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宮裏的謠言總是比宮外的慢些, 蘇婉月被綁架的事情不知怎麽傳出去的,不過短短一日的時間,整個京城都在謠傳蘇婉月被人拐走失身。

蘇丞相這兩日也因為這件事焦頭爛額, 悠悠衆口着實難堵,而這兩日蕭央每日都忙着接見外使,對宮外的事情聽說不多,但也隐約知道些風聲。

卻不想消息乘風今日就這樣堂而皇之的進了宮。

“都在這裏胡說什麽,嫌腦袋沉了就說一聲,咱家親自找陛下請旨,幫你們腦袋搬家。"

四喜氣的恨不能上去抽那三人,可這裏他的身份缺不允許在前朝撒野。

三人聞聲回頭看來, 剛好和蘇婉月對視上, 之前在宮中她們能得到太醫義診, 也都虧了蘇家姑娘出頭請恩,此刻三人臉上已經漲紅。

“姑娘恕罪,奴婢們也是聽到傳聞, 一時說話沒過腦子, 還望姑娘恕罪。”

若是蕭央在這裏, 定然會說既然腦子用不到, 那頭也就不用要了。

奈何在場的卻是蘇婉月,她想解釋些什麽, 可想想又不知如何說, 悠悠衆口豈是她一兩句話就能堵上的。

“沒有親眼看見的事不要亂說, 這次我可以不和你們計較,但下次你們未必有這樣的好運。”

關乎名節的問題她怎麽會不在意, 朝着文華殿走去, 臉上也沒有了剛才的興奮, 嘴角抿直不知在想什麽。

四喜悄悄打量一眼,“姑娘不必因為這些人生氣,清者自清。”

也不知人聽進去了沒有,一路來到文華殿蘇婉月都沒有再說一句話,直到來到文華殿的宮門前,看見那異色頭發的使臣随從,她才堪堪回神。

文華殿的院門外,站着兩位随從,膚白似雪一頭的金發讓人看了眼前一亮。

“不是說使臣是藍眼睛嗎?”蘇婉月看着他們淺棕色的眼睛,疑惑的問道。

聽到聲音,兩個外邦使臣轉頭看向她,在看清她的樣貌後,眼中毫無意外的迸發出驚豔的光芒,身在異國随從們也不敢輕舉妄為,但目光中帶着期待,一錯不錯的看着她,。

“回姑娘,這些人應該是随從,據說使臣是藍眼睛,現在應該在殿中和陛下說話,不如咱們一會兒去後殿,可以從側門看看。”

這個主意蘇婉月很滿意,看了一眼院門口的門檻,她一手提裙一手伸出來準備讓四喜扶她,這個門檻雖說不太高,但對于穿着長裙的她,想要端莊優雅的過去有點難。

還不等四喜伸出手扶她,從斜對面突然伸出一雙手托住了她的小手,在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位使臣随從十分虔誠的彎腰親吻了她的手背。

蘇婉月驚恐的瞪大了雙眼,一時間忘了如何反應,身後的四喜暴怒。

“賊子大膽!”

文華殿上,蕭央正在接見外邦使臣,突然一個內侍小跑着進來,在壽安的耳邊說了幾句匆匆退下,而此刻壽安的臉色也複雜至極。

察覺到這邊的異樣,蕭央果斷的轉移開話題,将話頭直接甩給在場的大臣,蘇丞相見蕭央有事,于是主動和使臣交談。

壽安見此趕緊上前禀告。

“陛下,蘇姑娘的人和等在門外的使臣随從打起來了。”

蕭央聞言一怔,随後臉色微沉,“怎麽回事?”

“具體的奴才也不清楚,好像是使臣的随從做出了輕薄姑娘的行為。”

這話一出蕭央的臉色徹底黑了下來,甚至身上隐隐帶着散發出冷冷的殺氣。

與此同時,坐在不遠處的使臣好像也得知了這個消息,臉上的神色一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來賀歲,卻不想大燕今日派人打群架,掃了他們的臉面。

百官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只見陛下和使臣在得到随從傳遞的消息後,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來人,傳他們進來。”

壽安不放心,于是親自出門看看什麽情況,順便将人帶了進來。

蕭央坐在上首,遠遠看見蘇婉月哭的梨花帶雨,一邊走還一邊抽泣着,身邊的四喜和長順更是衣領歪斜,其中一個的帽子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見此蕭央身上的冷意更加明顯,這讓站在大殿中的人更是大氣不敢喘,更不敢亂看。

不一會兒人就進了大殿,蘇丞相一臉吃瓜的表情等着看戲,卻不想吃瓜吃到了自己女兒身上,看她和使臣随從一同進來,驚詫的眼睛珠子差點掉在地上。

外邦随從雪白的臉上帶着兩個紅眼圈,哭的上眼皮都微微腫脹,鼻子下面還挂着一條晶瑩,他一手捂着自己的頭,委屈的看向了自己的主子。

因為來到別人的國土,他們一身的功夫也不敢施展,憑白讓兩個粉面太監敲出一頭的蘑菇。

剛剛有所收斂的淚水,在看到蕭央後蘇婉月不知怎麽的覺得更加委屈,吧嗒吧嗒不停地往下掉金豆。

“過來。”

似乎站在下面的人就等他這句話,話音還沒有落下,她就嗚嗚咽咽小跑着來到了蕭央的身邊。

不等人發話,她自己已經很熟練的爬上龍椅,坐在了蕭央的腿上,小臉埋在他的懷裏嗚嗚嗚哭的響亮,這一出蕭央也沒有想到,微微愣了一下。

若不是百官知道她是個傻的,看到這個畫面只會覺得蘇婉月是個禍國妖妃。

站在下面的百官面色複雜,蘇丞相更是一邊擔心閨女又一邊尴尬,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紅。

見懷裏人哭的忘我,蕭央黑着臉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四喜目前是蘇婉月身邊的管事,跪伏着上前一步。

“回禀陛下,剛才姑娘想來文華殿偏殿等陛下,正要進院門就被那個異國随從握住了手,并且親吻了姑娘的手背,奴才們護住心切于是上前阻止……就動了手。”

攬在蘇婉月腰上的手驟然收緊,理智告訴他這可能是個誤會,但想到那個随從碰到了她,心中的弑殺之氣壓也壓不住。

一雙眸子醞釀着風暴,像是化不開的墨冰冷幽深,這時站在一旁心情複雜的蘇丞相上前一步。

“啓禀陛下,老臣在朝多年,接待過不少異國使臣,他們的禮儀不似大燕如此典雅保守,有握手禮有擁抱禮,甚至還有親吻手和臉頰的禮儀,老臣認為這中間或許有些誤會。”

身為父親,得知這個消息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但國事在前他也只能理智分析,盡量不帶有任何的私人恩怨。

而一旁負責接待使臣的譯官,也已經問清随從前因後果,正如蘇丞相所言,随從只是誤以為蘇婉月伸出手是允許他行吻手禮,于是十分禮貌的捧着她手輕輕一吻。

事情已經解釋清楚,懷裏的人應該也是聽到了,抽泣的聲音小了很多,只是因為哭的久了身子還有些無力顫抖。

蕭央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以示安撫順氣。

“既然來了大燕,那就應該遵守大燕的禮儀和風俗,至于津衛港口的打開,還是等貴國學會尊重大燕的風土人情再說吧。”

打開港口互通貿易,對于兩國來說都有莫大的好處,原本這是一件互利互惠的大喜事,卻因為這件事徹底擱淺,使臣聞言還想再說些什麽,蕭央卻揮揮手讓人退了下去。

這一出鬧完,蕭央也沒有什麽心情再接見其他的使臣,送走外邦使臣蕭央帶着人回到了寝殿。

“陛下,月兒知道錯了。”

一進門不等人發話,蘇婉月站在門口躊躇的看着蕭央,等着冷靜下來她慢慢的回顧着整個過程,才發覺自己好像耽誤了國事。

“進來。”冷淡的聲音響起,蘇婉月聽得出對方這是又生氣了。

怎麽辦,這次又該怎麽哄?

走到桌前站定,她低着頭不敢看對方,而早已坐在書案後的人,掀掀眼皮看着她。

“今日宮中那些謠言你聽到了?”

原本以為對方是要訓誡自己,卻不想他竟然問了別的,蘇婉月幾乎沒有想,就知道對方說的是什麽。

想到自己聽到的那些話,心中還是有些不快。

“聽到了,她們都在說謊,月兒明明好好地回宮了。”

想到蘇丞相今早和他禀報的事情,蕭央的臉上就顯出濃厚的殺意。

“朕已經命人去查了,剛才接到消息,是王家的人傳出來的謠言。”

王家既是蘇丞相敵對的朝臣,王家女又因為落選,曾經在宴會上對蘇婉月冷言冷語。

見他臉色越來越黑,蘇婉月微腫的眼皮抖了抖,也大約猜到對方的意思。

“陛下是想殺了王家姑娘?”

坐着的人沒有出聲,但擡眸看過來的時候,像是已經給出了答案。

蘇婉月皺眉想了一會兒,嚅嗫着上前。

“雖然月兒聽了的确很不開心,但她也罪不至死,再說陛下殺了她,倒顯得咱們心虛。”

聽她這樣分析,蕭央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頭,長臂一伸将人撈了過來,直接按坐在自己的腿上。

“那月兒有什麽好的辦法?”

蘇婉月像是已經習慣,坐在他的腿上吸吸鼻子,順手撈起蕭央腰間的玉佩穗子把玩。

“書上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陛下應該和她講這個道理,不要動不動就殺人。”

看着她無辜單純的眸子,蕭央笑了起來,“月兒真的是越來越聰明了,說到好,那朕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蘇婉月坐在他腿上的人晃着一雙小細腿,聞言笑眯眯的睛看着男人。

……

天亮後,京城外一紅衣女子衣衫褴褛往城裏走,身上的外衣被人扯得絲絲縷縷,臉上都是淚水和泥土,頭發上挂着幹枯的雜草。

路過的人無一不側目……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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