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摔倒

吃完中飯,裴炀一下午都坐在沙發上,表情凝重地仿佛在思考人生大事。

離婚可不是人生大事嗎。

不過還得任重道遠,裴炀也不想欺負了傅書濯,畢竟是他先占了人家愛人的軀殼,理虧在先。

他瞄了眼辦公桌前處理文件的某人……啧,有點帥。

歲月是把殺豬刀,但似乎沒在傅書濯臉上留下什麽影子,只是越來越成熟穩重,少了些鋒利。

用舔一點的話來說,“先生的下颌線比我的人生規劃還要清晰”。

他五官更不用說,《張揚》開頭第一段話就是,要不是傅書濯長得帥,鬼才會被他騙上賊船。

傅書濯不知道什麽時候合上了筆記本:“好看嗎?”

裴炀随口應道:“還行吧。”

傅書濯擡眸,手裏的筆輕松轉了兩圈:“那有沒有重新喜歡上我?”

裴炀開始東張西望:“那好像沒有。”

傅書濯人帥多金,換作一個單身穿書人搞不好就從了,但他不僅心裏有人還已婚,真沒法跟他厮混。

傅書濯聞言也不見傷心,唇角含笑:“行吧,我繼續努力。”

“……”

裴炀換了個坐姿,直接拿背對着傅書濯。

到底在一起将近二十年,傅書濯可太了解他家傻貓了。他一邊起身泡養生茶一邊問:“又在想什麽壞心思?”

裴炀堅決不承認自己在想離婚:“想今晚吃什麽。”

傅書濯松開熱水開關,走向他:“有想出什麽結果?”

裴炀頓時卡殼了:“呃…吃食堂?”

大廈負一二層都是食堂,是他們公司跟另外兩個單位共同請人承包的,不過油水特別重,并不适合裴炀的玻璃胃。

傅書濯悠悠道:“我倒是想好我的晚餐了。”

裴炀來了興趣:“什麽?”

傅書濯彎下腰,将養生茶遞給裴炀,輕吐兩字:“我想吃你——”

裴炀吓到猛得往後一退,就差捂着胸大罵流.氓,随後才聽到傅書濯慢悠悠地補齊了後面的話。

“——吃你想吃的。”

裴炀:“……”

咱就是說,說話能不能別大喘氣,人吓人,吓死人。

傅書濯揉了把裴炀腦袋,看起來心情不錯:“晚上回家吃,食堂油水太重了。”

裴炀撇撇嘴:“你燒。”

傅書濯欣然同意:“嗯,我燒。”

裴炀生病的這一年,傅書濯幾乎燒遍了他前半生吃過的所有家常菜。

以前進廚房總被裴炀嫌棄笨手笨腳,兩人都當小情趣似的鬧騰,傅書濯是一個菜也沒學會。

但人真想要學一樣東西,哪有學不會的道理。

在第一次裴炀放了兩勺鹽還以為沒放、第一次把醬油當生抽怼了小半瓶的時候……傅書濯便自己拿起了鍋碗瓢盆,學着去做兩人平時喜歡的飯菜。

每當這時,裴炀就會傲嬌地在一邊指導,邊吃邊嫌棄。

傅書濯早早下了班,帶着裴炀回到小區附近的生活超市,買了一條魚,胡蘿蔔還有菠菜。

裴炀看到魚的時候眼裏明顯亮了下,看到胡蘿蔔和菠菜頓時就蔫吧了。

“你喜歡胡蘿蔔?”

傅書濯挑眉:“是你喜歡,你以前最喜歡吃胡蘿蔔跟菠菜。”

裴炀:“……”

他合理懷疑傅書濯在忽悠自己,原書裏有說,原主最讨厭的蔬菜就是菠菜,胡蘿蔔更是不吃。

可裴炀還不能質疑,畢竟他可是“失憶”人士,失憶了怎麽還會記得自己以前吃什麽?簡直一反駁就露餡。

于是明知道傅書濯在捉弄他,裴炀還只能憋屈地受着。

吃的時候更是難以下咽,傅書濯還一個勁地給他夾菠菜。

裴炀就跟吃毒/藥一樣,生無可戀。他艱難地說:“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以前更喜歡吃魚?”

傅書濯夾胡蘿蔔的手一頓,轉而去夾了一大塊魚肉,還順便把刺挑了出來,再送到裴炀碗裏。

即便如此,他還在繼續忽悠:“瞎說,你以前都不吃魚的。”

裴炀:“……”

這丫的是不是發現了什麽不對勁,在試探他?

但實際上傅書濯真沒什麽壞心思,就想趁着失憶,能不能騙裴炀多吃點以前不吃的蔬菜,補點營養。

不過看來失憶後喜好也不會有太大變化,從前不愛吃的現在仍然接受不了,從前喜歡的……

傅書濯看了眼裴炀,傻貓吃到魚後表情頓時就高興了。

所以從前喜歡的,現在依舊喜歡。

三菜一湯吃得很幹淨,裴炀主要把魚吃了個幹幹淨淨,魚骨架還完整地擺在盤子裏。

傅書濯故意問:“你洗碗?”

最初只有裴炀做飯的時候,都是傅書濯洗碗。

這一年傅書濯開始做飯後,還是他洗,裴炀只喜歡燒菜,其它什麽都不喜歡幹。

裴炀果然一臉抗拒:“你就這麽對待傷患?”

他右手還裹着薄薄兩層紗布,被碎石子磨破的掌心怕是得好幾天才能恢複。

這可給了傅書濯機會:“抱歉,是我忘了你傷口還不能碰水,等會兒洗澡肯定也不方便,我幫你。”

裴炀:“……”

突然覺得負傷洗碗也不是不行。

他連忙為自己正名:“我自己可以——”

“當然不可以。”傅書濯笑得人畜無害,“一只手洗多不方便,碰到水還可能發炎,腫脹,潰爛,再嚴重點還會導致并發症,危急生命。”

裴炀無語凝噎。

他要真是個單純的失憶患者,可能就真的被傅書濯忽悠到了。

廚房裏水聲漸起,裴炀則萬分焦灼,等會兒傅書濯要真幫他洗澡怎麽辦?

突然他靈機一動,趁傅書濯還在洗碗抓緊洗完澡不就行了?

說幹就幹,他一溜煙地躲進衛生間,還不忘反鎖門。

傅書濯瞥了眼身後,眼裏落了些笑。

傻貓。

裴炀洗個澡跟做賊似的,用東西要輕拿輕放,花灑水聲也不敢開到最大,怕傅書濯聽見要來幫忙。

可一只手洗确實很不方便,要打泡沫,要揉皮膚,另一只手還得擡起以防被打濕。

已經洗完碗來到卧室的傅書濯看着衛生間搖搖頭,剛想轉身離開就聽見“砰”得一聲。

傅書濯身體比腦子還快,直接闖進去把人扶住:“哪兒摔着了?”

裴炀疼得眼淚直冒:“butt。”

“……什麽?”傅書濯一時沒反應過來butt是個什麽。

“屁/股!”裴炀惱羞成怒地錘了他一下,“你怎麽進來的?”

傅書濯看他這麽精神,松口氣的同時嘲笑道:“知道反鎖門怎麽不知道拔鑰匙?”

裴炀:“……”

誰家衛生間門上還放鑰匙的?

傅書濯翻起他身體,就要查看傷口:“給我看看。”

裴炀頓時顧不得手上的傷了,直接朝後一捂:“我沒事了。”

傅書濯表情認真:“這不是害臊的事,萬一摔出毛病了要去醫院檢查,給我看看。”

裴炀只能掩面望天,一世清白都毀在了今天。

算了,反正這身體也不是他的。

傅書濯按了一下:“這裏疼嗎?”

裴炀不情不願地回答:“疼。”

“皮疼還是裏面疼?”

“皮疼。”

“那應該沒什麽事。”傅書濯拿了條浴巾把人裹住,“害什麽臊,小二十年了你哪兒我沒見過?”

裴炀憋了半天,恨不得直接暈過去。

尊嚴沒了,他嘴上依舊不饒人:“小二十年了你還不膩?”

“我哪敢。”傅書濯用毛巾給他擦頭發,“等會兒用藥油揉一下。”

裴炀警惕道:“我自己揉。”

傅書濯敷衍誇誇:“那你真厲害,自己還能揉butt。”

裴炀:“……”

滾。

被攙扶着回到房間,傅書濯看他實在緊張,勉強放他一馬:“先擦身體,我去拿藥油,等會兒來給你吹頭發。”

一轉過身,傅書濯臉上的輕松就不見了。

裴炀那句“小二十年了你還不膩”倒讓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跟裴炀不是沒發生過矛盾,畢竟在一起這麽多年,多少會有些問題。

從高中以來在一起的第十年,也是他們最忙碌的一年。

為了創業,為了更好的生活,兩人每天早出晚歸,各自應酬,加班到深夜。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小半年,事業确實有所起色了,可感情上卻出了問題。

裴炀對他說感覺不到開心,每天都很焦慮,想要一個擁抱、一個吻都要考慮一下對方是不是在忙。

就連出差分隔兩地煲個電話粥,也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被迫中止。

那天晚上,裴炀也問了傅書濯同樣一個問題:“我們在一起十年了,傅書濯,你有沒有膩?”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他們那麽拼事業,除了想在行業內有一方自己的天地外,不就是為了給彼此更好的未來嗎?

可傅書濯心裏對裴炀也沒底,他好像若無其事一樣,反問了句“你呢?”

裴炀一反常态,定定地看着他,也不回答。

直到傅書濯心都慌了的時候,裴炀突然說:“你要是膩了,我們就分手——”

“你要是沒膩,我們就去領證,明早九點民政局見。”

他們的紅本本就是這麽來的,今年剛好是第七年。

……

“失憶”的裴炀正躲在被子裏:“你轉個身。”

傅書濯:“你确定自己揉得了?”

裴炀異常堅持:“我手長,可以的。”

傅書濯只好背過身,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

也不知道這人就在眼前,但不能看、也不能上手,更不能吃得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過了會兒:“好了嗎?”

把自己揉痛了的裴炀憤憤:“你別說話。”

傅書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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