,我也不在乎,甚至幻想着,感情是需要培養的,如果我們結婚了,他就會慢慢發現我的好。”
馮玉夢緩緩轉了過來,看向沈頌,嘴角挂着苦澀的自嘲,“你父親是不是告訴你,那天晚上,我和他都被人下了藥。”
沈頌沒有說話,目光變得幽冷至極。
顧承烨握緊了他的手,清晰地感受到他渾身緊繃卻努力克制着自己,越發心疼不已。
馮玉夢還沒開口,眼淚控制不住地簌簌而落,聲音哽咽到不成樣子,“其實,在那兩杯紅酒被端過來之前,我無意間看到有人朝杯子裏投了別的東西。在那樣的情況下,很容易就能猜出那是什麽,但我卻自私的沒有告訴他,眼看着他喝下了那杯紅酒,而我選擇陪他一起喝下那杯紅酒。”
說完,馮玉夢愧疚的用手捂住了臉,咬着牙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沈熹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呆呆的愣在那裏,眼淚無聲滾落。
年幼時,她還曾埋怨過父親,既然不喜歡她母親,為什麽要娶她,又為什麽要生下她。
顧夫人走了過去,伸手抱住了馮玉夢,臉上是對造化弄人的無奈,是對好友滿滿的疼惜。
馮玉夢伏在顧夫人肩頭,肩膀劇烈顫抖着,“我還看到,服務生投在杯子裏的藥,是沈弘曼給的。”
就在這時,沈頌的手機響了,接連數條短信,來自一串未知的號碼。
我是你表哥秦晫然
最近剛回國,你應該沒見過我
聽說你掉到游泳池裏去了
不是我說,芝麻大點兒小事,天天往醫院跑,你一個大男人,不嫌丢人
算了,你好歹姓沈,就當是我發善心,你晚上過來這裏,我帶你好好玩兩天,保準什麽毛病都能給你治好
下面附着一個地址。
言語間是赤/裸/裸的挑釁和居高臨下的頤指氣使,然而,沈頌并未被他這樣低級的冒犯所激怒。
他和顧承烨的視線同時落到了那個地址上,兩人默契的對視一眼,眸底閃過一絲鋒利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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