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分開

裴炀掙紮着爬起來,從櫃子裏拿出了一床新的被褥。

傅書濯心口一跳,以為他要去隔壁睡:“別介,我錯了——”

結果裴炀怒氣沖沖地砸在另半邊床上:“分被子睡!”

“好——”傅書濯笑得無奈,又頗有點寵溺的意思。

裴炀背對着傅書濯,無意識地摸了下自己唇角,那裏似乎還殘留着吻的溫度。

裴炀覺得自己髒了,簡直愧對先生。雖然他與先生的婚姻日漸冷淡,但先生可沒出.軌。要是能回到原來的世界,以後吵架他都得心虛兩分。

傅書濯也側身,看着傻貓的後腦勺:“晚安。”

裴炀越想越氣,他轉身警告道:“先別晚安,我們要約法三章。”

“嗯……哪三章?”傅書濯低垂眼眸,睫毛微顫,頗有點脆弱的味道。

裴炀的良心頓時繃不住了,自己這不是欺負人嗎?傅書濯又不知道這具軀殼裏已經換了一個靈魂,他想和愛人親親我我也很正常。

于是已經到嘴邊的嚴厲口風一轉,裴炀別扭道:“約法三章,不許在沒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親我碰我……還有上/床。”

“那…牽手可以嗎?”傅書濯繼續一副難過的神色,“一點不讓碰我睡不着。”

裴炀想到今早傅書濯布滿紅絲的眼眶,心口莫名一疼。他憋了半天:“就一會兒,你睡着了我就抽出來。”

傅書濯頓時笑了,如春風一樣燦爛:“好,謝謝小貓。”

裴炀冷哼一聲,遞給他一根食指。

“……”傅書濯輕吸一口氣,“只能牽一根?”

裴炀睨他,又伸出一根中指:“嫌少?那再加一根。”

傅書濯:“……”

無可奈何。

說是等傅書濯睡着就抽手,但實際上裴炀睡得比誰都快,吃完‘維生素’,眼一閉就會了周公。

傅書濯在黑暗中輕輕摩挲着裴炀的兩根手指,慢慢就有些不知滿足,開始朝指縫探去,一點、一點,十指相扣。

身側突然傳來一聲輕哼,傅書濯動作一頓,以為裴炀醒了,但其實只是夢呓。

傅書濯突然覺得現在也不錯。

假設裴炀沒有裝,是真的失憶了——那這幾天的表現都很正常,沒有很大忘性,也沒有糊塗,或許就是醫生口中的好轉。

而唯一難以忍受的,不過是裴炀把他忘了。

但沒關系,他們已經牢牢綁在了一個戶口本上,傅書濯不怕裴炀跑掉。

他能把這只傻貓騙到手一次,就能第二次……結婚七年再重新談一場戀愛聽着也挺浪漫。

……

裴炀睡得很不錯,一晚都有種安心踏實的感覺。他甚至沒做夢,更別說“中年夫夫親一口”的噩夢了。

就是額頭有點癢。

裴炀睜眼,看見傅書濯清瘦的鎖骨與喉結,而額頭的癢意正來自傅書濯的溫熱吐息。

他一動傅書濯就醒了:“早啊,小貓。”

裴炀咬牙,恨不得把腰上那條手臂砍掉:“我們約法三章過,不許不經我同意抱我。”

傅書濯莞爾:“我沒抱你啊,我抱的被子。”

裴炀擡頭一看,還真是。傅書濯沒直接摟他的腰,而是連他和被子一起摟住,美其名曰沒碰到他。

裴炀覺得約法三章少了,至少得五章:“我覺得還要加一條規矩。”

傅書濯勾唇:“不可以哦。三章已經滿了——不給親、不給抱、不給睡。”

裴炀想拿枕頭砸他,可又考慮到可能打不過,只能作罷。

腰間的手存在感實在太強,眼前又是傅書濯放大的帥臉,裴炀只能僵着身體說:“我餓了。”

傅書濯心一軟:“我去做飯。”

小貓撒起嬌來要人命。

傅書濯一走,裴炀就呼吸到了名為自由的空氣,刻意忽略了自己被撩得通紅的耳根。

今天要想個辦法去醫院檢查身體,他得知道這具身體得了什麽病,将來才好應對。如果已經時日無多……

裴炀呆呆坐在床上,不知道死了以後,還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等他墨跡地刷牙洗臉結束,傅書濯也做好了早餐,這次他沒故意捉弄裴炀,今天是裴炀喜歡的西紅柿拌面。

但裴炀吃得心不在焉,磨蹭了好久才問:“你今天是不是也要去公司?”

傅書濯點點頭:“一直到離職前都要去。”

裴炀抿唇:“為什麽一定要離職?”

傅書濯頓了頓:“以前我們都太忙了,陪對方的時間太少,現在像多陪你。”

錢賺得足夠揮霍就好,能陪在彼此身邊的時間才最珍貴。

何況他離職只是少了一份屬于總經理的工資而已,公司是他和裴炀的,該賺得錢一分不會少。

裴炀別開視線:“可正常人都工作,天天賴在家裏遲早要廢……”

要真讓傅書濯離職了,到時候豈不是能全天候地看着他?先不說一點自由沒有,傅書濯這天天看得見吃不着,保不準哪天就化為了禽/獸……

“我們又沒孩子,不用一心撲在工作上為後代準備。”傅書濯回答得無懈可擊,“自己開心就好。”

裴炀突然想起原主備忘錄裏的叮囑:“要不……我們去領養個小孩?”

傅書濯眸色一動:“你想清楚,養小孩可累了,而且不是親生的也未必會親我們,基因不好說不定還是個白眼狼,等老了病了,直接拔我們氧氣管……”

裴炀打個顫栗,眼前浮現出老了的傅書濯躺在病床上,生活不能自理,只能眼睜睜看着養子拔下自己的氧氣管——

“那還是不養了。”裴炀底氣不足地說。

傅書濯挑了下眉,這麽快就打消了念頭……是真失憶?

裴炀一聲不吭地吃完整份面條,才猶豫出聲:“我今天能不去公司嗎?”

傅書濯問:“不想跑?我也可以在家辦公,就是麻煩點。”

裴炀搖頭:“我想靜靜,一個人。”

傅書濯:“靜靜是誰?”

裴炀:“……”

“好了,不逗你了。”傅書濯忍着笑輕咳一聲,“真不想跟我去公司?”

裴炀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傅書濯眯了下眼:“也不想我在家陪你?”

裴炀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傅書濯看起來很失落:“可我一個人會很孤單。”

裴炀反駁:“不會啊,公司那麽多美女帥哥,都陪你上班。”

“……”傅書濯見他意願很強烈,悠悠轉口,“想留在家也不是不行。”

裴炀眼前一亮:“真的?”

傅書濯起身,去書房拿來一張紙筆:“你寫個保證書,除了家裏哪都不亂跑,我就同意。”

裴炀頓時萎了:“我又不是犯人。”

“但你現在是病……”傅書濯一頓,“是失憶的人,一個人在外面亂跑很不安全,我也會擔心。”

大抵是最後那句擔心擊中了裴炀的心髒,他小聲嘟囔:“寫就寫。”

但會只是保證書這麽簡單嗎?當然不會。傅書濯是誰,可是原書裏被稱之為蔫壞的傅狗。

他彎腰看着裴炀的保證書,呼吸就噴在裴炀耳側:“如果你亂跑被我抓到,可是會有懲罰的。”

裴炀耳朵敏.感得一抖,真跟貓兒似的:“什麽懲罰?”

傅書濯忍着親下去的沖動:“秘密。”

裴炀哼了聲,他還不想知道呢。只要在傅書濯下班回來之前準時到家就不會有懲罰了,何況去檢查身體也要不了一天。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裴炀迫不及待地催促着,“順便把垃圾帶下去。”

傅書濯被他推到門口:“碗還沒洗。”

裴炀人生頭一回主動說:“我洗。”

傅書濯忍笑:“洗不幹淨也有懲罰。”

裴炀眉一皺:“也…行吧。”

傅書濯彎腰換鞋,勁瘦有力的腰被襯衫束縛在西裝褲裏,勾勒出完美的曲線。

裴炀不自覺地咽了下喉嚨,莫名覺得刺眼。

他又跑回卧室找了件長外套出來,別扭地扔給傅書濯:“今天降溫,穿個外套。”

傅書濯将外套搭在手肘:“怎麽不拿你昨晚穿過的那件?”

裴炀老臉一紅,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他惱羞成怒地把人推出去:“再不走遲到了!”

傅書濯失笑地搖頭,轉身就要離開,又聽到身後一聲吼:“外套穿上!”

“好好。”傅書濯這次沒懂裴小貓的腦回路,但還是把外套套好才走進電梯。

電梯門關閉的那一刻,他突然伸手攔住:“裴炀。”

傅書濯難得正經地叫他名字,裴炀正準備關門,聞言警惕回頭:“你別是反悔了吧?”

“沒有。”傅書濯想了想,“能幫我把書房裏那臺灰色筆記本拿來嗎?”

只要不是反悔,其他都好商量。裴炀沒一會兒就拿來了那臺電腦塞傅書濯懷裏,還幫他貼心地關電梯:“傅總再見。”

傅書濯:“……”

随着叮的一聲,樓層開始下移。

傅書濯看着懷裏的電腦若有所思……如果說他跟裴炀之間有什麽秘密,那就是這臺電腦了。

确診阿爾茲海默症的這一年,傅書濯撞見過好幾次裴炀盯着這臺電腦發呆,有時候是敲敲打打。而他只要一靠近,裴炀就會快速關掉電腦。

他也問過,裴炀卻說是一份禮物,等有機會再給他看。

到了公司,傅書濯第一時間打開電腦輸入密碼,卻顯示錯誤。

他眉頭一蹙——是失憶前的裴炀改的密碼,還是裴炀真的裝失憶,在剛剛給他拿電腦的短短三分鐘內改掉了?

小貓很不老實呢。

傅書濯打開手機,看着屏幕顯示的定位信息——他才走二十分鐘,裴炀就溜出了門,現在在小區東邊街上。

小貓目的很明确,思路也很清晰,顯然是早有預謀。

傅書濯也不生氣,琢磨着最合适的抓貓時間。

他心情不錯——今晚的懲罰可算有着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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