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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超推門而入的時候,屋裏的人除了X線,全部把目光對準他。
主任是個擁有絕經綜合征性格的老女人,他的遲到點燃了炸藥桶,又是一番歇斯底裏:“我說我們有些同志是怎麽回事?
上班遲到早退,能好好工作嗎!你叫別人怎麽信任你!無組織,無紀律,成什麽樣子。院裏馬上就要對各個科室抽查評比
了,到時候因為某個人而給我們科室抹了黑,科裏會做出嚴厲處罰。”
B超撇了撇嘴,找了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老女人總是十分‘鐘愛’他,現在已形成一種反射,無論在哪兒看見自己,
她批評指責的話可以做到張口就來,長篇累牍。
他掏出手機玩游戲,對老女人的演講充耳不聞。
旁邊的CT湊過來,壓低聲音對他說:“聽着點。她講的這個病人是真要引起重視。搞不好,醫院都要倒黴。”
B超對CT的觀感是不錯的,因此願意聽進他的話,收起手機問道:“什麽情況?”
MRI回頭望了他們一眼,比平日裏的面癱臉色還不善。莫名其妙。
“這個病人因為發熱5天在呼吸科住院的,病因待查。醫生抽血取痰化驗之後,經驗用抗生素治療,三四天之後發熱
仍沒有退下來。剛進來的時候在我這做的CT顯示肺門處有結節狀陰影,形狀不規則。但是用藥之後,現在的片子看結節
已經縮小了一點。醫生懷疑是真菌病或者是結核,做了真菌培養和抗酸培養又都是陰性的。”
B超不以為然,“這很正常。痰液取的時候很容易遭到口咽部定植菌的污染。即使取的是深部無污染的标本,因為運送
和化驗的不及時,能檢測出致病菌的畢竟只是一小部分。”
CT颔首以示贊同,“所以呼吸科的猜測沒有證據驗證,在考慮下一步思路往哪裏走。現在距入院已經半個月了,病因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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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出來,病人家屬又有點蠻不講理,不妥善處理,又是一起醫療糾紛。衛生廳現在正在檢查三甲醫院的醫療狀況,所以
這件事情不能不重視。”
“原來是這麽回事。”
“所以張主任讓我們來開會,給這個病人做檢查要加倍仔細。”
B超環視周圍的人,X線從他進來開始維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勢幾乎沒變,不知道腦袋有沒有在轉;MRI在沉思,
怎麽看怎麽不懷好意。
“PET怎麽沒來?主任沒罵他,還是我錯過了好戲?”
CT微微一笑,溫柔的像風,“普外有個病人懷疑是小肝癌,PET被拉去做檢查了。”
B超暗忖,PETCT就像山珍海味,比的CT就是個粗茶淡飯的貨。他倒脾氣好,覺得PETCT這麽厲害,自己也與有榮焉。
不過,畢竟是自家表弟,不必那麽嫉妒。
“對了,PETCT自視甚高,跟朵高嶺之花似的,有女朋友了嗎?”
CT搖搖頭,“沒有吧。嗳,我哪知道呀。”口氣聽上去倒是有些失落,接着又忙不疊補充道:“其實PET人很好,并不像
看上去那麽冷淡的。”
B超不以為然,覺得PETCT平日裏倍兒裝逼,活該沒人要,“你呢?”
CT不說話了。
看樣子是沒有的了。幹嘛沉默呀。我也沒有對象。B超的目光實打實地落在X線的身上,不抱希望地想,要是能搞到他
就好了。
平日裏,B超和X線并沒有說過多少話,只見面的時候,互相招呼一聲,且大部分都是他主動。他甚至懷疑X線是否有故意
忽視自己的嫌疑。
B超其實蠻有自知之明,他明白自己平時多少有些輕浮,不為部分人所欣賞。不确定X線是否也是其中之一。很久之前,
他讀薩岡的你好,憂愁,就對一句話印象深刻: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讨人喜歡嗎?
他思索了一下,确實想要得到別人的喜歡,便把這句話記得更深了,仿佛随時準備要與人辯論那樣。他努力了,但是
得不到每個人的喜歡,甚至沒有他在意的那個人的喜歡。
B超有些郁卒。忽然想吃燒烤喝啤酒。轉頭看見靜靜的CT,覺得無比合适。他搗了搗旁邊的他,“晚上燒烤去,我請客。”
CT好似有些訝然,接着開心一笑答應了。
B超心裏小小的圓滿了一下,覺得前方X線和MRI僵硬的背影都柔和許多。
晚上B超踏進自己最喜歡的那家叫下弦月的燒烤店時,已經做好了苦等的準備,因為CT被老妖婦臨時拉了壯丁,去給發熱
待查複查去了。
平日裏他最喜歡的二樓窗邊的位置,叫人給占了。心裏問候了他們家人,可坐定的兩個人怎麽這麽像X線和MRI呢。
B超緩緩地走向他們,盯着他們直至入座。
果不其然。這是巧合呢還是巧合呢。
“CT沒和你一起來?”MRI面色不善,好像要把他串起來烤一樣,不知怎麽招他了。
“沒有。”B超心不在焉地搖搖頭,轉而去看旁邊的X線,“你們怎麽來了?”
“找CT吃飯,他說跟你有約了。那便一起好了。”X線意料中的不語,像是特意要把說話的機會讓給MRI。
B超倒要感謝MRI了,不然他自己還真不好意思邀請X線吃飯。X線無論到哪都寡言少語,B超有時會懷疑他一輩子
說話的次數是被限定了的,權限用完就OVER了。今晚在MRI倨傲冷酷的目光下,他識時務地選擇和X線聊天。
X線是個沉默的人。沒有什麽特殊的情由造成他如今冷淡的性格,而是他自己的選擇。他覺得做事說話點到為止即可,
不必多,過猶不及都是十分不好的事情。
周圍的人,他只和MRI的交情稱得上緊密。因為MRI是聰明的人,行事得體有度,能夠入得他的眼。
而眼前的B超,不僅話多,內容還盡是些可有可無的東西,X線覺得十分不投機。B超和CT吃飯,不懂為什麽MRI非要
拉着他一起來。是以,他表現地更加沉默了。
最後,B超也不由噤聲。這飯桌上的談話進行地比在荊棘中開路還要艱難。
三人最終都無話可說,沉默着,若有所思。
B超頻頻望向窗外,CT到底什麽時候來,眼前這二位爺給他壓力忒大了。
“我們先叫東西吃,邊吃邊等。”MRI發話。
服務員給了他們單子,自己點。B超見MRI的點單上幾乎都勾了,脫口問道:“那麽能吃?”
MRI睨他一眼,難得沒有嘲諷,“還有CT的份。”
B超點頭,有些小小的羞愧,還是他請人家CT來吃的呢。“CT有什麽不吃的?”自問而沒有期待回答的語氣。
“我都知道。”
B超納悶了,沒聽說CT和MRI好到這份上啊,他又落後了?
“內什麽,這兒的生蚝夠味,你給CT多點兩份。”
MRI臉都未擡,“他吃生蚝會腹瀉。”
“啊?哦,我還道都跟我似的,什麽都能吃呢。”
“你看上去就是這樣的人。生冷不忌。”MRI接他的話,怎麽聽都不是好話。
B超覺得MRI這人忒不地道了,他們又不熟,幹嘛在X線面前拆他臺。關鍵是自己還真就是這樣的人,反駁也不夠底氣,
X線還在一旁瞧着,怪沒面子的。
不過也對,要不怎麽看上X線呢,石頭,木頭,刺兒頭,保不齊他那好牙口最後也得崩。想着想着,自己也逗起來。
X線注意到B超嘴角噙着的一縷幾近于無的微笑。他對于他一點微末的印象只是把他想成是一個開朗的俗氣的,有着
不成熟男人的一切喜好和缺點,沒什麽上進心,未來稀松平常的普通男孩子,可是剛才的微笑卻像九月裏的桂花香,
不見其蹤,存在感卻那麽強烈,令人從心底升上一股熨帖。
他抿着嘴角,不動聲色地将注意力投注到B超身上。盡管搓手抖腿,等吃的等的心焦,卻不再覺得他像一只上蹿下跳的
猴子。四顧的目光偶然對上,X線唇角上揚,給了他一個主動的微笑。
仿佛被伏擊,B超愣在當場。今晚的好運開始走向一種不可控的黏糊糊和濕漉漉。仿佛纏上迎面的蛛絲,手腳并用撲棱半晌,心上仍是癢癢的;
抑或某些冷冽的清晨,毛毛細雨漉的心底寒津津的。有些許的暧昧,說不上壞,不自在倒是真的。
CT來的時候,心情沮喪連他都能清楚地察覺到。問他,只禮節性一笑,這種諱莫如深反而使他有了安靜的憂郁。
“又是PET?”
CT有些驚訝地看着MRI,沉默着算是默認。
“他媽的這回又有什麽事?說啊!”MRI突然的狂暴讓衆人吃驚。
“沒什麽啦。其實沒什麽。”CT支吾着,小心翼翼地。過了一會,覺得說說好像也不會有問題,才緩慢道來。
他給發熱待查的病人複查完了以後,回辦公室想順便把報告結果弄出來。那卻是時候快到七點,辦公室的門卻虛掩着。
他累的沒精力疑心,推開門,竟看到兩個男人在親熱。
他被驚吓定在原地。二人聽到動靜,匆忙看向門口。CT瞬間體會到那種shock的感覺。其中攬着另一人腰,頗為主動的那個
俨然是PETCT。
B超聽了,只問道:“另一個人是誰?”滿桌人都看向他,吓得他住了嘴。又憋不住話,“那你也別愁成這樣啊,這都
什麽年代了,有愛就成。”
“PET還把那個男人介紹給我,說這是他男朋友。就是檢驗科的血常規。”CT說完,覺得自己又把自己剮了一遍 。
想起剛才在辦公室裏,驚訝到懵的感覺逐漸褪去,湧上來的竟然是一陣狂喜。
PET對他說,哥你先別告訴我爸媽好不好。他木然地點點頭,硬生生扯出一個笑容。不想讓他們看出他的微笑不是因為
寬容和鼓勵,而是為了心中浮現的那一點可能性竊喜。
“他倒挺大方的,沒有撒謊遮掩。就不怕你頑固不接受?”
“他說我一向寬容,知道了也不會苛責。”CT不禁苦笑。
“我覺得同性戀沒什麽。各過各的,誰也礙不着誰。你們說呢?”B超私心以為這并不是什麽驚世駭俗的大事,CT如喪考妣的樣子
令他有些不解,追問下去似乎也不太合适,畢竟是別人家私事。他這麽問,順便打聽各人的态度。
X線說:“男人有什麽好?”
他其實是真心帶着疑惑才問的,可是低沉冷靜的聲音徑自為其添加了質問和嫌棄。B超覺得心中的火焰擺了擺,黯淡了
幾分。轉念又覺得,一切都沒明晰,何苦自尋煩惱給自個兒先定了罪。還不定要吊在這棵樹上。
MRI心底克制不住的冷笑浮現到臉上,CT難過才不是因為家裏出了個同性戀,而是發現自己本可能有機會,卻又錯過了。
他看得出他內心深處那種無形的焦急的坐立不安。這令他怒火中燒,遂不停地勸酒。
挺奇怪的不是,四個大男人一起喝酒,居然鬧騰不起來。飯桌上逐漸趨于心事重重的靜默,喝着喝着,反而均生出醉意。
CT是真正的不勝酒力,B超喝完兩瓶啤酒後,更加手舞足蹈,形容瘋癫,大家以為他醉的最厲害,其實最清醒。
X線喝酒像全被海綿吸收了,沉靜地全然看不出一點端倪,其實也已熏熏然。MRI本是真正的能喝,可他心裏憋着一股邪火
又沒有由頭發洩,很快便醉了。
B超攙着X線和MRI步出店門,CT步履踉跄但依舊安靜地跟在身後。真正的麻煩來了。
近十點,無車,無公交,出租車難等。
好容易等到一輛,叫CT和MRI先走了。MRI一直揪着CT不放,模糊不清地一直強調,他們住的近,要一起走。
B超扶着X線最終走回了自己的住所,萬幸不是太遠。
X線躺倒床上很快入睡。B超在模糊的燈光下看他,覺得腦海像瑰麗的夜空,綴滿了璀璨的星子。
這樣的機會,如果有,也只有一次而已。
他撲到X線身上,因陶然的興奮而魯莽。但身體實在困倦,如同不餓的人無法享受眼前的盛宴。他找到X線的嘴唇,猛親
數次。停手之際,仍覺意猶未盡,再親,如此五次三番。
窩在柔軟的被子裏,迷迷糊糊地想到,不占便宜便是吃虧。于是努力動作,在艱難中将X線的衣服一件件褪下。待到□相對,
他摸着X線的肉體,在一陣不規律且不知所謂的動作中睡意襲來。
隐約記得逐漸溜走沉入意識深處的念頭:真是美麗的夜晚吶,就是我已陷入沉睡。
作者有話要說: bug敬請指摘。:-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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