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水榭

隔日清晨,謝元姝才用過早膳,看了會兒話本子,便聽丫鬟們進來回禀,說是魏家來人了。

除了東承侯府侯夫人薛氏,府邸的兩個姑娘,世子爺魏峋,就連魏家老夫人也來了。

“舅母竟然也來了?”謝元姝微微有些詫異。

這些年,東承侯府愈發不顯,東承侯府的爵位三代而終,舅母沈氏如何能不替子孫們考慮,可這些年,也是規矩的很,沒在母親面前提及一個字,這若換做別的人,就仗着魏家是孝仁皇後的娘家,無需母親發話,早就打起兩家聯姻的主意了。

可沈氏卻沒有,直到母親主動提及,沈氏今個兒才帶了峋哥兒往府邸來,單這一點,謝元姝心中就頗為欽佩,覺得沈氏是個難得的明白人。

等謝元姝到了鶴安院,還未進屋,就聽到裏面一陣熱鬧。

謝元姝領着丫鬟進了屋,各房的太太和姑娘們也已經來了。

見她進來,鳳陽大長公主笑着招手讓她上前。

謝元姝恭敬的給母親請安問好,轉身也和沈氏問了好:“舅母。”

沈氏也有些日子沒見到謝元姝,這會兒見她笑着和自己問好,眉目間滿是慈愛道:“有些日子沒見,郡主出落的是愈發伶俐了。”

沈氏的記憶中,謝元姝還是那個被鳳陽大長公主嬌寵着,天真嬌憨的小姑娘,可今個兒一見,卻讓她微微怔了怔,謝元姝一身蘇繡百花绛紫褙子,梳着雙丫髻,明眸皓齒,竟然比當年還未出閣的鳳陽大長公主還要耀眼幾分。

這倒也罷了,那眼神中的鎮定,渾身的氣度,讓人真的是移不開眼睛。

一旁,謝雲菀見謝元姝一進來,衆人的目光就都到了她身上,臉色讪讪的,心裏忍不住嘀咕道:“這魏家老夫人真會獻殷勤,明知道祖母最寵小姑姑,她才故意說這番讨喜的話,哄了祖母開心!”

“可見,魏家是真的沒落了,否則,何以這樣捧着謝元姝!”

沈氏拉着謝元姝的手又說了幾句話,小輩們便過來給謝元姝見禮。

魏茹和魏嫣兩姑娘上次在裴家老夫人壽辰,謝元姝已經是見過了,所以并不生疏。

唯有魏家世子爺,謝元姝并未有什麽印象。

是以,當魏峋緩步上前給她請安時,她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他一番。

單說魏峋的相貌,依謝元姝來看,倒也稱得上是風度翩翩。可讓她意外的是,魏峋和她平日裏見得那些纨绔子弟一點都不一樣,說話落落大方,縱是對着她這個姑母,也絲毫不見拘謹,也不見恭維。

就沖着這個,謝元姝便很滿意和魏家的這門親事。

這只要根上不壞,往日裏懶散貪玩些,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等成婚之後,有謝家提攜,他自個兒再争氣些,定也不會讓萱姐兒受了委屈。

這時,有丫鬟進來回禀,幾位少爺來了。

今個兒魏家來人,幾日前,鳳陽大長公主早就交代幾個孫兒,便是有什麽再大的事情,也給推了。

沈氏瞧着謝家幾個兒郎進來,嘴角也是堆滿了笑意。

這些年,提及鳳陽大長公主這幾個孫兒,沈氏心頭怎能不羨慕。各個生的俊俏,各個又有出息。

幾人方才在過來的路上,已經知道魏家老夫人也來了,是以,一進門就上前給兩位長輩請了安,又轉身對着謝元姝道了聲小姑姑。

看着一屋子的小輩,鳳陽大長公主欣慰的點了點頭,笑道:“罷了,我也不拘着你們在跟前,都往外頭去玩吧。”

“我留老夫人和侯夫人也說會兒話。”

聞言,衆人緩步退了出去。

謝少恒幾兄弟帶了魏峋往前院去,姑娘們則往水榭去吃茶。

魏茹和魏嫣瞧着都是規矩的孩子,之前見着謝元姝時,難免還有些拘謹,可兩次相見,她們也瞧出來了,郡主雖說長了一輩,身份又尊貴,可也不是難相于之人,所以,也便流露出了些小女孩姿态。

姑娘家坐在一起,除了胭脂水粉,說的最多的便是這貴女間的事情了。

席間就免不了提及裴青榆。

這不管是年齡,家世,才貌,裴青榆都有這資格坐上太子妃之位,可偏偏人算不如天算,說來也是造化弄人。

“姑母,裴家姑娘當真是可憐,我聽說,聖旨下的那一日,裴家姑娘差點兒就上吊自殺了,虧得身邊侍奉的奴婢發現的早,否則,怕是華佗在世都沒辦法了。”

謝雲萱笑了笑:“裴家姑娘雖可憐,可這樣的舉動,可想把裴家上下都吓壞了。這若真的鬧騰開來,禦史即便不參裴家一本,便是被人知道,也少不得會說裴家姑娘對皇上存了怨怼之心。”

盛夏的水榭裏,波光袅袅,蓮花綻放。偶有微風吹過,好不惬意。

謝元姝懶懶的靠在椅子上,瞧着眼前的水波,嘴角也忍不住勾了起來。

卻在這時,謝雲菀陰陽怪氣道:“東宮的事情,又豈容你們這樣亂嚼舌根。”

魏家兩位姑娘愣了愣,面面相觑,半晌突然才想起來,她們方才提及裴家姑娘,這怕是觸及大姑娘的傷心事了。

誰不知道大姑娘之前和郭家二少爺有過婚約,之後卻落了克夫之名。

一時間,兩人不由有些拘謹。

可心下卻忍不住嘀咕着,這菀表姐也太不好相處了,這般的嬌弱可憐,虧得是沒嫁到魏家,否則,誰又能這樣處處顧及她的心思,避諱着。

謝雲萱可沒魏茹和魏嫣這般好脾氣,前幾日,謝雲菀請她往屋裏去吃茶,她也沒多心,沒想到才坐下,她就陰陽怪氣的和她說魏家如何如何不顯,

之後又處處暗示她,這魏家的婚事,是她不要了的,才落到了她頭上。

謝雲萱平日裏縱是好脾氣,也瞬間沉了臉,這幾日每每想着這事兒,她心中就懊惱的很,也怪她嘴拙,當時也沒怎麽還擊了謝雲菀。

這會兒,見謝雲菀又在這裏陰陽怪氣的,她怎麽可能當沒看見。

只見她輕輕抿了一口茶,意味深長道:“大姐姐,我們不過是在說裴家姑娘,大姐姐怎就想到自個兒身上了,這般自憐,這日後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大姐姐不如先給我們畫個圈,否則這若不小心越了界,豈不又惹大姐姐傷心。”

謝雲萱的話一出口,謝雲菀瞬間就紅了眼眶。

“小姑姑,二妹是愈發沒規矩了,小姑姑難道就任由她這樣作踐我?”

見衆人都樂得看戲,謝雲菀滿腹委屈的看着謝元姝道。

謝元姝撇撇嘴,漫不經心道:“我哪裏有那麽大的臉面,之前你不還嚷嚷着,母親四十五歲高齡生了我,是以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笑話。怎麽今個兒竟然想讓我給你做主了?”

聞言,魏茹和魏嫣差點兒沒吓死過去,她們原還以為謝雲菀不過是争強好勝,掐尖要強些。沒想到,她竟敢這麽目無長輩。

這樣的人,若是真的入了魏家的門,還不折騰的府邸上下不得安寧。

謝雲菀緊緊攥着手中的帕子,萬萬沒想到謝元姝會把這事兒說出來。

她再也忍不住低泣出聲,“你們都欺負我,我知道你們都不待見我!”

謝元姝嘲諷的看她一眼:“既然知道,那還不滾下去!”

這句話出口,衆人都看得出,她是真的動怒了。

謝雲菀面色一變,拿起桌上的茶盞就要朝謝元姝甩去。

伴雪忙攔着自家姑娘,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姑娘,您怎這般不知輕重,還不跪下給郡主請罪。”

謝雲菀終還是沒敢把茶盞扔出去,跺了跺腳,氣急道:“小姑姑不過是仗着有祖母寵着,才敢這樣給我難堪。”

謝元姝笑而不語,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直看的謝雲菀心裏發毛。

半晌,謝元姝才開口道:“掐尖要強,不知規矩,見識淺薄。我倒要看看,你瞧不上東承侯府,卻能給自己掙個怎樣的前程!”

等到謝雲菀哭着離開,謝雲萱冷哼一聲道:“小姑姑,我看大伯母也是太心慈手軟了,大姐姐雖是大伯母親生的,可縱的她這樣沒規矩,大伯母難道就不怕連帶了府邸的名聲。”

魏茹和魏嫣畢竟是客人,這個時候也不好說什麽,可心裏卻覺得,這位菀表姐,實在是太惹人讨厭了。

謝元姝凝神片刻,吩咐芷東道:“我若是沒記錯,柳安巷口住的方嬷嬷之前在慈寧宮當過差,規矩自然是極好的。這京城的世家大族,也有不少人請方嬷嬷往府邸去。”

“既如此,若能請入府來教導大姑娘幾日,想來,大姑娘再是愚鈍,也該會有些長進的。”

芷東遲疑了下,低聲道:“郡主有心提點大姑娘,可大太太那裏,若是知道了,恐……”

話還未說完,只聽謝元姝似笑非笑道:“大嫂教導不好女兒,我這當姑母的,便替她教導一番,有何不可?”

“便是大哥知道了,難道還會怪我不成?”

謝雲萱緩緩開口道:“小姑姑這話說的沒錯,大伯母在這件事情上,确實是失了周全,大伯父又無暇理會內宅之事,若就這樣下去,日後還不定生出什麽禍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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