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絕對音感

男人見林天佑已經動搖了，便乘勝追擊：“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的，所以來試一下吧。”他似乎是看穿了林天佑對音樂的沖勁，食指再次輕按琴鍵，讓鋼琴發出完美的單音。

林天佑目不轉睛，灼熱的目光緊盯着鋼琴，似是看見至愛一樣：“我、我可以嗎？”

“當然可以，”男人後退了一步，不給林天佑壓力，“如果你不想整首彈奏的話，你可以從中段開始。”

林天佑的眼睛裏波光粼粼，興奮之情難以說清，因為從來沒有人主動讓他演奏。就好比突然告訴他，他能得到世界之寶一樣，使他激動得難以自拔，他很想嘗試彈奏這部鋼琴，以至對着男人時的害怕感覺都忘記了。他在男人的鼓勵下，坐在琴椅上，雙手活動了一下就放在白色的琴鍵上。

林天佑感動得眼眶一熱，嘴唇卻是勾了起來。一個月了，他已經一個月沒有碰過鋼琴了。在觸摸到鋼琴之後，他實在難以想象自己是怎麽渡過這一個月的。

男人笑着觀察林天佑，卻發現他身上的氣息一瞬間改變了。他的神色也随之嚴肅了起來，只覺林天佑的周圍被一種神聖的感覺包裹着。他知道，那是林天佑對待這次演奏的心情。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能這麽快進入如演奏會一般認真的狀态嗎？

林天佑在按下第一個琴音的瞬間就忘掉了所有的事情，沉迷在這美妙的音色之中。他按了鋼琴的ＬＡ音，長長的單音響起，林天佑喃喃地道：“４４０。”

男人的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目光，立刻就追問：“你怎麽知道這琴調成４４０的？”

林天佑縮起了肩膀，頭低低地垂了下來，嘴唇顫得說不出話來。

由于林天佑戴着鴨舌帽的關系，男人沒能看見他的表情，只能從他的動作上知道他的反應。他收斂了一下心情，問：“你可以告訴我嗎？你是猜出來的嗎？”男人輕聲問，裏頭帶着任何人都能察覺的急切。

林天佑倒吸了口氣，他從男人的語氣找到使他緊張的感覺。壓力一下子落到他的身上，使他的手不止地發顫。

一定會被鄙視了吧。就像以往一樣，只要他坐在鋼琴椅上、站在舞臺上，就會被姐姐和其他人鄙視。

他終是受不住男人的目光，下一刻就跳下琴椅，朝大門飛奔而去。

“原，我想買結他琴弦，平常的那種……喂！”

林天佑一跑到門前，就撞上一個剛進門的褐發青年。那青年一下子就揪住了林天佑，朝他吼了起來：“你跑什麽跑啊？撞壞了我的結他怎麽辦？”

“對、對不起！”林天佑垂着頭，抖着聲音道歉，聽起來似是快要哭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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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風，你不把他放開，我就不賣你琴弦。”原抱起了手臂，似笑非笑。

穆慶風啧了聲，把林天佑松開了。

林天佑像是被野獸追趕的小動物一樣，拼命狂跑，街上的人都不禁多看了兩眼。

穆慶風一臉囧樣，指着已經看不見小動物身影的街道：“這人是誰啊？偷了你東西嗎？”

原無奈地笑了起來：“我倒是希望他偷了我的東西，那我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他留下來了。”

“什麽意思？”穆慶風似乎不感興趣，但還是順着原的說話問。

原按了一下ＬＡ音，然後問：“聽到什麽？”

穆慶風撓了撓頭，不解地問：“……一個鋼琴單音？”

原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心底裏希望那只小動物能再次來到這裏。

林天佑又再一次逃回家裏，他撲倒在白色的沙發，滾了個圈，把自己卷縮了起來，眼睛裏忍不住冒出了水光。他果然是很沒用，甚至沒有完成老板的拜托就逃了出來。他就和姐姐所說一樣，什麽都做不成，是個廢物。

他便坐了起來，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沮喪地嘆了口氣。他只是按了兩個音而已，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彈奏一曲，很想把老板所演奏的那首樂曲完美地彈奏出來。那個老板也說了，就算是自己讓鋼琴的價值掉了也不要緊的，但是他卻連一句都沒有彈上……

如果……他再去的話，老板會不會再讓他摸一下那部鋼琴呢？

他抱起了頭，完全不敢相像。

他打開了頸上的八音盒項鏈，聽了一會，調整好心情，便睜開眼睛。每次聽到這首音樂，都能讓他的心情平複過來，好像是為了給他力量似的，使他感到安心。雖然他知道這不是送給他的樂曲，但他還是無恥地接收了，那是因為這首音樂裏的暖意讓他留戀，他不想放開。

他嘆了口氣，進行了唱歌練習後，便去準備晚飯。他一邊開着收音機，一邊做飯，這時，收音機裏播放着一些新聞。

“本國各個藝人訓練學校将接受報名，至今各校已經收到不少申請書，相信很快就會進行初選。而更重要的是，現今的适齡藝人……”

林天佑炒了菜，順手在收音機上按了換頻鍵，接着用碟子把菜盛好，一道色香味俱備的簡單炒菜就完成了。

“……接下來是娛樂新聞。飛空、ＬＩＰＳ等人氣組合将要參與的演唱會将會在明天晚上舉行，演唱會門票在日前已經全部售罄，演唱會的負責人表示這将會是一個成功的演出。”

林天佑把飯菜放在飯桌上，呆滞地重複：“飛空……淩冽嗎？”

他看着桌上十分美觀的飯菜，卻沒有任何的食欲，心裏只是想着演唱會的事情。如果是淩冽的音樂，應該會很吸引吧。不過……

他垂了眼睛，神色哀傷。他還是不要太在意比較好，而且現在已經沒有門票了，他再怎麽想看也沒有用。

第二天一早，林天佑懷着不安的心情，連早餐都沒吃，就跑到琴行門前。他猶豫了片刻，還是躲在一旁，安靜地盯着店裏的鋼琴。店裏的鋼琴有很多，但他還是只盯着昨天碰過的那部黑色鋼琴。那一種動聽的琴音，他真的很想親手再感受一次，很想讓這些美好的音調串連成樂曲，把他對音樂的熱愛表達出來。

林天佑看得太入神了，以致有人站在他的身後，他都完全不知道。

“小朋友，想看就走進去啊，站在這裏不是更顯眼嗎？”

林天佑驚呼了聲，就像是偷窺被抓住了一樣，又想要起跑。

那個戴墨鏡的人好笑地看着林天佑，立刻就擋住了他的去路，朝店裏喊：“原，你喜歡的小朋友又來了，再不出來他就要跑了啊！”

林天佑急得眼睛都紅了，卻走投無路，只能看着那個名叫原的老板一臉驚喜地走出來，再把不斷往外跑的兔子拉進店裏。把原叫了出來的那個男人就是當天看見林天佑跑路的墨鏡客人，這次把林天佑叫住，只是為了看戲。

原把林天佑拉到那部黑色的斯坦威鋼琴旁邊，把他按在琴椅上。為了給他安全感，他沒有拿開林天佑的鴨舌帽，更把門口上的金色‘ＯＰＥＮ’标志翻轉，換上了黑色的‘ＣＬＯＳＥ’。

上次出現過的客人看見原對林天佑的重視，不由得愕然。他可是很久沒有看見原有這樣嚴肅的反應，就像是要面對什麽強大的對手一樣。

“原，對着一個未成年的，不用這麽大陣仗吧？”客人指了指一直在發抖的林天佑，除了皮膚白一點，下巴尖一點，他看不出這個被帽子擋住臉的青年有什麽可以被原如此重視。

原搖了搖頭，把食指放到嘴邊：“範雲，你安靜一點，別吓倒我的小朋友。”

林天佑打了個冷顫，頭垂得更低，小巧的下巴快要碰到胸口了。

“就不能先說明一下嗎？”範雲撇嘴問。他實在不能理解這個膽小的孩子有什麽大作為。

原淺笑，只說了一句話就再次走近林天佑：“他按了一次ＬＡ音，就說出了正确的頻率。”

範雲表現得不太在意：“常用的頻率也就幾個，猜對的機會也很大了吧。”

原看了範雲一眼，卻沒有接話，只是看着不安地縮着肩膀的林天佑，柔和地道：“你要試一下琴音嗎？”

林天佑抖了抖，放在膝上的手握成拳頭，緊張得額角冒汗，動彈不得。

原知道林天佑在害怕，所以他沒有立刻迫他彈奏，就和昨天一樣，他伸手在琴鍵上按了一下。

‘咚’的一聲響起，林天佑的氣息立刻就不穩起來。他盯着那個發出清亮聲音的琴鍵，深吸了口氣，心情似乎有平複趨勢。鋼琴的音色已經把他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這一刻他只知道自己坐在鋼琴面前。

他伸出食指，在ＬＡ音的位置按了一下。

‘咚－－’清亮琴音在安靜的琴行裏響了起來，揚悠回蕩。林天佑側耳傾聽，接着低聲道：“４４３。”

原露出了驚喜的神色，範雲見此，就确定這個小朋友說對了。

于是，他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因為如果說昨天的林天佑說對是幸運，那麽現在就沒什麽可能了。一般鋼琴調音都會把頻率調成４４０或者是４４２，４４３這個頻率較少人用，只有少數的演奏家會使用這個頻率，就是猜也不會随意猜這個。所以說，如果這孩子不是被幸運之神眷顧，就是擁有……絕對音感。

不過，他還是偏向認為這是只個幸運的孩子。

原壓抑住興奮的心情，本想要讓林天佑試彈昨天的樂曲。不過，他不知道該用什麽方法來讓林天佑安心彈奏。從林天佑的眼神和手指來看，他肯定是個對音樂很認真的人，更是一個懂鋼琴的人。只是，這個孩子似乎是受過什麽打擊一樣，對自己完全沒有信心，還快要進入崩潰的樣子似的。所以他想，至少先讓他從琴音裏了解一下這個孩子，然後再作打算。

“你要不要試着彈奏一曲？”

聽到原的說話，林天佑本個人彈了起來，吓得驚慌失措，完全不相信原是真的在邀請他演奏。範雲皺起了眉，想罵林天佑不識好歹，卻被原的舉動阻止了。

原思考了一會，拉着範雲朝休息間的方向後退：“對了，我和範雲想要休息一下，在這期間，你可以自己碰一下鋼琴的。”

範雲一下子就明白原的意思了。這個小型休息間很特別，從外面是看不見裏面，但裏頭卻能看到外面，更可以聽到外面的聲音，可以說，即使有店主在裏頭休息，還是能看見店裏的一舉一動。

林天佑見兩人真的進了休息間，才呼了口氣，稍稍放松下來。

他看着鋼琴，終是受不了‘美色’的誘惑，試探般按了幾次琴音。發現真的沒人出來，才穩定心神，稍稍放松，彈奏起來。

琴音一起，在透明休息間觀察着林天佑的兩人都震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