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下山

都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話一點兒都不假。上山的時候,雖然累得氣喘籲籲的,但那勢頭是往上去的,可以由着自己的勁兒。若說這下山,雖然不用怎麽費力,可是瞧着一眼往下的山勢,安然心裏還是忐忑起來。

要是自己下山還好,可以慢慢地來,可是趴在展塵的背上就由不得自己了。安然不敢再看那陡峭的山,閉了眼,雙手緊緊地圈着展塵的脖頸。

展塵被她勒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憋着漲紅了的臉吼着:“你能不能別摟得我這麽緊,我快要喘不動氣了。”

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趕緊松了手,可是又怕掉下去,只好又拽住他的衣服。展塵無奈地笑笑,心想:小丫頭,你就對我這麽沒信心啊,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害怕吧!

想罷,縱身跳起來,往山下蹿去。安然沒想到他會這樣,雙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閉了眼睛,任風兒吹拂着墨色的長發。有幾縷發絲調皮地鑽進了展塵的鼻孔裏,他猛地打了幾個大噴嚏。

他跑得越來越快,安然的一顆心都懸起來,終于忍不住睜開眼,只見滿山的花草都在後退着,不由大聲喊着:“你瘋了嗎?下山有這樣下法的嗎?快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

展塵也不理她,自顧自地跳躍着,只把安然的一顆心吓得竄到嗓子眼兒裏。卻又不敢放手,只好任由着他。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安然趴在展塵的背上吓得面如土色,渾身無力。這驚魂的時刻終于結束了。

安然看到李叔快步走了過來,終于松了一口氣,從展塵的背上滑落下來。

李叔老遠就看到展塵背着安然飛竄着下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趕緊迎了上來,直到安然從展塵的背上下來,好端端地站在那兒,他才放下心來。

安然一瘸一拐地走向李叔,望着這個滿面慈祥的老人,她頓時撇了撇嘴,委屈地直想哭。

李叔這才瞧出不對勁來,忙關切地問道:“三姑娘,你的腳怎麽了?”

安然未及說話,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吓得李叔手腳忙亂地不知所措,回轉頭看着展塵:“你和三姑娘一塊兒上去的,怎麽下來她就這樣了?”

安然拽住李叔的胳膊晃着:“爺爺,他欺負我。”

一語驚得李叔差點坐到地上,憤怒地瞪着展塵。展塵還沒說什麽,就被李叔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人,三姑娘好心救了你,你怎麽能欺負她?”

罵着罵着氣不打一處來,李叔脫了鞋子就要上去打展塵,卻被展塵一手架住了,急急分辯道:“老人家,你好歹讓我說明白呀,我好心背她下來,怎麽就是欺負她了呢?你問問她,她掉在洞裏,要不是我,早讓大蛇咬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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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叔聽他說得理直氣壯,不由疑惑地看着安然:“三姑娘,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掉進了洞裏?”

“嗯,”安然點點頭,接着說道:“他把我救了上來,還把我背下了山。”

這下輪到李叔奇怪了,吶吶地問着:“那……那,你怎麽說是他……欺負了你?”李叔一張老臉憋得通紅,似乎十分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安然納悶:“平日裏李叔是一個很幹練的人,雖上了些年歲,可也不會連這麽一句簡簡單單的話都能說成這樣啊?”

忽而轉念一想,他為什麽把“欺負”兩個字說得這麽費力?莫非他把此“欺負”當成彼“欺負”了?不好,怪不得他追着展塵要打呢,原來是誤會了。

安然想到這兒,趕緊解釋着:“爺爺,他不是那樣欺負我的,而是背着我下山欺負我的。”

李叔聽得頭都大了,怎麽“欺負”還有兩樣呢?安然是越抹越黑,索性竹筒倒豆子般,叽裏呱啦,把剛才展塵怎麽背自己,說了什麽話,又是怎麽跳着下來,統統都說了一遍。

李叔瞪大了眼聽着,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麽一回事。這樣說來,人家展塵還是三姑娘的救命恩人了,可是三姑娘怎麽還說人家欺負自己?真真是小孩子的心性!

李叔看着安然啞然失笑,半天才道:“三姑娘,你可把爺爺吓壞了,沒想到是這麽回事啊。好啦,沒什麽大不了的,既然都下山了,趕緊上馬車吧,眼看着日頭都要落了,我們可不能摸黑趕路啊。”

安然只好一瘸一拐地走向馬車,展塵不知道使了什麽身法,三兩步就來到她的前頭,伸出胳膊要扶她。這次安然可沒拒絕,因為若是沒有他的扶持,她怕是爬不上馬車了。

坐好後,就聽李叔在外頭吆喝了一聲,馬蹄“噠噠”地向前走了。一路上,安然由于疼痛的緣故,昏昏沉沉的,只聽見車前轅,李叔和展塵兩個不停地聊着什麽,時而李叔還爆發出一陣快樂的大笑,也不知道展塵講了什麽。

安然氣哼哼地想:展塵那小子不知道怎麽投了李叔的緣,使得一向不茍言笑的李叔竟能笑成那樣,真是奇哉怪也!

天黑透了,安然他們才回到家裏,王氏早命人點起燈籠,在門口等着。見了馬車回來,王氏也顧不上矜持,忙忙地迎上來,掀開簾子,急喊着:“安然,安然。”

這急切又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安然鼻子不禁一酸,想着自己還和王氏置氣,實在不應該。人也就探出身子,弱弱地喊了一句:“娘。”

聽着安然的聲音,王氏才略略放了心,就要伸手扶着安然下來。

展塵從車轅前跳下來,趕到馬車邊,對王氏說道:“夫人,姑娘腳傷着了,不能自己下車,還是找人把她攙下來吧。”

王氏聽得安然受傷了,才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兒裏,啞聲問着:“傷得重不重?安然,快跟娘說說。”

看着王氏焦灼緊張的樣子,安然再也過意不去,眼圈兒紅了,哽着聲兒道:“娘,我沒事,只是崴了腳了,歇幾天就好了。”

月朵靠上來,和王氏一邊一個扶了,安然一只腳點地,一蹦一跳地往屋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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