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春秋出鞘

兩人回到山洞前，神瑞果真等候在此。

他尋了些野果全丢在草地上，自個撲騰着轉個不停。想去尋他們，又覺得不妥，只好兀自在此打轉。見到兩人回來，神瑞長嘯一聲，轉瞬便又急馳而下，趴下草地上不動。

意琦行無奈的看了眼沐靈山，“他怕是吃的撐了。”

神瑞冷哼一聲趴着不動，只是看了沐靈山數眼，眼中是即将溢出的驚喜。沐靈山便走到他身前，摸了下他的額頭。

他極為溫順，眼神倒是犀利，血紅的雙眼瞪得老大，似是不确定眼下安然無恙的人是否是沐靈山。

“這些時日勞煩你一直為我找尋野果，這些果子我很喜歡。”說着他便彎腰拿起一顆，也沒擦洗，直接咬了一口。

見他無事，神瑞這才放任自個睡去。

春困易乏，近來因時刻憂心沐靈山，意琦行鮮少安睡，神瑞亦不曾多眠。眼下，他着實困乏，便掀了掀眼皮，徑直睡去。

“這果子是酸的，你要不要嘗嘗？”沐靈山又咬了口果子道。

意琦行嗯了一聲，并不答話。

沐靈山又道：“怎的？好友這是不信沐靈山麽？”

“嘗了這麽些天，今日才知道是酸的麽？”意琦行啧啧一聲嘆息道。

他不說還好，一說沐靈山便不由想到意琦行日日哺他果水的情形。兩人厮磨日久，睡夢中沐靈山不覺尴尬，倒是疼意占滿心口。他一日未醒，意琦行便一日煎熬。沐靈山只覺心口處好似針紮般的疼，這疼中還摻雜着微微的甜，澀味甜味便由他的唇舌渡到了自己心坎上。

眼下，他這齒間充滿了澀味，只把一張臉微微皺了皺，猛地咽了下去。意琦行看他喉結滾動間，一顆果子已經入腹，伸手阻攔不及，只好道，“既是酸的，又何必勉強。”

“果腹而已，何謂酸甜，神瑞一番心意，收下便是。”

他說的随意，意琦行将人拉近身邊，兩人并肩坐了下來。他亦拿了顆果子，不管不顧的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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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酸的厲害，他吃了數日，今日才發覺這酸澀的厲害。那時見沐靈山吞下野果便覺得安心，這酸澀之味倒是未放在心上。

兩人呆坐了半晌，眼看這果子漸少，斜陽漸起，意琦行微側頭打量沐靈山。他的眉目溫和慈悲，此時微眯着眼看向斜陽，眼角眉梢處一片柔和淡雅。暖黃色的夕陽落在他臉頰，細小的陰影若隐若現，沐靈山轉眸看他，微微笑了笑，眼角生溫，唇角微揚。

他很是淡然，那笑轉瞬即逝，意琦行卻覺得那笑透過眼角留在了他心裏，暖意從心口湧出，他摸了摸胸口處，亦對着他揚起了嘴角。

夕陽染滿蕭山時，意琦行有些微困。

他的胡茬在斜陽下泛出暖黃色，眼角的青色陰影愈發明顯，撐了這些日子，他終究是覺得累了。

沐靈山望着蕭山，極輕的道：“蕭山因為你在，于沐靈山而言便是墨色淋漓。”

此時的意琦行正靠在他肩頭睡得深沉。

他守了他月餘，如今換成是他守着意琦行。

這人雖胡渣已深，面容稍顯憔悴，在他面前卻仍舊一副溫和的模樣。沐靈山恍惚的想，他似是很少見到意琦行盛氣淩人的模樣，兩人除了初遇那一戰，相處時倒有幾分老友的感覺。

日光已淡，暗色漸起，夜風送寒，蕭山驀然多了幾分清冷的味道。意琦行動了動眼皮，緩緩睜開雙眼，湛藍的眼眸所見便是滿天繁星。他已很久未細看夜空，今夜一見，浩瀚無邊中點點璀璨星火，不由讓人喟嘆瀚海無邊，人世寥寥又何必苛求。

“醒了？”沐靈山望着星空随口問道。

“醒了。我這一覺睡得倒是久。”扭了下脖子意琦行有些好笑的道，他已久未眠，知曉沐靈山無礙，這才放任自己睡去。

“這蕭山，你還喜歡麽？”

“喜歡。只是這話意琦行怎覺得如此熟悉。”

“你也曾問過我可喜歡指月山瀑。”

“你說喜歡。”

“你也說喜歡。”

“如此說來，你我兩人倒是幾分靈犀一點的味道。”

“哦，大劍宿是要說我們兩心靈相通麽？”

“好友難道今日才知麽？”

“倒不是今日才知，而是劍宿今日才說。”

“你是怪我說的遲了麽？”

沐靈山哎呀一聲，語帶輕快地道：“劍宿這般說，讓沐靈山如何回答才是。”

意琦行聽他笑的歡快，心中亦覺得舒爽，接道，“便說些我愛聽的吧。”

真是頭疼啊，沐靈山似笑非笑。意琦行有時真的是讓他招架不住，平日裏倒是正經的很，偶爾卻也愛開些玩笑，沐靈山有些摸不準他那些話中的心思，卻又隐約覺得自己是知曉的。

沐靈山垂首去看他，夜色中他的眼睛明亮如星辰，須臾才道：“意琦行！”

意琦行嗯了一聲，柔情萬丈的盯着他雙眸。

沐靈山的雙眸好似迷霧般半開半阖，氤氲在一片夜色中，眼角的棕色眼影在這暗夜中倒添了幾分魅惑的味道。意琦行不自覺的吞咽一聲，喉結滾動的聲音分明。沐靈山詫異的看他，微微一愣，這才恍然大悟。暗夜很好掩飾了他略帶慌張的神色，他穩了穩心神，微啞着嗓子道：“意琦行，給我舞劍吧。”

劍，是一個劍者的靈魂。沐靈山一直期待有朝一日能一觀意琦行舞劍，今夜無風有月，正是最佳時機。

意琦行一怔，暗想讓沐靈山說句情話倒是難得很。他又笑了笑，情話雖未有，這要求他倒是樂意接受。

舞劍，于劍者而言是一件樂意。

為沐靈山舞劍，更是一件讓意琦行感到惬意的事。

春秋闕铮鳴而出，意琦行快意出劍，他早已不再執念于劍不過頂，是以這劍舞的潇灑快意。只見意琦行腳踏淩空，身躍星空，昊光鋪萬丈，蕭山月夜一片澄亮。劍如流星，人快如風，春秋揮舞間劍蕭山萬物俱靜，只餘劍氣回蕩，激昂正氣充斥蕭山。沐靈山眉目俊朗，目不轉睛的看着月下舞劍之人。意琦行眉心微蹙，眼鋒如刃，充沛的劍氣萦繞在他掌中之劍，也盈滿他全身。此時的意琦行在他握起劍的那一刻起，便斂去了溫和，釋放出一個劍者的鋒芒。劍光下的意琦行威風赫赫，霸氣從他身上流瀉而出。春秋闕陡然一铮，意琦行眉峰一凜，劍光大開，蕭山月夜疾風來，沐靈山亦是一震，豪邁之情油然而生。

他不由暗自叫好，卻未出聲打斷他。便見意琦行劍式又轉，劍鋒擦過頭頂而過，四散的劍芒照亮整個蕭山。意琦行劍式陡變，以柔生風，劍招漸緩，人随招變，沐靈山眼看他的劍越舞越慢，人越靠越近。

直至，他的劍擦過的頸側，他的人倏然到了他的眼前。

意琦行單手摟住他，貼着他耳側道，“好友可還滿意。”

又怎能不滿意，沐靈山點頭，拍了拍後背，“滿意。”

意琦行收劍回鞘，“滿意便好，那便說句我愛聽的吧。”

沐靈山輕嘆，他這性子又上來了。

他也不說話，只是輕推了推他。

意琦行退開，一臉期待的看着他。沐靈山捂着額頭輕搖，“好友這般盛情相邀，沐靈山怎好再次推辭。”

意琦行聞言，雙眼一亮。沐靈山看他那瞬間亮起來的湛藍眼眸，嘆息道：“好友真是讓我為難的很。”

雖是如此說，沐靈山卻開了口。

他沒說話，他只是湊到意琦行眼前，看他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眼，貼着他溫熱的唇，輕輕的吻了一下。

他只吻了這一下，便極快的退開。他算的很準，退得亦極快，卻未料到意琦行更快。

他迅速的捕獲他的唇，用力的吻了上去。

這次他吻的很用力，沐靈山感到氣息不穩，喘息聲盡數被他吞噬。

認命的閉上眼，他想真是何時也不可小看意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