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吃過早飯喝過茶,沈延生在屋裏迎來了串門唠嗑的劉炮。劉炮換了身新衣服,襯得整個人都鮮亮了一圈,就跟出門遇上貴人沾了喜氣似的。
沈延生有氣沒神的瞥了對方兩眼,卻注意到他視線直勾勾的只盯住自己腰臀以下,登時就氣得雙目圓睜,甩臉罵道:“一大早狗眼亂放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劉炮嘿嘿發笑,從身後摸出煙槍直接坐到桌邊的椅子上。昨日裏剛被趙寶栓訓過,他便主動自覺的開始和沈延生拉開距離。香饽饽再香也沒有自己腦袋重要,只要命還在,想艹誰,怎麽艹不就是個時間機遇的事兒麽。想通透了,他便收下一身淫兮兮賤呼呼的騷氣,忽然換了個人似的正起嘴臉——這一趟,他是來說正事的。
往煙鍋裏塞了點新鮮的煙葉,他望了望假夫人瓷白紅潤的臉蛋,然後說道:“我說學生哥,你最近可是喜事不斷啊。”
沈延生聞言皺眉,神色裏滿是厭棄。
喜事?八輩子黴都倒完了,還喜事?!
他本來是有話要對這位二當家講,但是一看見對方老油子似的賣相,又覺得無話可講。
扭過臉不看他,又聽劉炮說:“你看,先是洞房花燭,再是老朋友聚頭……我說,你把仇報國留下來,不是只為了敘舊吃飯吧。這人身份要緊,你敘舊得看着敘,別過了頭,再把自己的腦袋一起搭進去。”
沈延生本來就瞧不上他,聽他到“洞房”兩個字更是氣得火冒三丈。然而這不是他發脾氣的時候,這個人雖然壞,但總有機會用。咬着牙定了定神,他像故意沒聽到對方那句有意埋汰的話一樣,回答道:“我雖念過幾年書,可哪比得上你劉二頭神機妙算,轉頭再把我賣一回,我是不是還得笑呵呵的給您數錢呢?”
劉炮努努嘴,從鼻子裏呼出個白煙圈來:“學生哥,我那是救你呢,不明白?”
沈延生不說話,他心裏亂的很,跟這流氓類的人物多糾纏也沒什麽大意思。
劉炮見他不吱聲,又得意洋洋的活泛起來,開始忍不住賣弄他那一星半點的小聰明:“你想啊,你一個來路不明的,大老再傻也不會傻到用你的法子去和萬長河鬥,這萬一你們倆合穿一條褲子,那指不定誰端誰呢,你說是不是?可要換成我來說,那可就不一樣了,我是自己人,自己人出的主意肯定壞不了!”
劉炮越說越高興,從椅子上站起來往沈延生所在的炕邊過去,好像是想近前看看對方心服神服的表情似的。一口斜斜得咬住煙嘴,他繼續活動着舌頭從齒縫裏頂出字來,“所以你得謝謝我,可不得謝謝我?”
話音未消,門外有人一路掴着響掌進來,開口打斷劉炮,那聲音裏還帶着點隐而不發的笑意:“好,好,好,劉炮啊,我看你是越活越聰明了,改明兒讓兄弟們給你擺上兩桌慶賀慶賀,我主動挪屁股,把這老大的位置給你坐,好不好?”
趙寶栓威而不怒走到人跟前,劉炮就跟大白天見鬼似的整個焉了下去,趕忙拱身扇了自己倆嘴巴子,陪着笑臉說:“大哥,大哥您還不知道我麽,沒事就愛胡說八道滿嘴放炮,沒個正經,您可,您可千萬別忌諱。”
他悻悻的說,趙寶栓倒是不像把注意力放在他這邊的樣子,徑自走到炕邊,他低頭打量一遍老佛爺似的沈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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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了?”
沈延生不理他,連哼唧一聲也沒有。
劉炮夾在當中做觀衆,就想趁着這機會腳底抹油,可還未等他轉身向大門去,趙寶栓回頭就把他叫住了。
“劉炮,你給我說說那個假扮保安隊的主意,到底是誰出的?”
劉炮一哆嗦,乖乖的站到邊上說:“嗨,那哪是我能想得出來的,主意其實是這學生哥的,我怕老大你不信他……”
“我不信他……你倒是敢信他?說到底你還是嫌棄我這大哥坐的太穩當,想另起爐竈咋的?”
一句話堵得劉炮沒言語,支支吾吾半天沒回上來。
倒是沈延生聽到這裏在旁冷笑一聲說道:“都是一肚子廢草的窩囊廢,還翻着眼皮誰瞧不起誰來了。”
劉炮立馬回嘴:“你什麽意思?罵罵我就算了,別連我們老大一起罵進去!”
沈延生白眼一翻,打了個哈氣:“誰吱聲說誰,你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似的往前湊,沒斤沒量的你也敢往稱上挂?”
劉炮人如其名一點就着,炮仗似的冒着火星子就要往上竄,被趙寶栓攔下了。
他回身向着沈延生說:“你為什麽要幫着我們出主意?”
沈延生收聲不理人,他得管趙寶栓要點份子錢,但不能當着外人的面,得兩個人私下裏坐下來好好談。
眼看着他,趙寶栓倒是不急,往炕沿上一坐,他伸手就搭到人後腰那裏,拍拍打打的往屁股去,沒動兩下,對方登時就要吃人似的扭過臉來。趙寶栓對着人嘴角一翹,順勢在那白瓷瓷的臉上抹了一把,像是故意要惡心屋裏的劉炮一樣低聲說道:“真他娘的緊,夾我一晚上,差點沒死在裏面。”
“說什麽呢你,嘴巴放幹淨點兒!”沈延生忽的坐起來,滿把的鵝卵石往他身上扔,趙寶栓身板厚實的往上一挺,噼裏啪啦震下一地聲響。
劉炮見這打情罵俏的戲碼,立即識趣的溜牆根走人,蹑手蹑腳出到門口,還很貼心的幫人把門帶上了。
前腳走,後腳趙寶栓就抓住沈延生的胳膊,往貼身揪他。沈延生以為他大白天的又要驢似的發情,就拿出了寧死不從的架勢,跟個跳河尋死的似的手腳亂撲騰,不想這一扭動作太大,扭着自己的腰了。一下勁道不對路,他當即就在那短促的痛苦中皺起了臉,一動不動的由着趙寶栓把他抱進自己身邊去。
算了,反正日兩回跟日一回沒差,咬咬牙閉閉眼也就挺過去了!等拿到錢下了山再找他算賬也不遲!
看他雙目緊閉作挺屍狀,趙寶栓笑起來:“你們這幫學生,個個都跟你這樣?”
這什麽話?你睡我一個不夠,還想兩個三個接連不斷地睡是怎麽的?
沈延生眨眨眼睛:“你什麽意思?”
趙寶栓說:“我先前放過你一次,是你自己不願意走,既然不走,那你就得給我留下。我不管你之前是幹啥的,有什麽目的,既然上了白堡坡,想再下去不是死人就是自家兄弟,你自己選吧。”
沈延生怎麽舍得死,他才二十出頭,多少榮華富貴還沒享受過?他要是個土鼈從沒開過葷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個含着金湯匙的,死誰也不能死了他!
“我不想死。”他回答得很幹脆。
“可以。”
“可我也不能白給你們幹活。”
趙寶栓笑了:“你要什麽?”
沈延生說:“我也不是故意訛你們,煙土的主意是我給劉炮出的,所以這趟活我得抽份子。”
趙寶栓:“這好辦,一會兒我就要他們把錢給你送過來。不過……你要這錢幹什麽,我這裏什麽沒有,琢磨着攢老婆本?”
沈延生極度輕蔑的睨他一眼,心說你以為誰都跟你一眼目光短淺呢?土匪就是土匪,沒見識,還沒長進,活該做一輩子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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