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原本熱鬧的昌樂宮,瞬間安靜了下來,衆人紛紛看向門口處的幾人,蘇婉月被那粗犷帶着殺意的聲音下了一跳,轉身回首……只見那人一臉絡腮胡,看着更加可怕了。

殷紅的唇一哆嗦,也沒有注意到剛才嘲諷自己的三人已經被禦林軍叉走,更沒有注意到那三位女子哭爹喊娘的聲音。

“姑娘,陛下讓您現在進去。”

壽安的聲音響起,像是一道安魂符,硬生生定住她那顆被吓到亂竄的心,随着壽安進入昌樂宮,入目便是坐在上首龍椅上的宣文帝。

他臉色難看得很,看向她的時候明顯怔愣靜止一瞬,但又飛快皺起眉帶着嫌棄之色。

“你怎麽在哪裏都不知安分?!”

這人明明實在訓誡自己,可蘇婉月卻覺得宣文帝可比剛才那個大胡子溫柔多了。

昌樂宮的人卻不這樣想,尤其是蘇丞相,最開始因為他正在和官員說話,所以沒有注意到宮門外的女兒,更沒有聽到幾人的争執。

可等他看過去的時候,但看那三人的面容也知道她們說不了什麽好話,而且她女兒明顯是受欺負的那個。

這會兒卻聽到宣文帝訓斥自己女兒不安分,他心裏有氣沒處撒,只能不滿的看着宣文帝。

一切鬧劇已經塵埃落定,衆人安靜的落座,站在宣文帝身邊的壽安微微颔首,樂師們開始輕擊編鐘,鼓樂逐漸升起昌樂宮的氣氛也慢慢的回到最初,只有被處罰的那三家官員,這會兒是欲哭無淚。

剛剛坐下來的蘇婉月,總覺得有人在看着她,等她擡起巡視衆人卻沒有發現什麽,倒是和自己的父親遠遠對望,沖着他甜甜一笑。

兩人相隔有些距離,蘇丞相就算是有一肚子話,這會兒也不能過去說,只能安撫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

收回目光,那種如影随形的視線還在看着自己,蘇婉月不悅的皺起娥眉,這感覺讓她十分反感卻又不知問題出在什麽地方。

這場宴會的主角不是宣文帝,也不是各位大臣,而是坐在這裏的各家嫡出貴女。

禮樂響起,一番開場歌舞之後,就有按捺不住的大臣笑着起身,拱手躬身推薦起自家女兒。

“陛下,小女不才,這幾日茶飯不思苦練一支舞,只為今日給陛下助興。”

衆人也都含笑不語,一個個都在等着合适的時機推薦自己的女兒,貴女們也一個個争奇鬥豔,想比個高低出來。

坐在上首的宣文帝臉色淡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半垂下的眸子晦暗不明更讓人揣摩不透他的想法,拱手的大臣臉上喜色漸漸變淡。

而坐在下首的蘇婉月卻是瞪大了眼睛,突然扼腕自己之前做的實在太敷衍,瞧瞧秀女為了讨好陛下茶飯不思練習歌舞,而她卻糊弄了事……

“準了。”

在衆人各懷心思的時候,宣文帝冷淡的聲音響起,再次點燃衆人心中的期盼。

少頃,樂聲響起,幾個穿着敦煌飛天仙裙女子袅袅娜娜進來,大冷的天一個個穿着露肚子的衣服,腳上也沒有鞋襪,美動一下腰間和腳腕處的鈴铛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

蘇婉月看的嘆為觀止,不僅佩服她們不怕冷,更是驚訝于為了讨好宣文帝她們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多時一個穿着同色系,但鞋襪衣裙整齊的女子進來,臉上帶着半片薄紗,若隐若現的容顏讓人看得心癢,不由得想掀開面紗一睹芳容。

一曲結束,在最後一刻女子終于摘掉臉上的面紗,妖媚迷人的朝着宣文帝笑,不少在座的貴女都感到了危機感,臉上的神情越發緊張起來。

衆人鼓掌之餘,紛紛看向坐在上位的宣文帝。

“王大人的千金真是多才多藝,舞姿曼妙靈動醉人。”

王家嫡女羞答答的笑着,臉頰緋紅一片,即便是羞赧漲紅了臉,目光依舊癡迷的看着上首之人。

衆人等着宣文帝給出更為确切的答案,可他話音落下便垂眸端起自己的酒杯,并不打算繼續說下去。

等了幾個呼吸的時間,見他的确沒有再說什麽,王大人揮手讓自己的女兒回到座位上,又說了幾句場面上謝恩之話。

見王家姑娘落選,有得意的,也有幸災樂禍的,但更多的卻是憂愁的。

王家姑娘算是她們之中數一數二之人,這樣的人物都落選,那些不如她的人都開始擔憂,那些和她旗鼓相當的也有些緊張。

接下來,宣文帝依舊冷淡的看着一個個上來獻藝的姑娘,每個都會點評幾句,卻沒有對任何人表示留用。

蘇婉月對着一桌子冷菜沒有什麽胃口,擡頭看着宣文帝目不轉睛的看着那些美麗的秀女,心中的擔憂和危機又加重幾分。

她皺着一對新畫的娥眉,桌下兩只手攪動着手中帕子,心煩意亂卻又無能為力,望向對面的父親得到的只有安撫的眼神。

那道如影随形的注視感再次襲來,蘇婉月擡頭巡視着周遭,剛好和坐在上位的宣文帝對上,後者目光在她周身掃了一番,垂下眸子沒有再多看一眼。

不多時,正在她分析那如蛇蠍般的目光是不是宣文帝,身邊卻有些窸窸窣窣的響動,不等她回首耳邊傳來了富貴的聲音。

“姑娘,這是陛下賞的,師父命小的親自給姑娘送來。”

看了一眼桌上撤換後的熱菜,蘇婉月眸子一亮,臉上的神情也放松了很多,她拿出随身帶着的銀果子,塞給富貴兩個。

富貴是壽安新收的小徒弟,這番操作也足以看出壽安對她的尊重,更是在蘇婉月面前示好。

這一幕看到的人不多,因為她坐在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而蘇婉月本身就不在後妃競争之列,所以更是沒有人将心思放在這裏。

但總有一些心細之人,“陛下,今日來參加宴會的貴女們都準備了才藝,如果一個個都要展示一番,只怕天色都要大亮了,可若是不給大家一個展示的機會,只怕回去之後會後悔的寝食難安。”

宣文帝看着站起身的姑娘,眼中終于帶了一絲趣味,不再像剛才那般冷淡并且死氣沉沉。

“哦?那你有什麽想法?”

“臣女不才倒是有個想法,雖然不能保證每個人都展示,但機會倒是都有,不如就來個擊鼓傳花,花枝落在誰手裏誰就展示,一切交給各自的運氣。”

聞言,宣文帝饒有趣味的笑了起來,“不錯,運氣也是一種實力,那就從你開始。”

話音一落,他又看了一眼對方,“你叫什麽名字?”

“臣女董岚,家父董文才。”

“哦,原來是戶部尚書之女,你可有準備什麽才藝?”

“臣女不善歌舞,倒是會彈琴,陛下若是不嫌,臣女願為陛下撫琴一曲。”

感覺到宣文帝的目光,壽安揮手讓身後的小太監去安排琴案。

“既然你擅琴,那你就撿一首擅長的,作為擊鼓傳花的鼓點,琴聲落下誰接到花,誰上前展示。”

金口玉言一出,這算是聖旨,沒有人敢提出異議,董岚面對着宣文帝,背對着衆人坐着,纖細的手指輕輕撥弄着琴弦,發出清靈悅耳的琴聲,而坐在下首的貴女們一個個傳遞着繡球。

每次要傳遞給下一個人時,貴女們都有些舍不得,可陛下在上面看着他們也不敢多有耽擱,那邊正在熱火朝天傳遞着繡球。

這邊蘇婉月吃着熱乎乎的湯鍋,臉色紅潤嘴唇更是像上了胭脂,原本一身素雅的妝容,這會兒被她紅潤的氣色點綴着,倒更加聖潔。

她作為主子還有飯吃,可她身後跟着的喜兒和四喜到這會兒都沒有喝一口水,蘇婉月想想有些心疼,于是伸手從盤子裏捏了兩個點心,悄悄伸手遞給身後之人。

“嘭——”

一個花裏胡哨的東西砸到她的頭,手裏傳遞的點心因為這一下也跌落在地,喜兒和四喜更是緊張的顧不上什麽吃食,趕緊上前查看蘇婉月的情況。

“小姐沒事吧?可有被打痛?”

先是被那東西砸了一下,等着看清落在自己身上的東西,蘇婉月倒是也不覺得痛,噗通跳的心也緩慢下來。

“不痛的,這球是個軟的。”

三人并沒有注意到,偌大的昌樂宮中此刻安靜的落針可聞,董岚手下的琴聲不知什麽時候停下,衆人也都紛紛看向蘇婉月。

察覺到衆人的目光,蘇婉月呆呆的轉頭看向宣文帝,對這個狀況她有些不知所措。

“喲,這花球怎麽就傳到那邊了?那不是丞相家的千金嗎?好像不在選秀之……”

“慎言。”

蘇丞相也呆愣住了,繡球在第一排傳遞的好好的,怎麽就跑到第二排了?而且還落在他閨女的手裏?

王家貴女因為沒有被選上,心裏有氣,這會兒像是看到了好戲,臉上終于多了一絲笑容。

“既然球落在了蘇姑娘的手裏,那就請蘇姑娘上前展示才藝吧。”

周圍不少人也都抱着看戲的态度,一個個笑着看向蘇婉月,對上衆人戲笑的目光,蘇婉月呆愣愣的站起身,目光帶着求救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蘇丞相早就坐不住了,這會兒看到女兒一臉惶恐的樣子,冷着臉瞪了一下周圍的人,站起身沖着宣文帝拱手躬身。

“陛下,小女尚未到及笄之齡,不在小選之列,這花球應該是個誤會。”

“丞相所言差異,今日不是選秀,只是一場宴會而已,剛才陛下金口玉言也說了,誰接到花球誰就表演才藝,難道丞相要抗旨不成?”

王大人和蘇丞相向來是敵對的,兩人官職也只差了一級,王大人出身世家性子高傲很多,根本看不上寒門出身的蘇丞相。

聽到“抗旨”兩個字,蘇婉月原本紅潤的小臉白了兩分,她着急的抿緊唇,甚至後悔讓父親替自己解圍。

坐在上首的宣文帝微微蹙眉,雖然舉辦宴會的确是為了選秀之事,可也正如他所說,到底宴會也只是一個展示的機會,并不代表什麽。

“蘇婉月,你可有才藝展示?若是沒有……”

“有的,陛下,我可以跳舞。”

聞言,蘇丞相和宣文帝都是一怔,兩人都不記得她還會跳舞,宣文帝原本想說要是沒有就安分的坐好,卻不想她竟然說要跳舞。

宣文帝眉頭一挑,眼中帶着些許的期待。

“好,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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