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春如舊

意琦行尋了水源将沐靈山的青衣洗淨,也捎帶自個清理了一番。回到洞穴時,神瑞一臉戒色的盯着洞口,看到是他,眼裏的戒備一消,趴在地上輕聲哼着。

雖有沐靈山相助,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難免疲乏。意琦行未歸,守着沐靈山他責無旁貸。眼下,他既已回,神瑞便也得空稍作歇息。

這時已是初春,新條方抽尤嫩,舊枝已難覓。意琦行也不知找了多久才尋了些枯枝舊條,搭了個架子晾起青衣。他生了火,神瑞便有些昏昏欲睡。意琦行手撫他額頭,綿絕內力灌入他體內,神瑞只覺甚為乏累,掀了幾番眼皮,便睡了過去。

沐靈山睡的安穩,意琦行挑着篝火,回身看他幾眼。深色的裏衣略顯單薄,意琦行脫了白衣湊到篝火旁烘烤,見它仍舊未幹,便用了着內力,如此一番後,這白袍總算幹了。

摸了摸額頭,溫度正常,意琦行擰着的眉一松,這才稍感釋懷。睡夢中的沐靈山神色安詳,溫婉端莊的一張臉讓他心裏湧出一股難言的悸動,意琦行似是不願眨眼般看着他。

他不是個喜愛強求的人,對于沐靈山,他原以為自己也是如此。事到如今,他卻也要強求一次。

沐靈山是生是死,他都得知曉。又看了他一眼,意琦行這才将白袍覆在他身上。這袍子上有篝火的溫度,也有他的味道,于沐靈山而言,倒也舒适。

他傷體殆靈,正需調養。回到蕭山,沐靈山體內佛火又燃,雖仍在昏睡,神識倒也漸明,意琦行做了什麽,他自也知曉。

他無力開口,只好放任自己睡去,以免意琦行太過擔憂。

他想,只要睜開眼看看他便好。

明日,明日便看看他。

篝火已燃盡,沐靈山的青衣已幹,神瑞仍舊在睡。

意琦行睜眼到天明,湛藍雙眸中隐見腥紅血絲。他未醒,他便未睡。

蕭山的晨就如沐靈山一般,透着股淡雅脫俗的味道。意琦行無心他事,索性就在這洞穴中守着沐靈山。

神瑞這一覺醒來可謂神清氣爽,他掀開沉重的眼皮,重重一哼。看沐靈山未醒,那哼聲便輕了些。

一夜之間,再見意琦行已是白面胡渣滿下颚,滄桑從他眼中流露。神瑞覺得眼皮又重了起來,他眨了眨,澀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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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琦行手裏拿着他的青衣盤膝坐在一旁,他的白袍還在沐靈山身上。雖是呼吸輕淺,總算是有些人氣。

他睜着眼撫摸着青衣,神色帶着憧憬,卻是無邊的溫柔。神瑞何曾見過意琦行這般模樣,當下不忍。他小心的移到沐靈山身邊,用獸角蹭了蹭他白袍,試圖喚醒他。

“我無事,就讓他歇會吧。我們陪着他。”

神瑞看他那臉色疲憊,卻又無法安慰他,只好依他所言陪着沐靈山。

即便沐靈山此時昏睡不醒,他也是願意陪着他的。

洞內偏陰冷,快至午間時意琦行抱着沐靈山出了山洞。

神瑞也不知從哪銜了些細草小心的鋪了一地,意琦行将抱着他半跪在地上,一手摟緊他,一手将白袍鋪在地上。兩人貼的極近,沐靈山輕淺的呼吸就噴在耳側,有些癢。意琦行手一頓,将人又摟緊了幾分。他的鹿角就貼着他臉頰,冰涼的厲害。這涼意激的他微顫,心裏空落落的。索性神瑞出去覓食不在,意琦行也就不必強裝着無畏。他抱緊人,臉頰貼着他臉頰,唇擦過他頰邊,親了下他耳垂,輕聲道:“睡好了就醒來,你看蕭山也開春了,難道你就讓我一人在這看麽?”沐靈山溫順的伏在他頸側,沒有說話。

意琦行将他放于白袍上,給他披上青衣。陽光懶洋洋的投在他身上,讓他生出慵懶風情。意琦行握着他一縷頭發,緩緩道:“你要是不願醒,我和神瑞就在這多陪你些時日。只是意琦行耐心有限,怕等不了多久,你若不想我走,就早些醒來。你可欠了我的約!意琦行不是個愛計較的人,不過鑒于你前科在案,我也不得不謹慎些。你看如今蕭山墨色淋漓,你卻只讓我一人看;你說要煮茶給我,卻也一直未曾嘗到。沐靈山,你怎可騙我?”

陽光在他臉頰歡快的跳躍,沐靈山呼吸平穩卻無轉醒的跡象。意琦行想和他說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坐在一旁,盯着這枝林密布的蕭山。

神瑞尋了些野果回來,沐靈山仍在睡,意琦行便渡了些清水給他。神瑞倒是精神許多,趴在兩人不遠處,哼哧哼哧的看着他們。

新生的胡茬讓意琦行稍顯頹然,他的雙眼仍舊堅毅。

他在等沐靈山轉醒。

初春的陽光溫和,沐靈山亦是一臉的柔和。意琦行一笑,他會醒的。

他們在蕭山留了半月有餘,春花開了滿枝桠,綠柳更是垂了半湖,沐靈山仍舊未醒。

意琦行每日運掌為他調息,察覺他體內佛火不熄,心中滿是期盼。這些時日沐靈山的飲食皆由他操辦,起初他只渡些清水,時日長了怕他體力不支,便又尋了些易嚼的野果,弄碎了再讓他吞下。

他知道這種滋味不好受,卻也只好讓他暫且忍了。意琦行心情最好時,便是看沐靈山喉結滾動間吞下他渡的那些果水。吃的下,說明還活着。

至于他什麽時候醒,意琦行已不大去想。

沐靈山只覺疲乏的厲害,雖神識漸明,眼皮卻一直沉重。他知這是傷靈太重的原因,唯一之法便是在蕭山調息。這段時日,他雖極少聽到意琦行說話,卻知他一直都在。

日日唇齒相交的感覺太過清晰,沐靈山只覺心口輕顫激起陣陣戰栗,意琦行總是小心翼翼怕傷了他。

他心中苦笑,他也有氣惱憂心不安的時候,含着他的唇用力噬咬起來,沐靈山覺得疼,發自心裏的疼。他沒動,也動不了,任由他将混有兩人味道的血抵到喉間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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