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晚, 陳聽說是徹夜未眠也不為過。

餘漾恰好有深夜的通告,看到她的消息之後,一個電話打過來, 跟她聊了十幾分鐘。

餘漾說:“我覺得可能他真的挺喜歡你, 至少是見色起意過的,不然不可能把你娶回家,男人也挺簡單的,畢竟話糙理不糙,也要睡得下去,對吧。”

這一點其實與陳聽當初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真的覺得對他至少是不排斥的,才答應了跟他結婚。

餘漾:“只不過小聽, 你也別太上頭, 沒聽過那句話嗎, 男人三分醉,演到你流淚。咱們跟他都不熟,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反正我是不太相信才認識沒多久他就對你情根深種啊什麽的。”

聽到這, 陳聽“嗯”了聲。

餘漾又笑了, “只不過, 你們已經結婚了, 他看起來是個挺有責任感的人, 說不定就是想好好跟你過日子了, 總之嘛, 你就該享受享受, 該培養感情培養感情, 感覺到苗頭不對再撤就是, 他暫時看起來不是什麽壞人。”

挂了電話,陳聽腦子裏似乎一直循環播放剛剛在書房裏的場景,他的眼神、聲音、真誠無比的表情和語調……

近乎沒有人能逃過這一次的心動暴擊,她幾乎是在和本能作對,抑制着自己,不要那麽快對他淪陷。

又過了好久,還是睡不着,她幹脆點開他的微信朋友圈,反複看他僅有的幾條朋友圈,又去看他的品牌微博,想找到和他相關的蛛絲馬跡。

翌日上午,她頂着兩個黑眼圈走出去,路淮津站在廚房,正喝着某個品牌的咖啡。

視線相觸瞬間,兩人一前一後默契移開。

陳聽摸了摸後脖子,小聲問:“你出門回來了?”

路淮津看她一眼,“嗯,給你買了豆漿油條,熱起來了,現在吃嗎?”

陳聽擡眼跟他對上視線,點頭:“可以,謝謝。”

在吃着油條時,她偷偷看了眼已經去了客廳的路淮津,心說也并不是只有她在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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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瞬間,也似乎後知後覺了昨晚他不讓開燈的原因。

平日裏就能看出來他不是個愛膩歪的人,想來要他說出那些話,并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又開始奇怪起來,昨晚那些話在她看來實在太突然,幾乎是前一分鐘還在聊工作的事兒,後一分鐘就開始深情告白了。于是邊吃着,邊琢磨着他為什麽臨時起意,跟她說這些,是昨晚喝的酒後勁太大?

等她發着呆,吃得差不多了,他不知什麽時候站到了她的對面:“今天有安排嗎?”

大周六,也沒日程,除了補覺,她什麽也不想幹,卻在擡眼看見他眼睛時,搖了搖頭,“沒有。”

“帶你出去玩?”

陳聽一愣,點了點頭。

今天是司機開車,陳聽坐在後座,眼看着車子一路往郊區開去,一時好奇:“去什麽地方?”

本以為他說的出去玩,會是游樂園之類的地方。

路淮津手上回着消息,說:“房車營地,帶你去放松放松。”

這個營地建成不久,她之前刷短視頻的時候看到過相關的推廣視頻,還想過要不要約客妹過來拍照,幾乎是才一下車,她就四處觀望着适合拍照的取景地。

路淮津站在她身後,唇角輕輕揚了揚,他沒有帶女孩來約會的經驗,更不知道以陳聽的性格更喜歡哪種類型的約會方式,最後挑了個最不容易出錯的,看她的樣子,似乎也是喜歡的。

電話響起,一看,是趙銘睿,張口就是吐槽下屬給他捅婁子,路淮津耐着性子聽了會兒,問他:“說完了嗎?”

“怎麽還不耐煩了呢?你帶陳家妹妹去哪兒約會了?”

“來了房車營地。”

趙銘睿笑:“絕,人家約會逛商場玩卡丁車去游樂場,你倒好,房車營地,兩個人去什麽房車營地,那必須是人多才熱鬧啊。”

路淮津懶洋洋道:“不需要熱鬧。”

趙銘睿:“得,我還說約幾個朋友來給你救場,這就一口給我回絕了。”

“別來煩我。”

“行行行,你趕緊約你的會。”

營地這邊來的人基本都是夜裏來喝酒燒烤的,白天人沒有那麽多,只有幾個精心打扮特意來拍照的小姑娘,看見路淮津,視線越過來,頗有些激動地打量着。

陳聽自是知道他生了副吸引小姑娘的模樣,察覺之後,轉頭看向招人惹眼的男人,偏偏他像是什麽都沒發現那樣,還在打電話。

陳聽坐到露營椅上看着他,等他說完話走過來了,才指指旁邊,酸不拉幾開口:“好多小姑娘看你呢,大明星。”

他将手機揣進褲兜,走過來揉了下她的腦袋:“別吃醋。”

“沒吃醋。”她這麽說着,卻作出惡狠狠的架勢,擡腳去踩他鞋子,這才發現兩人穿的鞋子根本就是同一個款。

他的品牌,他送她的,倒像是情侶鞋。

陳聽又想到當時在咖啡廳裏,自己也是這麽踩他鞋子的,于是沖他招招手,是讓他把頭夠過來的意思。

路淮津以為她要說什麽,“嗯?”了聲,彎腰湊到她跟前,陳聽擡手,像撸金毛一樣,胡亂揉了他頭發幾下。

他也不氣,就笑,最後攥着她手臂問她:“消氣了沒?”

陳聽擡眼看他,鞋也踩了,頭發也揉了,幾乎是在男人的雷點上反複蹦跶了一遍。她心情愉悅不少,反倒有空欣賞起他來,居然頭發亂糟糟的都能那麽帥。

“勉強消了三分之一吧。”

“那行,”他直起身,晃晃腦袋,擡手随意撥了兩下頭發,“帶你去摘草莓。”

“起不來。”她擡起左手,意味明顯:拉我。

路淮津看穿了她的心思,沒照做,反而走過去,徑直彎腰,一手去夠她脖子,一手往椅子那兒伸,俨然一副抱人的架勢,陳聽急忙推開他,站起身來,“你幹嘛……”

剛才還有那麽多觀衆在看他,她可不想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

他笑得揶揄,帶點壞:“不是起不來?”

“起不來也被你吓起來了啊,你當演電視劇呀,那麽多人看着你,不害臊。”她小聲嘀咕着,其實是心裏發慌,兩人就沒在清醒的狀态下抱過,她不好意思。

“害什麽臊,你不是吃醋?她們看見正好。”他一臉坦然,理直氣壯的模樣讓陳聽大為震驚,徹底沒話說了。

營地附近有個學農基地,是趙銘睿家弄的,上次路淮津的那場秀後晚宴,酒會上供應的奶油草莓就是從這兒摘過去的,他記得當時陳聽吃了不少,這次恰好帶她過去摘新鮮的吃。

沒成想遠遠看見一群大學生模樣的人像是在進行社團活動,像是在栽種什麽東西。

陳聽走了幾步,直覺不對勁,視線越過去,恰好遠遠和趙銘軒對上個正着。

今天趙銘軒在的社團搞活動,本來是找個時租房做飯的,不知誰提議要找個農家樂種菜、再一起做飯玩,因着這邊是他家弄的,聯系起來方便,最後就定了學農基地,沒成想,會在這裏碰上陳聽。

不光是他,幾個同學都看出來了,“那是陳聽?”

“好像是。”

“旁邊那個不會是她男朋友吧,好帥!”

“那麽遠就花癡上了,說不定臉不咋地。”

“輪廓就很絕啊,再說,陳聽那麽好看,她看上的能差?”

“我就覺得比不得我們軒總。”

趙銘軒聽得煩躁,咬了根煙起身站一旁抽着,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視線收回來,幹脆背對陳聽和路淮津。

自打陳聽和路淮津的婚禮過後,他就再沒去找過她,甚至在學校都盡量避開她在的地方,每天不是窩在網吧打游戲,就是回寝室不分白天黑夜地睡覺,方呈見他這樣,看不下去了,苦口婆心勸:“哥,忘記舊愛還得靠新歡,我托朋友給你介紹吧。”

他睜着眼,沒說好,但也沒推拒。

見了方呈介紹的幾個女孩之後,趙銘軒興致缺缺,直到遇上個在飯桌上吃了很多豆腐的女孩。他想到,第一次帶陳聽出去約會的時候,讓她點菜,她只點了個豆腐煲,幾乎吃了小半碗的豆腐,他當時驚奇,怎麽會有那麽喜歡吃豆腐的女生……

他擡眼看向那個女生,長直發,皮膚白淨,長相在他這基本過了及格線,但很難得的是,氣質三分像她。從那天起,他魔怔了似的,莫名其妙就和這個女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聯系上了。

沒成想,就在他以為自己已經快忘記陳聽這個人的時候,她和路淮津就這麽猝不及防出現,似乎麻木了,心裏說不上難受,可也實在舒坦不起來。

恰巧這時,手機一震,暧昧中的女生給他發了條消息,是問他明天有沒有時間,一起去看個livehouse。

他心裏浮上一絲燥,懶得回。

朱慶窩在人堆裏,聽了幾耳朵,又去看了趙銘軒幾眼,小聲說:“陳聽她……唉,我都不知道該不該跟你們說……”

旁邊一個八卦的女生立刻眼睛一亮,“什麽什麽,有瓜?”

這一聲幾乎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這邊來了,就連趙銘軒都往她這掃了一眼。

朱慶接着說,“那你們可不要告訴別人呀……那個男人,有老婆的……”

“卧槽!那,小三啊她這是!”

“不是,這消息靠不靠譜啊?你還認識這男人?”

朱慶點頭:“我男朋友跟這男的有生意上的往來,跟我說他結婚了,只不過你們真的不要傳出去啊,這事兒傳到學校裏影響不好。”

“你放他媽什麽屁?”趙銘軒将煙一扔,冷冷掃了朱慶一眼,原本沉默的人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大家全都朝他看過來。

朱慶被他吓到,陳聽和他的事情黃玉琦都跟她說過,她琢磨着,趙銘軒這是因為陳聽寧願去當小三都不跟他在一起,惱羞成怒了?

她小聲說:“我也是聽我男朋友說的,沒有說陳聽知三當三的意思啊!”

趙銘軒擰着眉,不情不願道:“什麽亂七八糟的,三什麽三,他确實結婚了,跟陳聽結的,瞎放什麽屁呢你,知道什麽了你就在這瞎說。”

這下,衆人更是驚呼起來。

“軒哥這都知道啊,絕了!”

“軒總這是認識這男人?”

趙銘軒轉頭看了眼已經快走進奶油草莓棚內的二人,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在這替陳聽和自己的情敵解釋,擰着眉,不耐煩道:“他是我哥發小。”

朱慶聞言,臉色煞白,本來她還想在陳聽面前當面說這個事看看她難堪的樣子,這下又開始後怕起來,心說還好沒沖動。她咬着下唇,心說這下她是徹底得罪不起陳聽了,只得嗫嗫出聲:“對不起啊,是我誤會了。”

“沒事兒,你也不知道嘛。”幾個女生不知內情,寬慰起她來。

趙銘軒解釋完,煩得不行,自顧自回了營地,摸出手機回女生邀約的消息:【不去了。】

過了會兒,又補充一句:【我們可能不太合适,不好意思了。】

另一頭的陳聽看見趙銘軒在,壓根沒有跟同學打招呼的打算,打量了路淮津幾眼之後又想,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要是解釋起來,還顯得自己心虛。

草莓棚有一大片,她進了最近的一個,彎腰摘了個大的,轉頭遞給路淮津。

路淮津一挑眉,“今天那麽有良心?”

“沒有啊,給我洗洗。”陳聽指着他手上拎着的礦泉水瓶。

路淮津點頭,“真有你的。”說是這麽說,卻還是沖幹淨了,塞進她嘴裏。

就這麽吃了幾個,一瓶水快見底了,陳聽突然起身,推着他的腰往外走:“行了行了,不吃了。”

“怎麽了?不好吃?”進這個棚還沒超過十分鐘,她明明剛剛還摘得開心,不知道為什麽突然一下就沒了心情。

陳聽擰了擰眉,後知後覺道:“不想占他家便宜。”

路淮津一愣,反應過來。趙銘睿家的基地,自然是讓他們随便玩的,吃幾個草莓根本不算什麽,但一遇上趙銘軒,這個棚,就不單純只是趙銘睿家的草莓棚那麽簡單了。

他擡手輕輕敲了下她的頭,沒忍住笑了。

回到營地,更是不巧,剛剛那撥同學就在隔壁的營地。

開放式的營地,隔斷并不高,一站起身就能互相看見,幾個女同學沖陳聽招手笑着叫她,打招呼,實際,視線全往路淮津身上跑,看完更是明目張膽小聲嘀咕:“看吧,我就說,帥到我吐血。”

“絕了,真他媽絕了,誰給我的眼睛開過光!”

“想魂穿陳聽了嗚嗚嗚。”

朱慶坐在旁側,抿着唇,極力藏起來,只希望那邊姿态舉止随意,但氣質衿貴的男人看不見自己。

路淮津看了坐在露營椅上臭着張臉的趙銘軒一眼,他們估摸着是要燒烤的樣子,他在趙銘軒擡眼前拍了拍陳聽,問她想吃什麽。

陳聽想都沒想:“不吃燒烤,別的随便。”

他垂眼,不知道她這副暗自跟那人較勁的模樣到底是真的厭惡,還是只是因為還會在意,于是聽她的,幹脆點了個火鍋。

菜上得很慢,她捂着肚子,覺得無聊,神叨叨攤手,讓路淮津把手給她看手相。

他倒是分外配合:“你看看,我能活到幾歲。”

陳聽虛虛握住他的手,食指指尖輕輕滑過他的生命線:“長命百歲。”

“怎麽看的,說說。”

陳聽一笑,倒是坦蕩:“不會看,我只是想占占你的便宜,順便祝福你。”

他聞言,反手,用手掌托住她的,随後手指穿過她的指縫,捏了捏,又松開,在玩她的手指。

“那我也祝你,長命百歲。”

趙銘軒起身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陳聽偏着頭,手被路淮津牽住,唇角帶笑。

他愣愣站在原地,密密麻麻的痛覺似乎慢慢爬出來了,他面無表情坐下,又起身,懵着腦袋,轉身進了房車。

作者有話說:

蕪湖,最喜歡寫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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