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聽到七殿下的求肯,惠明帶了很是詫異的睜大了眼睛,小殿下說話極少,上輩子即便是與她在一起,通常也只是能夠安靜的待着,惠明送茶傳膳食時,能夠用行動接受,雖然惠明一直知道小殿下其實心內是清明的,只是無法表露,才叫旁人皆以為他是癡兒。
但在上輩子,她用盡了方法,卻從未成功叫小殿下與她開□□流過,更莫提這般的主動求她一個“生人。”
不到兩年的光陰,沒了王嬷嬷,小殿下的病情便厲害了這麽多?
心下想的雖雜,實際上也不過就瞬息的功夫,惠明立即點頭,算是應下七殿下的哀求,摸着床上的棉被用的久了,已然有些污糟,轉身先将自己方才帶來的白狐裘貼身蓋到了王嬷嬷身上,再把棉被蓋到上面。她知道以七殿下的情形,應當也問不出什麽,便自個在屋裏尋了幾圈,找出半簍子炭火來,點了火盆在床前頭放着,又掏出自己身上的帕子,在屋裏早已冰冷的水盆裏浸過,擰幹放到了王嬷嬷額頭。
做罷了這些,惠明摸了摸自個身上的荷包,出去找了那方才的老內監,請他給送些熱水姜湯來。
因為要來靜芳齋,為了以防萬一她倒是帶了幾角碎銀子,只是若要長久,只怕還是不夠,更莫提,小殿下身邊已是連個得用的人都沒有,王嬷嬷這般情形,即便有銀子,身邊也無人照料,她到底還有乾德殿的差事,又哪裏能時時照應?
對了,還有七殿下,也是需人照料的,惠明扭過頭看着床角的小小一團,又試着叫了一聲,可七殿下攥着佛珠的手心還在微微發抖,對惠明的話不知聽懂了沒有,聞言卻是毫無反應,甚至越發往裏縮了縮身子。
見狀,惠明便也不再強求,按着上輩子的經驗,只當他不存在一般,又轉身去為王嬷嬷換了一回額上的帕子,等的熱水送來,又試着給喂了一回水。
只是結果并不是很好,王嬷嬷牙關緊閉,一碗熱水喂下去,倒撒了半碗出來,身上的熱度也是絲毫不減,口中噴出的熱氣,都只叫惠明摸着有些心驚。
不行,這症狀,靠自己熬着是決計不成了,按着宮中規矩,內宮地位尊崇的主子們患病還能可能破例宣太醫進來,宮人卻是絕無可能,在主子跟前有些體面的能還請醫女來瞧瞧,如靜芳齋這般不得寵的,熬藥都嫌污了屋子,能找管事領了牌子,去藥房領些現成的丸藥就已是頂天了。
可已王嬷嬷現在的這般病情,又哪裏是幾顆丸藥能醫的好的?
正巧方才那內監又送了姜湯來,惠明便只将自個剩下的銀錢并手腕上的一對絞絲镯子一并塞了過去:“煩您先照料着,我去請個醫女來看看。”
那守門的老內監垂着眼角愣了愣:“你能請的來醫女?”
說到這,惠明也低了低頭:“我且試試……”
的确只是試試,召醫女,如她們這等無級的小宮女是沒有資格的,需從各自二十四司裏按着規矩一層層的上禀,最低也需報到正八品的大太監或尚書女官處,核實了病情之後才能下牌子召醫女進宮問診,自然,這事也是要看人下碟的,若是那等得寵要緊的宮人,自然簡單,但若是那等不值一提,又毫無油水不知上供的,召醫女這樣的“晦氣事,”自然是越少越好。
老內監在這宮中待了一輩子,自然明白其中講究,聞言,便了然的嘆了口氣,只收了碎銀子,便又将她的一對镯子推了回去:“我與王嬷嬷也是相識一場,不值得什麽,你留着這镯子,去走走門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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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明松了口氣,也未堅持,只是臨走前又扭頭特意囑咐道:“對了,還有七殿下,您也別去擾他,膳食熱水給放到那小案上就是,他餓了自個自會吃。”
說罷,見老內監雖不明所以,倒也點頭應了,惠明這才緊了緊鬥篷,側身出了屋門。
只是看着屋外的簌簌飛雪,惠明一時間卻是陷入了猶疑,若要請醫女,去徑直找了蘇公公自然是最快的,若是可以,她自然是不願麻煩蘇公公,可是——
若想救人,按着規矩,王嬷嬷請醫女,應當先往康太妃宮裏的管事去報,她重活一回,自然知道康太妃宮裏的管事少監是誰,那最是一個踩低逢高,貪心不足的貨色,以她的身家,即便是掏幹淨了自個多年積攢的月例,能否求成也不過是五五之間,可之後醫女診脈開方,治病服藥,更是樣樣都離不得打點,再者,即便那少監應下了,上頭的管事肯不肯應也不一定,就更莫提,以王嬷嬷眼下的情形,只怕是當真等不得這般的扯皮推诿了。
當然,如果那少監是個消息靈通的,聽聞過她是蘇公公的“對食,”自然會看在蘇公公的面子上将這事辦的妥妥當當,好借機在蘇公公面前留個善緣,只是,這般在暗地裏打聽着蘇公公的名號自欺欺人,欺上瞞下的行徑,豈不是越發可恨?
與其如此,倒當真不如直言相求,不論蘇公公應是不應,她只盡力便罷了!
想明白這些後,惠明沒再猶豫,微微攥了攥手心,便徑直匆匆往乾德殿裏行去,這個時辰,早朝還不一定散了沒有,若是朝上有要事商議,陛下留了大臣商議,蘇公公也要在旁随侍,更是脫不得身。
好在元寶倒是留在乾德殿裏,惠明今日不上差,到不了禦前,便只得尋了元寶,請他等的蘇公公一回來便幫她去傳個話。
看着元寶答應後轉身離去,雖然明知也不在這一時半刻,但惠明自個心裏焦急,也無法安坐,等了片刻,便也先去了從奉天殿回乾德殿的必經宮道上,想着若是聖駕回來,她也能第一時間見着。
誰知,惠明在宮道口沒有等着聖駕,卻是先等着了獨自一人,匆匆往回走的蘇瑾。
“蘇公公!”惠明遠遠叫了一聲,舉步迎了上去。
蘇瑾的腳步一頓,許是因為走的急,話中略帶了些喘息,但神态卻十分的冷靜:“莫慌,出了什麽事?”
見着了蘇公公,惠明雖不自覺,但心內卻是瞬間安心許多,定了定心神後,便只将靜芳齋裏王嬷嬷的情形一一相告,最後鄭重福身,開口求道:“原本不該麻煩公公,只是,王嬷嬷,”惠明說着一頓,雖不願欺瞞,但因實在沒有合适的理由,解釋她為何好好的去了靜芳齋還有相救素不相識的人性命,便還是接着開口道:“王嬷嬷是我相識多年的舊人,她性命垂危,我實在不能不管。”
聽到了這最後一句,蘇瑾平靜的卻面色微微有些動搖,微微垂眸,似乎想說什麽,但猶豫了一瞬之後,卻只是低頭掏出了自己總管大太監的腰牌:“康太妃宮裏的宮人,是鄭葛光管着,你拿了我的牌子,叫元寶陪着,去宮務府裏尋他安排。”
“多謝公公!”惠明救人心切,道謝之後便立即轉身匆匆而去,卻是并未發現,立在身後的蘇瑾,微微握着如意節,看着她的背影,目光複雜。
召醫女,救人,這些于蘇瑾來說不過是小事一樁,只是……從掖庭,到司制局,他在背地裏看了她五年,她相熟相好的宮人他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無一錯漏——
這其中,并沒有那個王嬷嬷。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
ps:感謝【鶴景】小天使的章章留評支持,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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