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野菊

安然歷來是個爽利的人,那日和王氏一起用飯,因了王氏念叨着她就像個野丫頭,安然那久慣經商的腦袋,忽然來了靈感,對啊,正好愁着菊花的品種稀少,別的養花的人家,更比不上她家的,無法再給現有的菊花雜交,娘的這一句話倒解了燃眉之急。

正是想什麽來什麽,王氏不經意的一句話,開啓了她賺錢的門路。

安然立即喊來抱香男人,讓他回村子裏告訴村民們,讓他們上山尋找野生的菊花,只要挖來一株,安然就給他們兩吊錢。

對于這些長久在莊稼地裏忙活的“泥腿子”,平日裏哪有這樣的閑錢啊,聽了這個信兒,沒有一個不歡喜的。安然現在雖然沒有萬貫家産,可是這幾個小錢還是綽手就到的。

沒過幾日,自家的小院都快要被人踏破了門檻,送野菊的村民們絡繹不絕。安然現在大了,不再似小時那樣随便了,只要見客,就換上一身男裝。有不知道內情的人,只知道這“菊花王”家,是一位小公子在做生意呢。

連續幾日,安然坐在家裏,哪裏都沒去,專收村民們挖來的野菊。不管是不是真的野菊,安然都會遵守承諾給他兩吊錢。至于那些好的,安然還要格外的加兩吊。

這樣一來,村民們都是蜂擁而動,每日裏都有人來送菊花。連着七八天,院裏的菊花已經多得栽不了了,安然把那些野生的專門找了門外一塊空閑的地兒放置着。

天很快熱了起來,不管是自己親手育植的,還是野生的,都陸續開了花兒,安然一一地分了類,哪些是紅的,哪些是白的,哪些花盤大些,哪些小些。安然有一個專門記菊花特性的小本兒,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

王氏平日裏盡自也教她讀書識字,但在她眼裏,女孩兒還是以女紅為主,就沒多往這方面引導。哪知道,安然就像身懷異禀一樣,讀書記賬,什麽都來得。于女紅上,卻一竅不通,連穿針紉線都做不好。王氏也只能暗自感嘆,自己的女兒就是與衆不同啊。

做完這一切之後,安然靜下心來,每日裏沉浸在剝離花粉的過程中,享受着這在別人眼裏很枯燥,對她來說卻是別有風味的事情。

盛夏的酷暑裏,別人都耐不得熱,貓在房裏避暑。只有安然,為了一株稀有的菊花,往往一坐就是一兩個時辰。

王氏實在擔心她,怕她大熱的天兒中了暑熱,苦口婆心地勸過不知道多少遍,無奈安然充耳不聞,王氏也沒了法子,只好任由她了。

好不容易給菊花授完粉,安然又有了新的目标。看着院裏相繼開放的姹紫嫣紅的菊花,安然開始着手摘起了那些花兒較小,顏色普通的菊花。

王氏和奶娘不禁問着安然:“往日裏,別人動一朵花兒,你都心疼的什麽似的,為什麽現今卻自己動起手來?”

安然停下手中的活兒,望着王氏笑了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娘,以前我不知道這菊花的妙處,任由它們花謝花開,凋零下去。現如今,我又想了一個妙法兒,這花兒也能賺錢呢。”

奶娘眉開眼笑地看着安然,雙手合十,說道:“我們三姑娘不托生成男兒,還真是可惜了呢。姨奶奶聽聽,在我們眼裏,不起眼的東西,到了她手裏,都是值錢的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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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氏微微搖了搖頭,咂着嘴兒說道:“即便是個男孩兒,也沒什麽好的。在這年頭,做生意的都是低人一等的,更不要說女孩兒了。我們安然還是個庶出,眼見得大了,我心裏也一天一天的懸起來了,還不知道太太安着什麽心呢!”

安然聽她們絮絮叨叨地說着,不由一邊摘着花朵,一邊接着話茬:“娘,你怎麽從來不往好處裏想想,盡想些不可預測的事兒!若是太太真的不給我找門好人家,大不了,我還重操我的舊行,賣菊花就是了。”

“哎,”王氏慨然長嘆一聲:“都怨娘的出身不好啊,若是你外祖能有個一官半職的,你一個女孩兒家,也不至于走上這樣一條路。”

安然見王氏感傷,也不敢再說什麽,只是心裏卻不服氣地想着:“做生意怎麽了?都是辛辛苦苦賺來的銀子,花着也舒心。我就不信,太太能擺布得了我!”

安然想畢,只是悶頭苦幹,王氏心疼地說道:“你小小人兒,這麽出力幹什麽?還不叫月朵過來幫你呢?”

“不用了,娘,讓月朵在一邊學着吧,她現在不知道該摘什麽樣的花兒呢。”

趁着豔陽高照,安然吩咐月朵,把摘下的菊花放在鋪了一層油布的地上晾着,自己坐了下來,忙裏偷閑地泡了一壺自己親手做的茶,悠閑地品起來。

小院裏沒有樹,安然命人在開春的時候,搭建了一個簡易的花架。到了此時,花架上開滿了常見的或紅或白的小花兒。青翠的花葉兒曲曲折折地爬上花架,濃密的葉子,幾乎不透日光。安然坐在下面,一張恬靜的臉上滿是喜悅。

安然一手托了茶盞,一手輕輕地撫觸着面前的一朵小小的黃花兒,看那花心裏的一只小蜜蜂忙忙碌碌地采着蜜。

這個大自然還真是神奇啊,安然呷了一口淡淡地帶有一絲苦味的菊花茶,品着那獨有的清香,不由閉了眼,享受這難能可貴的片刻。

只是她是個坐不下的人,就在閉上眼睛的一剎那,腦子裏竟然又想到一個主意。既然自己能夠喝這樣的菊花茶,何不也開一個茶館,裏面專門用各種各樣的菊花泡茶。

安然想到這裏,微微有些激動,望着那被曬蔫了的金盞菊和白色的小雛菊,猛然站起身來,吓得月朵一個激靈,撫着胸口直喘粗氣。幸好自己跟三姑娘比較久了,否則換了別的人,還真不知被她吓出什麽毛病來。

三姑娘就是這樣,連喝個茶都不能安安分分的,看這樣子,必定是又想到什麽賺錢的法兒了。

正在月朵猜測着,安然就回頭對她說,等過了晌午,你去把抱香男人叫來,我有話要吩咐他。

果然,在用過午膳過後,抱香的男人就進來了。安然手拿着一把泥金的素面折扇,慢慢地搖着,來到上午坐過的那個花架底下。

抱香男人忙上前見過了,只低着頭聽安然說話。他是經常見安然的人,所以兩個人也沒什麽避諱。安然讓他也坐下,他方側着身子在安然對過兒坐了。

安然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想到城裏去找一間店面,你回去告訴抱香一聲,順便套上馬車,我們過一會就進城。”

抱香男人是個實誠人,安然說的話他從來都不會去問為什麽,這也是安然如此信任他的原因。聽完安然的吩咐,他當即回去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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