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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門一開,兵部侍郎漲紅着一張硬朗的俊臉,和蘇婉月并肩進門,他在邁入門檻的時候一時走神給自己絆了一個踉跄,還好他沒有君前失儀,穩住之後慢了蘇婉月一步跟在後面入殿。
此情蕭央都看在眼中,一雙微挑的鳳眸微微眯起,打量着兵部侍郎,又看了一眼臉帶喜色的小姑娘。
而拎着食盒的蘇婉月絲毫沒有察覺到,此刻心中只有無限歡喜,得知宣文帝還沒有用膳,她眼睛又亮了兩分,并且狠狠的吞了一下口水。
進門後她的腳步都快了不少,兵部侍郎站在禦前不遠處緩緩下跪,餘光卻瞧着丞相家的傻丫頭,只見她腳步絲毫沒有停頓,像是風中的蝴蝶,直接飛向坐在禦案後的宣文帝。
“臣參見陛下。”
低沉略粗的聲音響起,拎着食盒的蘇婉月突然頓住了腳步,有些遲疑的看看宣文帝又轉頭看向跪在地上的人。
她好像記得父親說過,見到陛下得跪下說話。
繡着桂花玉兔的繡鞋朝着兵部侍郎一動,坐在上首的人臉色瞬間冷了幾分。
“免禮。”
跪在地上的人站起來,這下可算是把她整糊塗了,她是該過去跪還是不跪?一時沒有想出結果,她只好呆呆站在龍椅的不遠處。
“愛卿前來何事?”蕭央裝作沒有看到她的樣子,旁若無人的詢問着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擡眸了一眼站在龍椅旁的蘇婉月,靜默一瞬颔首回道:“戎人今日數次在西北一帶游蕩,搶殺多個村莊。”
“駐守在西北之人是誰?”
聞言,兵部侍郎有些許的猶豫,擡眸看了一眼宣文帝的神色,“是江烜将軍,此事江烜力不從心,這兩年西北的軍糧和軍饷都未送去分毫,那邊的人力有限……”
“疑中之疑。比之自內,不自失也。”①
柔柔軟軟的聲音,帶着些許的試探遲疑,兩禦書房中正在說話的兩人都停了下來,齊齊轉頭看向站在龍椅邊的人。
站在下面的兵部侍郎看着她,驚訝的喃喃道:“……反間計。”
宣文帝垂眸看了一眼她手上的食盒,原本粉嫩的手指,這會兒被食盒壓的微微泛紅,他冷冷的瞥向站在旁邊的壽安。
像是被寒刀架在脖頸上的壽安,立馬上前接過她手上的食盒。
沒有人在意她帶了什麽過來,在場的人更為好奇的是蘇婉月如何會兵法。
“讀過書?知道剛才自己背的是什麽嗎?”
蘇婉月抿唇看着他,确認宣文帝沒有生氣,自己也沒有背錯後,堅定的點點頭。
“三十六計反間計。”
他臉上淡淡的,而站在下首的兵部侍郎大為驚詫,都道是蘇家女癡傻,可現在看着倒也不算傻啊。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也或是蕭央想起來這裏還有一個人,他扭頭看向站在下首的人。
“蘇姑娘不是已經指點你了嗎?站在這裏等着朕手把手教你?”
沒想到宣文帝會這樣說,兵部侍郎怔愣一下,下意識轉頭看向蘇婉月,卻剛好發現壽安正在給他打眼色,轉念一想兵部侍郎趕緊拱手退下。
正如壽安所期待的,在蘇婉月到來之後,宣文帝果然沒有再忙政事,而是命人擺下晚膳坐在桌邊拿起帕子慢慢擦着手。
而桌子的另一邊,蘇婉月像是兩三日沒有吃過飯,兩只小鹿般的眸子中都是喜悅和暢快。
“呵,不怕這是最後一頓晚膳?”
一個水靈靈的蝦餃被她一口吃掉,裏面包着一整個蝦仁,去除蝦線又經過腌制吃起來十分彈牙,肉餡也多是瘦肉制成,香而不膩,滑而不柴。
“不怕,陛下是好人不會下毒。”
所有的表情不加掩飾的展露在她的臉上,嘗到美味時睜大眼睛,眸子裏都是驚豔,享受美味時又會眯起眼睛,櫻桃小嘴微微嘟起咀嚼。
而這會兒讨好人的時候,又是一臉狡黠,像是一只涉世未深的小狐貍。
“嗤,小騙子,不怕?那今早哭什麽?”
這話她接不了,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專心吃飯。
見她吃的十分享受,一盤五個蝦餃已經見了底,蕭央有些好奇的夾起一個蝦餃,一口咬下緊接着一雙劍眉蹙起。
“腥的難以下咽。”
說完擡眸看了蘇婉月一眼,眼中帶着些許不耐和嫌棄,揮揮手讓壽安将剩餘的蝦餃端走。
“給她端過去,不準剩下。”
在一旁站在報菜名的禦廚,聞言吓得趕緊跪下,這蝦餃還是日常的做法,也是宣文帝素日所喜的食物,今日怎麽突然說“腥的難以下咽”?
豆大的汗水在禦廚的額間冒出,腦子裏都是蝦餃的制作過程,可每一步都是熟悉的步驟,他悄悄擡頭看向壽安,帶着委屈的詢問。
得到的卻是壽安一臉喜色安撫他的眼神。
蕭央看了一眼對面吃的正歡的姑娘,“喜歡讀書?”
男人冷淡的聲音響起,壽安也收回心神謹慎的伺候宣文帝用膳,禦廚更是腦袋磕地不敢擡起。
正在吃蛋羹的蘇婉月被喜兒戳了一下,擡頭發現蕭央看着自己,想想剛才他問地話,心情不錯的點點頭。
“丞相素日裏都教你什麽?”
“論語,詩經,還有三十六計……”
說到這些東西,蘇婉月驕傲的擡起小下巴,大燕的女子會讀書的不多,而讀的好的更是沒有幾個,曾經她可是以此打了不少趾高氣昂貴女的臉。
見她得意的看向自己,蕭央思緒亂飄突然眸子一暗,左邊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話丞相可有教過?”
這句話耳熟……可爹爹沒有教過呀,蘇婉月有些懊惱的皺了皺秀氣的新月眉,嘴裏的蒜蓉扇貝都不香了。
“書沒讀幾本就在這裏顯擺。”
“自今日起每天開始抄書,朕會日日檢查,少抄一個字你就真的只能吃最後一頓飯了。”
用過晚膳之後,蘇婉月的臉上不僅沒有開心,反而一臉憂愁,粉嘟嘟的唇微微翹起。
而跟在她身後的喜兒,想到宣文帝最後那句話,心裏也是惴惴不安。
瞧着宣文帝不像是在開玩笑……
兩人都只顧着憂愁,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們走的路不是平時那條。
滿打滿算她們在宮裏也就待了兩日,這重重疊疊的宮宇倒是十分相似,一不留神就會走進別的巷子,除了那幾座大一點的宮殿,其餘的從外牆看不出任何的詫異。
漫天星鬥灑滿寶藍色的夜,兩人走到腿酸,才發現周圍都是陌生的宮殿,而皇宮的宮道上卻不見一人,空閑的宮殿沒有人搭理,天一黑到處都是黑漆漆的。
秋天的夜晚風總是比白日涼上很多,一陣風從二人脖頸處劃過,陡然都是一個激靈,蘇婉月繃着小臉轉頭看向身後的喜兒。
“喜兒,咱們這是在哪裏?”
喜兒左右看看,目光所及除了紅色的宮牆只有眼前石磚路,她也不曾知曉這是什麽地方。
“奴婢……也不知怎麽到了這……”
一句話沒有說完,夜風不知吹開了哪座宮殿的窗,“哐當——”一聲響,接着就是風的嚎叫聲,嗚嗚咽咽像是有誰在哭。
兩人臉色都白了幾分,喜兒心裏怕得不行,可她又不能在蘇婉月面前表現出來,那樣只會吓到她們家小姐。
可即便如此蘇婉月還是被吓到了,她猛地撲向喜兒抱住她的手臂将臉埋着,不敢看周圍那紅色的宮牆。
“小,小姐,咱們還是趕緊走吧,這裏……有些冷。”
蘇婉月的小臉埋在喜兒的胳膊上,無聲的點點頭。
兩人倒回去走了一段,聽到周圍不再有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她這才松開喜兒看向周圍,拐拐彎彎的不知走到了何處,一扇朱紅色的宮門半開着,兩人路過的時候,蘇婉月下意識往裏看了一眼。
這一眼直接讓蘇婉月定在了原地。
“喜兒!你快看啊,那個院子裏有好多螢火蟲。”
淡藍色的光忽忽閃閃的亮着,小小的一只只盤旋在院子裏,乍一看到喜兒也覺得驚喜,可靜下心一想又覺得詭異。
這秋風瑟瑟的怎麽還會有螢火蟲?而且她們之前見到的螢火蟲都是綠色的光,怎麽這裏的螢火蟲都是瑩藍色的?
心中疑問還沒有想清楚,身邊的人像一陣風似的沖到了大門前。
沉重的宮門被蘇婉月費力的推開,發出一陣沉悶的“轟”響,院子裏的螢火蟲靜默片刻,接着紛紛朝着她飛過來,圍在她的身邊像是路邊的小貓嗅着她的氣味。
她擡起一只手,纖細紅潤的指尖上落下一只淡藍色的螢火蟲,尾巴上的光一閃一閃,像是在開心的表演節目,在她準備捉住它時,它又突然飛起朝着緊閉的房門飛去。
不等她反應過來,其餘的螢火蟲也都朝着房門飛去,一只兩只排隊似的鑽進房間裏。
“小姐別進去!”
抱着兩本書,喜兒騰出一只手想要拉住蘇婉月,奈何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衣袖,人已經推開房門踏了進去。
黑漆漆的房間讓人找不到方向,可幾只螢火蟲圍着燭臺轉了一圈,不知尾巴上沾染了什麽,在蠟燭的芯子上蹭了蹭,原本熄滅的蠟燭突然亮起藍色的光,轉而變味橙紅色的火焰,房間驟然亮了起來。
看到滿屋亮起的燭火,蘇婉月這才感到害怕,睜大眼睛想要退出去,一道滄桑帶着喜悅的聲音響起。
“哈哈哈哈,我終于等到了,快過來讓我瞧瞧。”
兩人順着聲音望去,只見一個老人家坐在一個不算大的缸裏,溝壑縱橫的臉因為激動顯得更加猙獰,而那掉落不齊的黃牙,襯的她更是想魔鬼一般。
別說大晚上的,就是白日見到這人蘇婉月都要吓死,這會兒更不會聽話的過去,可老人卻絲毫不擔心她會跑掉。
“嘶嘶——”
一聲響動,兩人回頭看到門口處,一條毒蛇蜿蜒着身子橫在那裏,吐着信子慢慢朝着兩人靠近。
“哇——”蘇婉月吓得放聲的大哭,腳步不由自主的開始往後退。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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