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從此不再高貴

在近乎麻木的“我們好有緣哦”的陪伴下,橋西和餘銘走到了同一個包間。

兩人站在門口對視,眼看着他要張嘴說話,橋西迅速開口,搶先道:“哇哦,我們好有緣哦!”

自己的臺詞突然被搶了,餘銘梗了一下,附和道:“對啊,對啊,我們好有緣!”

橋西笑了笑,往旁邊挪了一步,示意他先進。

這種大型社交場合,被一群人等着,走進去的瞬間,對于社恐來說,不亞于核輻射。

每一顆細胞都在衰亡的邊緣掙紮徘徊……

橋西不知道裏面有幾個人,反正他是不願意去嘗試的。

社牛餘某顯然沒有這個顧慮,看到橋西的動作,笑着去推門:“我發現你咋這麽客氣呢,都是朋友不用這麽謙讓的。”

随着包間門被推開,嘈雜的聲音争先恐後湧入耳朵,橋西感覺到一股社交的熱浪席卷而來。

“餘銘,你小子遲到了啊,罰酒罰酒!”

一道洪亮的聲音搭配着豪爽的笑聲,如魔音摧耳,穿透力極強,突破了前鋒,直達橋西。

顯然餘銘和包間裏的人都很熟悉,也笑罵起來:“滾你丫的,我明明是準點到的!”

他舉起手,指着手腕上的表:“看到沒,還差一分鐘。”

“我們這麽多人等你,你也好意思?”另一道聲音加入進來。

這灌酒的意圖就十分明顯了,顯然餘銘不喝了這杯酒,是沒完沒了了。

“行行行,你們人多勢衆,我喝!”餘銘無奈地聳聳肩,對身後的橋西道:“你坐哪兒,要不跟我坐一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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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銘這一讓身,頓時把橋西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中。

同時橋西也看清楚了包間裏的情況。

四男兩女,看着年齡都和他差不多,只有一個男生是橋西比較熟悉的,上次在學校看到他去接楊昀清。

看到這人,橋西心情并沒有變好,他更希望是自己找錯了包間。

許是都是熟人,包間裏的人坐姿懶散随意,T恤配大褲衩的标配。

三個男生在打牌,臉上貼滿了白色的紙條,兩個女生湊在一起說話。

只有楊昀清的男朋友單獨坐在一邊,低頭玩手機,像是在發信息。

乍看到橋西,包間頓時鬧開了。

“卧槽,這誰?”嗓門格外大的那男生驚得臉上的紙條都吹飛了。

這一聲,引得說話的兩女生也擡起頭來看。

“餘銘你帶人來也不說一聲,我打扮一下啊!”

“這不會是你對象吧?!”

一群人開始猜測起橋西的身份,完全沒有給橋西自我介紹的空間。

餘銘也不介意他們的猜測,笑得牙不見眼的跟橋西說:“哇,他們竟然覺得你是我對象,你長這麽好看,虧大發了。”

橋西:“……”

所以社牛都愛紮堆是嗎?

橋西甚至已經在考慮戰略性退出戰場,等他的盟友到了他再入場。

不過不等他行動,楊昀清的男朋友就擱下手機,給他旁邊那嗓門尤其大的哥們一巴掌:“老六,你嗓門大得郊區都要投訴你擾民!”

“這人是昀清姐叫過來的,你們都安分點。”楊昀清男朋友站起身,指着自己旁邊的一片淨土道:“來這做,我叫梁楠,我比你小,叫我阿楠就好。”

橋西對着他笑了下,看似鎮定,實則迫切的走到那個座位坐下。

屁股挨着老舊的皮質沙發座椅時,他那無處安放的靈魂得到了片刻的寧靜。

包間裏安靜了一瞬,又再次吵鬧起來。

餘銘聳聳肩,笑出一口大白牙,挨着三個男生坐下。

剛一坐下,幾人就一人給餘銘一拳。

“你小子遛我們玩兒呢,不是你帶過來的人,你擱哪兒裝啥,尴不尴尬!”

餘銘哈哈笑着躲開,解釋道:“我地鐵上遇到他,一路帶着他過來這飯店,這包間,嗯,怎麽不算我帶來的呢?”

旁邊的人頓時翻起白眼。

餘銘把承諾了的三杯酒喝完,又跟那倆女生打招呼。

如果說對社恐來說,人均社牛的場合是地獄難度,那這種人均社牛,但是他一個都不認識的場合,就一定是輪回投胎之所。

橋西緩緩掏出手機,試圖用玩手機大法,來擺脫這種直達靈魂深處的尴尬。

“你先坐會,昀清姐馬上到了。”梁楠突然出聲,吓得橋西手一抖,差點把手機送走。

橋西連忙捂住手機,扯出笑臉:“好的,我說怎麽沒看到他,哈哈。”

梁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在打量着什麽。

莫名地,橋西就覺得後背一涼。

幸好這一眼沒持續太久,梁楠嗯了一聲,重新低頭玩手機。

橋西心想,這人為啥用這麽複雜的眼神看他。

就像是他做了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一樣。

法治社會了,作為本屆文明人,除了綠帽子,就沒有什麽事情是值得……

橋西突然就悟了,驚得天靈蓋都抖了兩下。

這人不會是覺得他和楊昀清有什麽不可見人的關系吧?

或者就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

橋西欲哭無淚,可是直白來說,楊昀清甚至都沒跟他告白過,這哪來的情敵關系啊……

橋西想解釋,但又不知道怎麽解釋,于是就更尴尬了。

橋西:我不應該在這裏,我應該在車底。

幸好這尴尬的局面很快就被破解。

楊昀清匆匆忙忙地推門進來,連聲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路上堵車了,早知道我就坐地鐵了!”

包間裏的人紛紛和她打招呼,氣氛更加熱鬧。

楊昀清和他們說着話,眼睛順勢在包間裏掃了一圈,看到橋西時,眼睛頓時一亮:“小西,你來了啊!”

橋西無聲地松了口氣,笑着回她:“嗯,我也才剛到。”

楊昀清走到橋西旁邊,對着橋西左邊的梁楠道:“你往旁邊挪一點,我要和小西坐。”

要是以往,橋西會覺得這沒什麽,畢竟他就和楊昀清比較熟悉。

但是想到梁楠那種看死人的眼神,橋西只覺得更害怕了。

“不用不用,你坐那邊吧。”橋西指着另一個座位道。

梁楠的另一邊位置是空着的,顯然是專門給楊昀清留的。

因為這句話,梁楠的臉色明顯陰轉多雲。

“你是我叫過來的,哪有不管你的說法,”楊昀清擺擺手,在梁楠的身上推了推,“趕緊的,快挪一挪。”

梁楠一直冷冰冰的臉突然就委屈上了:“你為什麽不坐我旁邊。”

楊昀清莫名:“……我坐這不也是你旁邊嗎?”

梁楠搖頭:“不,這是他旁邊。”

橋西:“……”他以為他來的是飯局,結果竟然是茶藝會嗎?

最終,鐵血手段鎮壓了茶藝大師,楊昀清坐在了橋西和梁楠的中間。

還不等楊昀清問候上一句,餘銘就端着杯子坐到了橋西右邊的空位上。

他笑嘻嘻地給楊昀清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昀清姐,你來得好慢,這是你朋友嗎?”

他說的是橋西,雖然一路好有緣的同行,但是并不算認識。

這條沙發本就不算長,一下做了四個人,還三個都是男的,頓時就變得擁擠起來。

橋西只覺得自己像是冬天被雞媽媽們擠成一團的小雞仔,手都得夾着放。

梁楠往旁邊挪了點,又拉着楊昀清也挪了點。

雖然橋西知道,這是為了讓自己這個“情敵”占不了便宜,但掐橋西還是遙遙對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梁楠拿着手機的手微微一緊,心想,這人是不是在挑釁自己,不然為什麽要對他笑。

楊昀清不知道兩人的心思,樂呵呵地給橋西和餘銘做介紹。

“這是橋西,小我一屆,大一的學弟。”她又指指餘銘,對橋西道:“這是我男朋友的同學,剛剛高考完。”

橋西有些驚訝,餘銘個子高,看着就不太像高中生。

至少在他認識的人裏,也就沈修誠,柯瑭和楊欤能和他一較高下了。

餘銘感嘆道:“學長,你看着好小,一點都不像比我大的樣子,我還以為你是初中生呢,頂多剛上高中。”

橋西:“……”這個人……是不是在笑他個子矮?

不過橋西還是面帶微笑對餘銘點頭問好。

餘銘伸手在橋西的肩膀上拍了拍:“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橋西心想,這人的進度條拉得可真快,我這杯茶水還沒喝完,這都成一家人了。

“小西你是坐地鐵過來的嗎?來的好早,我還說讓他們等你呢。”楊昀清喝了口茶水,這才從一路風馳電掣趕路的狀态中緩過來。

橋西正想開口,就被餘銘搶先了。

他把兩人一起搭地鐵過來遇上的事情和楊昀清說了,楊昀清驚訝:“這麽有緣啊?”

餘銘一拍大腿:“對啊,我也覺得,好有緣哦!”

人到齊了,有人出去叫服務員上菜。

楊昀清和餘銘隔着橋西聊得火熱,許是怕他無聊,兩人時不時要cue橋西一下。

橋西就很想說,你們可以敞開了聊,不要顧及我,把我忽略了最好。

為了方便服務員上菜,包間門被打開。

橋西在夾縫中卑微求生,在某個瞬間,他似乎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外走過。

橋西:?

為什麽他好像看到了沈修誠?

橋西覺得是自己眼花了,畢竟這裏是A4區,距離沈氏集團幾十公裏。

業務繁忙的沈總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很快,他發現他并不是眼花。

因為剛剛從門外經過的人又走了回來,站在門口。

兩人的視線隔着一張桌子,30°角的對視上了。

門口的男人一身英式西裝,身姿筆挺,格外招人眼球,很快就把包間裏其他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

沈修誠開着車過來,路上被堵地難受。

趙毅冥和柯瑭倆蹭車的則是躺在後座像是兩條死狗,嘴裏嚷嚷着要餓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橋西截圖的那個地址,看着名叫“繁花”的川菜飯館,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飯館是一家老字號,裝修老舊,店面不大的兩層樓。

從門前地板上的油垢就能看出這必定是一家物美價廉,量大從優的好飯館。

就是不太匹配他們的裝備……

柯瑭還好,他向來都是怎麽舒服怎麽來,T恤褲衩人字拖是标配。

只是沈修誠和趙毅冥都是西裝革履,皮鞋噌亮程度與這個店格格不入。

趙毅冥一言難盡地瞅着這店:“我沈哥,咱跑這麽遠,就為了來吃個川菜?”

見沈修誠臉色不好看,趙毅冥連忙找補道:“我不是說這店不好,川菜不好,只是咱們今天這行頭,進這店不合适吧。”

柯瑭聞言臉頓時就綠了,深怕沈修誠掉頭就走,又開個倆小時的車回A7。

他現在就是一個大寫的餓死鬼,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柯瑭:“這有啥的,咱們這叫親民,誰說穿西裝不可以吃蒼蠅館子的!”

沈修誠看着門口那深厚的油垢,唇角抿成一條直線,眉頭就差沒打個結。

趙毅冥還想說什麽,柯瑭立刻捂住他的嘴,小聲罵道:“你他媽又不餓了?你是不是想再坐倆小時車回A7吃?”

和商圈商務遍地的A7不同,A4區是A城的老城區,想要找一家檔次附和沈修誠日常用餐習慣的店是真不容易。

想通了這事兒,趙毅冥餓得發白頓時更白了。

他拉開柯瑭的手,抖着唇道:“哥,要不咱就這了吧,穿西裝的不一定是總裁,還有可能是賣保險的,只要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柯瑭:“……你可真會安慰人。”

他們還想再給沈修誠做做思想工作,就見沈修誠深吸一口氣,跨出人生中最沉重的一步。

高級定制的手工皮鞋踩上覆蓋着油垢的地板,有點滑,還有種說不出感覺的粘膩。

沈修誠咬咬牙,等找到人了就……

三人視死如歸的模樣,吓得門口接待的小姑娘都不敢吱聲。

她連忙跑進店裏,跟老板娘說:“老板娘,我們店裏好像來了三個□□!”

老板娘大驚失色:“什麽?”

小姑娘:“他們的表情好兇,嗚嗚嗚,不會是來收保護費的吧!”

“卧槽,這不是沈學長嗎?”楊昀清一轉頭,就看到了門口跟門神一樣的沈修誠。

橋西這才得以确定,門口的人竟然真的是沈修誠。

橋西驚了,這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出去問問。”橋西站起身,和楊昀清說了一聲,就要往外走。

見他要出去,餘銘側身給他讓出位置。

桌子和沙發之間的距離有些近,怕碰到餘銘,橋西只能貼着桌子往外挪。

從沈修誠的角度看,就看到橋西貼着別人走出來。

沈修誠:“……”好氣!

看到橋西,趙毅冥也驚了:“卧槽,這小少爺怎麽也在這裏?”

柯瑭看看朝他們走來的橋西,又看看表情莫測的沈修誠,嘴巴砸吧了兩下。

作為本屆優秀磕糖男孩,柯瑭覺得他好像發現了什麽,嗯,好怪……再看一眼!

包間裏男男女女,難得的是基本上長得都不差,尤其是坐在橋西身邊的幾個,更是出挑。

趙毅冥摸摸下巴:“橋西這是在參加聯誼會嗎?好家夥,還挺受歡迎,你看這人圍的。”

靓女俊男齊聚一堂,很難不讓人猜想。

聞言,柯瑭立刻眼珠子一轉,看向他沈哥,果然那張帥臉更黑了。

橋西走出包間,順手把包間的門拉上一半,将身後好奇地目光擋住。

“沈叔叔,你們也來這裏吃飯嗎?”看着沈修誠紳士氣息十足的西裝,橋西有些不确定。

“嗯,”沈修誠應了聲,目光還在橋西身後的門板上,“你朋友?”

橋西愣了下,反應過來沈修誠說的是包間裏的人,略略猶豫,還是誠實道:“算不上吧,就是被叫過來一起吃飯,剛認識。”

“嚯,果然是聯誼,我說對了吧,哈哈哈……”趙毅冥拍手笑道。

柯瑭看着他,像是在看地主家的傻兒子,這人沒救了。

沈修誠磨了下牙,不動聲色道:“那不給我介紹介紹?”

橋西遲疑,從門縫看到裏面得熱鬧:“不,不了吧,我和他們不熟,等熟了再介紹吧。”

橋西說的是實話,他确實和裏面的人不熟悉,除了楊昀清一對,還有餘銘,其他的他連名字都還不知道。

等熟悉了在介紹?要多熟悉,熟悉到處對象了再介紹?

沈修誠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

見沈修誠已經暴雨加狂風了,柯瑭連忙插話道:“我們在這邊吃飯,就看到你了,你要跟我們一起嗎?”

橋西啊了一聲,不知道怎麽回答。

比起一屋子社牛,他是想跟沈修誠他們一起吃飯的,但是這麽走了也不是回事兒。

就在他猶豫之際。

“一起嗎?”沈修誠突然出聲。

橋西擡起頭,和沈修誠的目光對上,愣了下,像是受到了什麽蠱惑般點了下頭。

點完頭,橋西才猛地反應過來。

卧槽,我剛剛點頭了?我答應了?

橋西懵逼了,所以他要怎麽去和楊昀清說。

再不懂交際,他也知道這種突然離席去和別人吃飯的行為,有多麽好吐槽。

“我去幫你說,”似是看出橋西的為難,沈修誠拍拍他的腦袋,“在這等着。”

橋西愣愣點頭,看着沈修誠推門進去。

突然進來一個陌生人,還穿着與他們格格不入的西裝,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

這目光的凝聚程度,站在門口的橋西都有被誤傷到。

沈修誠徑直走到楊昀清面前,和她打招呼:“你好,多有打擾,你就是橋西經常提到的那位學姐吧。”

楊昀清受寵若驚,連忙站起身和沈修誠握手:“啊啊,是是是,對的,學長我們一個學校的。”

沈修誠:“我這段時間一直加班,難得看到橋西,想跟他說說話,你不介意我把橋西帶走吧。”

和偶像這麽近距離說話,楊昀清已經要神志不清了:“可以可以,您拿走吧……不是,是您帶走吧。”

沈修誠對着她笑了笑:“謝謝,今天是我唐突了,下次讓他請你們吃飯賠禮。”

楊昀清小雞啄米般瘋狂點頭,嘴角都咧到了耳朵邊。

沈修誠又對着在場衆人點點頭,這才轉身出門。

直到門口的幾人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楊昀清都還沉迷在偶像的美顏暴擊裏。

梁楠見狀心裏直冒酸泡:“人都沒影了還看!”

楊昀清捧着剛剛和沈修誠握手的那只手,感動道:“嗚嗚嗚,我要一個月不洗手!”

梁楠:“……不至于吧,姐。”

楊昀清白他一眼:“你不懂,這是偶像的味道,這是我們A大男神,跟他握手的人都是大老板,福布斯的程度你知道嗎!我以後也會成為大老板,嗚嗚嗚!”

梁楠:“……”對手的實力怎麽一家更比一家強?

遠離了社牛群體,橋西的快樂又回來了:“你們竟然會來這裏吃飯,哈哈,震驚到我了!”

這話一出,在場的其它幾人都看了過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似乎……每個人眼裏都寫滿了幽怨?

作者有話要說:

橋西:你們竟然會來這裏吃飯,哈哈哈,震驚.jpg

沈修誠:我髒了,不再是那個高貴不染塵埃的沈總了。

趙毅冥:我也想知道我們為什麽跑這麽遠來吃飯。

柯瑭:你還有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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