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顏布布認出這是老虎,他曾經在動物園裏見過,只是那老虎都神情萎靡地趴在園子裏,愛答不理的,哪裏像現在這樣兇狠。
封琛剛才将匕首放進背包,丢在了車尾那排座位上。他現在來不及去拿匕首,周圍也沒有什麽稱手的,眼見老虎要爬進來,情急之下便抓起旁邊的鐵鍋,不管不顧地砸向老虎頭。
砰砰連聲響後,老虎發出吃痛的怒吼,想要撲進車窗,封琛又用鍋底抵住它的頭往外推。
“去把我匕首拿來,在包裏。”封琛用力抵着老虎,對旁邊不知所措的顏布布大聲命令。
顏布布陡然回神,慌亂的目光四下搜尋背包。
“在車後面。”封琛大吼一聲。
老虎不斷想往裏擠,鋒利的爪尖在車身上摩擦,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動靜。封琛用盡全力撐着鐵鍋,兩只腳頂住後方的扶手杆,脖子上幾道青筋往下延伸,凸顯在肩背薄薄的肌肉下。
顏布布找到背包,手忙腳亂地往外掏匕首,因為太過慌張,轉身時撲通摔了一跤。
他半秒沒有停留地爬起身,握着匕首迅速沖向封琛:“少爺,給。”
封琛哪裏騰得出手接匕首,他現在只要稍微一松勁,老虎就會撲進來。
“刺,它。”他臉漲得通紅,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腳後面抵着的扶手在咣咣作響,似乎已經松動,封琛不敢懈勁,再次艱難道:“別,怕,刺,它。”
顏布布沒有再猶豫,他雖然嘴唇發着抖,兩條腿都軟得站不穩,卻依舊聽從封琛命令,啊地一聲大叫後,兩手握住匕首,紮向車廂上搭着的一只虎爪。
刀尖紮入虎爪裏,但他力氣不大,這一下紮得并不深,反而激起老虎的暴戾,更加狂怒地往車廂裏撲。
“繼續!”封琛大吼着抵住了老虎,“用力刺它。”
顏布布臉色煞白,卻依言拔出匕首,一刀接着一刀往虎爪上刺落,嘴裏發出變調的尖銳哭叫。
“你快走,你快走,你走,壞老虎,你走,啊嗚嘣嘎阿達烏西亞,你快走……”
鮮血從虎爪上湧出,瞬間染紅了黃色皮毛,順着車廂壁往下淌落。
老虎受不住疼痛,又遲遲不能撲進來,終于放棄了,撲通一聲滑下車窗,一瘸一拐地往停車場外奔去。
眼見它消失在遠處,封琛手上的鐵鍋落地,再倒退兩步,脫力地跌坐下去。
顏布布還站在原地,兩手緊握着匕首,一邊哭一邊去看封琛,兩條腿不停發着抖。
封琛背靠着座椅腳,全身被汗水浸透,他想對顏布布伸手,手臂卻酸軟得擡不起來,便只笑了笑,喘息着說:“過來。”
“嗚嗚……”顏布布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把匕首收好。”
顏布布将匕首扔在了旁邊座椅上,整個人還在打擺子似的抖。
“坐我身邊來。”
顏布布在封琛身旁坐下,抽抽搭搭地抱住了他的手臂。封琛看着他頭頂的發旋,低聲道:“別哭了,沒事的。”
顏布布漸漸平息下來,收住了哭,只靠着封琛,時不時抽噎一下。
“你剛才表現得很好。”封琛道。
顏布布擡頭看向他,雖然滿臉水漬,分不清是淚還是汗,一對烏黑的瞳仁卻開始發亮。
“我表現得很好嗎?”他啞着嗓子問。
封琛點點頭:“對,表現得很好,服從指令,響應及時,下手也很果決。”
“我不怕它的,再來兩只老虎,我也可以對付。”顏布布瞬間滿血,聲音也不抖了。
“我剛才使用了一點點魔法,沒有用太多,如果再用一些的話,它就死了。我其實還能用腳踢它,看,就是這樣,只是我輕易不使用這一招……”
他說着說着站起身,開始比手畫腳。
封琛只靜靜地看着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等到體力恢複得差不多時,便起身開始收拾背包。
“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兒,免得那只老虎回頭來報複。”
封琛說得很含蓄,其實他心裏清楚,這老虎一定吃了不少屍體,指不準也有活人。現在能找到的屍體都已經高度腐敗,就算是老虎也難以下咽,終究還會回頭來找他倆。
顏布布本來還在興致勃勃地表演他怎麽對付老虎,一聽這話,頓時卡了殼,緊張地瞪圓了眼睛。
“把你布袋挎上,裝滿水,我們現在就出發,去研究所改掉身份芯片,再進入地下城。”
天色已經傍晚,太陽和月亮一東一西挂在天上,分不輕現在的光線,究竟是日光還是月光。
氣溫依舊高熱,兩人汗淋淋地路過那口井時,壓出井水,從頭到腳往下澆。微涼的井水淋遍全身,帶走了幾分燥熱,顏布布小狗似的甩着腦袋上的水珠:“少爺,再給我澆一次,再來一次。”
封琛擡手抹去臉上的水,又打了一桶井水拎着:“走了,不能再耽擱了。”
從這裏到研究所不是太遠,但走到的話也要好幾個小時,兩人走一陣後,便原地休息片刻,往身上澆井水。
雖然井水慢慢升溫,不再帶着涼意,但澆在身上後,也會讓人舒服那麽一點。
太陽徹底落山,整個城市廢墟被慘淡的月光籠罩,天地間一片死寂。
顏布布緊拽着封琛衣角,亦步亦趨地跟着,總覺得那些影影幢幢的廢墟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窺視着他。
封琛點亮了汽燈,将周圍一片照亮,不時低聲提醒顏布布,注意腳下的磚石和裂縫。
嗚……
遠處傳來什麽動物的嚎叫,顏布布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少爺,是什麽在叫?”
“沒事,一只狗而已。”
封琛語氣淡定,卻始終将匕首緊緊握在右手中。
晚上九點左右,兩人終于到了目的地,一片靠近城郊的工業區。
這裏地勢寬闊,放眼望去,以前的那些高大廠房都已經坍塌,唯獨一棟十層高的樓房,靜靜伫立在曠野裏。
封琛帶着顏布布到了那棟樓前。
汽燈光照下,這棟樓雖然牆皮大塊剝落,牆身上也有幾條縱橫的裂縫,但整個樓體看着依舊堅固。
圍牆已經沒了,兩人直接走到大門前,封琛取出背包裏的工具,開始動手撬電子鎖。
顏布布提着汽燈,一邊打量四周,一邊問:“少爺,在這裏面可以修改我們的身份嗎?”
封琛頭也不擡地道:“可以。東聯軍在地震前就已經撤走,但他們只能帶走部分重要物品,可以修改生物芯片的儀器,對東聯軍來說根本不重要,肯定會丢下。”
咔嚓一聲響,電子鎖被生生撬開,一股冷風從開啓的大門吹了出來。顏布布在覺得舒服的同時,又感覺到了幾分陰森,手臂上瞬時冒了層雞皮疙瘩,背心爬上了寒意。
“走,進去。”封琛提着汽燈往裏走,顏布布趕緊摟住他的腰,一步步跟着挪。
“松開,這樣我怎麽走路?”封琛停下腳步,垂眸看着他。
顏布布只得松手,改成牽着他的一片衣角。
大廳裏一片狼藉,地板上散落着一些不重要的文件,看得出東聯軍撤退時的匆忙痕跡。電梯沒法啓動,只能爬樓梯,好在一共只有十層,并不算太高。
下面幾層就和普通研究所一般,有着研究室和配劑室之類的房間,只是到了第五層,面前就出現一道緊閉的金屬門,封住了上行樓梯。
門上的密碼鎖竟然仍在啓用中,綠色的按鍵幽幽亮着光,顯然這棟樓自帶獨立的溧石電力系統,只要機組沒在地震中被破壞,那溧石可以供應這棟樓的電力很久。
“我曾經跟着父親來過一次,也記住了密碼。”封琛一邊說,一邊在按鍵上輸入了幾個數字,金屬門順利開啓。
兩人剛踏入第五層樓梯,身後金屬門關閉,四周唰地亮起了燈,整個視野一片通明。
顏布布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眯起了眼,等到适應過來時,發現面前居然不是繼續上行的樓梯,而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四周空空蕩蕩,只有對面牆壁上有一扇小門。
“探測到有陌生闖入者,請立即出示出入證明。”
機械電子聲突然在室內響起,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顏布布慌忙四處看,卻沒能看到任何聲音來源。
“探測到有陌生闖入者,請将你的出入證明舉在胸前,否則後果自負。”
封琛就像是沒聽到似的,大步走向那扇小門,按動門旁按鈕,牆壁上便出現了一塊屏幕,他立即在屏幕下方的鍵盤上操作。
“陌生闖入者沒有出示出入證明,從現在開始,倒計時十秒。”
随着機械音落,顏布布驚恐地發現,四周牆壁上突然多了些小孔,紅光從小孔透出,鎖定了他和封琛的眉心。
“少爺,這是什麽?”
封琛任由一個紅點停在眉心,雙手如飛地在鍵盤上操作:“紅外線瞄準器。”
“十,九,八——”
顏布布伸手擋着眉心:“紅外線瞄準器是什麽?”
“紅外線瞄準器就是紅外線瞄準器。”封琛一如既往地敷衍。
顏布布聽懂似的哦了聲,卻又忍不住繼續問:“那為什麽有聲音在數數?”
封琛手下不停,眼睛在屏幕上飛快逡巡:“等到數數結束,表示咱們就要……”
“七,六,五——”
“就要怎麽?”顏布布無端感到緊張,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就要……”
顯示屏的光投影在封琛臉上,顯得鼻梁高挺,眼神犀利,雖然他額角有一滴汗珠悄悄滑下,但神情卻依舊鎮定。
“四,三,二——”
随着封琛敲下回車鍵,機械音倒計時戛然而止,那些落在兩人身上的紅點消失,面前小門也無聲無息地開啓。
封琛長長舒了口氣,提步往前:“表示咱們就要進入秘密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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