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輕吻
很久沒有聽到時微用這樣撒嬌似的語氣說話了,江辭如的思緒一瞬間有些飄忽,她将手放在時微頭頂,輕輕拍了拍。
“讓你喝那麽多。”江辭如責備。
“我恨他,但我不知道怎麽辦。”時微有點口齒不清,混着海浪聲,江辭如很認真才聽清她說什麽。
江辭如心裏一軟,沒有動作,任由她抱着。
“恨他就恨吧。”江辭如有種哄小孩的錯覺,手輕輕拍着時微的背,“反正一輩子也沒有幾個要恨的人。”
“不。”時微忽然離開,她搖晃着坐穩,将手放在額頭上,“我還恨你。”
猝不及防被拉進戰場的江辭如動作一僵,微微挑起眉來。
“哦?恨我什麽。”她問。
時微沉默了很久,她将頭放在膝蓋上,輕輕說:“恨你沒有心。”
“你為什麽可以這樣冷血,就算你再讨厭我,就不能說一聲再走嗎。”時微搖頭,“我是這樣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我就像是你的玩具。”
“不要亂用比喻。”江辭如說,她望向海面。
“我沒有。”時微搖頭,“你其實可以說清楚的,我不會糾纏你。”
喝醉了的人想到什麽說什麽,江辭如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只能沉默地看着已經陷入烏黑的大海,還有遠處輪船的輪廓。
“其實我回來就找過你,我找遍了所有能看到你的地方,你的活動,你的粉絲見面會,我還去了你的演唱會,但我買不到門票。”時微抹了一把眼淚,“你的門票太貴了。”
江辭如有點想笑,但是眼中一酸。
“我們回去吧,海風涼。”江辭如重新去拉她,時微倒是沒抵抗,搖晃着站起,還撿起了地上的空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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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喝醉了的人要收起地上的垃圾,江辭如把她手按下,自己彎腰将垃圾都裝進袋子,然後把手臂遞給她。
結果時微鬧脾氣,自己蹒跚着離開了。
江辭如定定看了她一眼,認命一樣跟在她後面,護着她走上臺階。
燒烤店老板正坐在路邊乘涼,看着兩人上來,擡手打了個招呼:“呦,醉了?垃圾扔這裏。”
江辭如把手裏的垃圾扔掉,回頭再看時,時微已經又拿了瓶酒,一口口喝上了。
“時微!”江辭如正要阻攔,那老板卻忽然開口。
“诶,我怎麽看你眼熟呢,你是那個……”
老板伸着手指苦思冥想,江辭如發覺自己沒有戴口罩,心下一驚,連忙從包裏拿,卻被老板打斷了動作。
“你是住在東橋街的那個姑娘吧?好久不見,還是老樣子,長得漂亮!”那老板也是個自來熟,指着時微笑,“以前就常見你們姐妹兩個來看海,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還能在這看見你們。”
“時間真快,那會兒她還是個小丫頭,現在都長這麽高了。”老板搖頭感嘆,“這瓶酒當送你們的,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去吧。”
老板說完,擺了擺手,起身走進店裏,路上只剩昏黃的路燈,和偶爾飄落的幾片半黃不青的葉子。
江辭如風衣和長發都被卷起,女人素白的面容暴露在蕭瑟的海風裏,她輕輕拉住時微,時微已經有些站不穩了。
“回去。”她說。
江辭如重新穿上高跟鞋,将時微的手臂架在脖子上,一路帶她往上走,這座城市的夜晚看起來有些孤單,年輕人很少,所以這裏的夜晚就很寂靜。
喝醉的時微不太乖,總想掙脫江辭如自己跑,路上還抱着電線杆子不放手,江辭如的忍耐一度已經到了極限,又突破極限。
平時看着安靜沉穩的女孩,沒想到喝完酒這麽難伺候,江辭如嘆氣。
兩個人一路拉拉扯扯,終于回到了那座老房子前,江辭如打開門進去,時微早已熟門熟路摸到沙發,俯身倒下。
江辭如才算松了口氣,捏着酸疼的肩膀,打開了燈。
這屋子裏的擺設一處都沒變,和她離開時一樣,江辭如每年都會請人打掃一遍這裏,所以屋裏也沒積多少灰塵,尤其她昨晚已經在這裏過了一夜,該換的床單被罩也都換了。
不過只換了一間。
她把風衣脫下來給時微披上,然後拿出手機點了些粥啊湯啊和水果的外賣,她記得上次時微給她做的醒酒茶,好像是蜂蜜檸檬水。
手機忽然響了,是宋聽白的微信。
“怎麽樣?”
“挺好。”江辭如回。
“時微呢?”
“喝醉了。”
過了一會兒,江辭如又啪啪啪打了幾個字:“你會做醒酒湯嗎?”
對面回了個達咩的表情包,外加一個壞笑的表情。
“我看人家小姑娘對你挺情深義重的,你要是喜歡她的話,不如就答應了呗。”
江辭如皺眉,她看了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平躺了的時微,回了一個滾字。
喜歡?江辭如将頭發揉亂,坐在地毯上。
時微說得沒錯,那晚她确實聽到了她的話,但她那時只覺得是青春期少女的胡思亂想罷了。
小孩子怎麽知道什麽是愛情,什麽是依賴呢,她想着等她長大以後,能夠分清喜歡的區別了,自然就會懂。
卻沒料到會發生那件事,讓自己不得不離開。
江辭如腦中一團亂麻,她将手機扔得遠遠的,起身給時微倒水。
她輕輕叫醒時微,将她扶起來,把已經不燙的溫水遞給她,看着時微痛苦地喝了兩口,就将杯子推開了。
“還頭疼嗎?”江辭如問。
時微搖頭,又點頭,她似乎已經沒了自己的意識,但一舉一動又像是清醒,後仰靠在沙發上。
頭頂的吊燈将她面龐打亮,臉頰的紅色消散了一點,眼中霧蒙蒙的,沒有焦點。
江辭如才發現自己盯着她出了神,她連忙掐了自己一把,将眼神喚回來:“外賣應該快到了。”
她起身想走,然而襯衫的衣角卻被人攥住,阻礙了離開的動作。
“江老師。”時微輕聲說,她手上用力,江辭如就只能順着她的力氣坐下。
“放開。”江辭如嘆氣,“我去拿外賣。”
時微不知道是沒聽見還是裝作沒聽見,就是不理會她,手也沒松。
“我不想吃東西了,我頭疼。”時微說着,眼淚從眼角落下,順着她臉頰的弧線低落。
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的時微看着有種易碎的脆弱感,江辭如就是再狠心,也說不出什麽強硬的話了。
“好吧,不吃了。”江辭如看着她說,她站起來,“回房睡覺。”
時微搖搖晃晃起來,然後整個人都搭在了江辭如肩膀上,修長的手臂将她肩背包裹,倒像是将她抱住了似的。
“時微。”江辭如想把她手拿開,結果把自己掙紮得都出了汗,也沒把她的手扒拉下來。
主要是因為時微現在渾身軟綿綿的,她不敢太用力。
行吧,就忍一忍,算得了什麽呢,江辭如心裏想,然後便以這種半拖半抱的姿勢将人帶上了二樓,送進房間裏。
這是她的房間,還是年輕時喜歡的那種公主裝修,白色的四柱床,牆紙也貼成溫暖的米色,書桌上的東西還都在,還有一整個書櫃的小說和一些小玩意兒。
江辭如把時微攙到床上,然後将被子扯出來。
“哦,對了,你要不要洗澡?”江辭如忽然想起什麽,開口問。
時微點頭同意了,然後擺手拒絕了江辭如的攙扶,自己走進了衛生間。
時微雖然不太能自理,但動作還是很快的,水聲嘩嘩響起又滴滴答答停下,然後她走了出來,身上還穿着原來的衣服。
就是頭發還濕着,黝黑地搭在肩膀上,露出光潔的額頭,皮膚剛被水清洗過,白皙得幾乎透明。
江辭如看不下去,從衛生間拿來幹毛巾,放在她頭上,命令道:“自己擦。”
時微就坐在床腳,乖乖擦頭發去了。
“江老師。”時微忽然出聲,她指着書櫃上放着的一個裝滿了折紙星星的許願瓶,“這是我送你的禮物吧。”
江辭如嗯了一聲。
時微忽然放下毛巾起身,将那許願瓶拿在手裏,揭開蓋子,将裏面的星星全倒出來,倒了一床。
“你在找什麽?”江辭如頭一次覺得自己沒了脾氣,看着別人把床弄得亂七八糟的,卻也只能坐在一邊,任由時微折騰。
時微沒回答,但她很快又回答了,她從裏面找出來唯一一顆綠色的星星,将它拆開,遞給江辭如。
江辭如看清裏面一筆一劃寫好的字後,心跳忽然停了一瞬。
“我喜歡你。”那字跡說。
江辭如擡眼看向時微,只見對方正微微俯身撐着身體,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
被燈光一照,好像眼裏只有她似的。
江辭如的心完全亂了,理智要她迅速收起那紙條,起身收拾滿床的淩亂:“你該休息了。”
一雙手忽然伸來,固執地将她收拾星星的手腕按住。
“我還是。”時微說,她搖搖晃晃貼近,“這麽多年過去,我還是好喜歡你啊。”
江辭如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太過深刻的痕跡,她幾乎偏執地将她刻在了頭腦裏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每時每刻都想,每分每秒都想。
“就算你讨厭我。”時微說。
在江辭如沒有注意的時候,她們的身體已經越靠越近了,時微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她肩上,沐浴乳的檸檬香萦繞在周身。
江辭如想推開她,但身體卻好像不受控制,一絲一毫都無法動彈。
這時候才有個念頭劃過,原來潛意識裏,她根本就不想躲。
江辭如看着時微的臉,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微微顫抖的睫毛,最後什麽都看不見了,因為她不由自主閉上了眼。
同時,面前的時微向前一寸,對準她還殘留着清甜唇釉的嘴唇,輕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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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快看啊,她支棱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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