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炎地燈火熹微,整座宮殿在月色濃重下越來越沉默,這壓抑的痛苦喘息落在夜幕裏就格外清晰。

不斷有黑霧從呼那策胸口溢出圍繞着他,姬眠歡摸向呼那策腰腹之上的金色妖紋。

那金紋像有靈性般扭動,在避無可避姬眠歡觸摸時變得滾燙,若非收手及時就要灼傷他的手指。

“有意思。”姬眠歡眼裏顯露好奇之色,他仔細觀察着呼那策周身的魔氣,發覺它們并未有任何擴張吞噬之勢,僅僅圍繞在呼那策身旁。

金紋與魔氣總是同時出現,呼那策入魔時有些奇怪,一般魔氣入體會極速擴張占領心智,可他周身魔氣不曾增減,不知是不是與這金紋有關。

蜷縮在地上的狼妖繃緊了下颌的肌肉,露出尖銳狼牙的口中傳來晦澀沉重的粗氣,姬眠歡将呼那策攔腰抱起。

呼那策被汗水黏濕的黑發貼在姬眠歡胸前,他迷蒙不安地發出呓語,魔魇裏像被什麽深深刺激到,突然伸手狠狠掐住了姬眠歡的胳膊。

半妖化的鋒利指甲紮進皮肉裏,姬眠歡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樣臉色如常,他挑眉看着呼那策在他懷裏蹙眉時汗珠滾落的模樣,彎眼低笑一聲:“哥哥,又欠我一次,可要記得還。”

全然不提罪魁禍首是自己。

陷入魂夢掙紮的呼那策緊閉雙眼,他的汗水一顆一顆從頸窩劃過起伏的胸前,神魂卻在一陣水深火熱裏煎熬。

一面被丹田處鎖心陣中冰天雪地鎮壓,一面被赤鳶化作的火海灼燒。

與姬眠歡相貼的地方似滾燙的岩漿滴落,蝕肉化骨,又如熾熱燒紅的鐵烙下,呼那策在姬眠歡懷裏疼得忍不住啞聲嗚咽,背脊繃成了一張顫抖的弓,可姬眠歡以為他只是被魔氣魇住,越發将他摟緊。

夢魇裏的赤鳶更加憤怒,它引頸長嘯,原本誘惑的啼鳴變成撕裂破碎的警告,大火越加猛烈,不斷灼燒着早已疲倦的靈魂。

姬眠歡憑借着記憶來到淩伊山的屋前,已經被汗水浸透衣衫的呼那策掙紮着睜開眼,他伸手試圖推開姬眠歡,搖搖頭啞聲道:“別碰我。”

好疼。

呼那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閉上眼暈在姬眠歡懷裏,周身的魔氣似乎折磨得夠了才餍足停手,慢慢開始湧回呼那策的心口。

姬眠歡百思不得其解這詭異的事态,懷裏的氣息徒然微弱,他來不及多想立刻一腳踹開了房門。

從一開始就察覺來人的淩伊山蹙眉望來,見呼那策狼狽的模樣臉色一變,他立刻從姬眠歡手裏将人接過,匆忙離開留下一句:“狐主自便,我帶阿策去療傷。”

敞開大門闖進來一地月色,姬眠歡摸着被呼那策汗水黏濕的衣物,懷裏剛剛的溫度灼燙驚人,忽而一空竟生出一絲空蕩感。

這衣服本就是呼那策的,如今又沾了主人的汗水,他将被染上熱氣的衣襟拉開些,舔了舔幹渴的嘴唇喃喃:“用完就扔,未免不太厚道。”

“謝禮我就自己來拿咯,哥哥。”一根閃着微光的銀線從他指尖伸向淩伊山離開的方向。

姬眠歡好整以暇地回到玄宮,他脫下衣物,修長的腿步入玄宮之後的溫池。

溫熱的水打濕了他銀色的長發,霧氣迷蒙氤氲視線,他靠在白玉的池壁之上,白潤肩頭綴着的火紅朱砂痣如同血滴。

他的雙臂并非瘦弱,脫下後才能看見其上漂亮勻稱的肌肉,覆蓋在風流高挑的身軀上驅散柔媚多了英氣,只是如今其上添了幾個鮮血淋漓的小洞,在如玉的雙臂上看起來格外可怖。

強占的吻回味來得突兀,卻讓姬眠歡一點一點憶起剛剛懷裏人額角落下的汗珠。

口幹舌燥之下湧動着不懷好意的欲望,他擡起被濡濕的長睫,閉眸将神識寄托到那一根極細的魂絲上。

從寒潭傳來的冰冷逐漸麻木了身上灼燒的疼痛,呼那策緩緩睜眼,淩伊山正在他背後脊梁處疏通堵塞的妖力。

暴虐的魔氣被仔細剔除後化作絲絲縷縷的黑霧消融于呼那策心口,淩伊山接住精疲力盡倒在他懷裏的呼那策,蹙眉憂心道:“脈象怎麽這麽動亂,最近不是第一次發作入魔?”

“前些日子發作過一次。”呼那策垂眸輕聲道,見他認錯模樣淩伊山也不忍心苛責,只是無奈嘆氣道:“萬事有師父頂着,你不必如此,早該來找我。”

是自己和王上都把呼那策逼得太狠了,才會讓他如今習慣一聲不吭忍耐疼痛。

“你在此多調息些時辰。”将欲要起身的呼那策按下去,淩伊山從寒潭中站起捏出一個結界,他将禁地外圍隔離開,讓巡視者暫時不能進來,随後獨自往禁地深處去了。

這座寒潭隐秘在禁地外圍,有陣法匿蹤,淩伊山仍不能放心,臨走時多次加強了結界。

只是魂絲極細,穿孔入風。

冰涼刺骨的寒潭冷暖正合适,呼那策放緩呼吸将手觸向腰腹,本來空無一物的腰際突然浮現金色的妖紋,它形狀如同翎羽,且并非死氣沉沉,而是緩慢從腰腹湧動到呼那策觸及它的指尖,随後攀上了他的手背。

這活物般的金紋最終移動到呼那策頸肩,它像是驅趕敵人巡視領地一般搜索着。

隐匿在後頸處的咒印瑟瑟發抖,生怕自己會被金紋發現,呼那策閉上眼吸納靈力修複經脈,完全不知兩個魂印之間的争鬥。

他身上的魂絲本想跟着淩伊山去禁地看看,卻被禁地門上玄狼殘魂的強大氣息逼退回來,只能退回呼那策身邊安分守己。

原本隐下去的金紋察覺它的存在後再次浮現,似乎疑神疑鬼般在呼那策身上游走了好幾圈,最終沒發覺那根不斷轉移位置的魂絲。

白玉溫泉裏的狐妖睜開眼,回想剛剛的景象仍是覺得不可思議。

那極盡詭麗的金紋,像是被人操控一般在搜查他魂絲的蹤跡,連淩伊山不曾發現他,那金紋卻發現了。

到底是什麽東西,姬眠歡越加好奇,不似蠱咒,真像是個活物。

只是于呼那策而言,似乎敵友難辨。

禁地裏最後一朵清心蓮也被淩伊山從血池旁摘下,他拿出煉丹爐将清心蓮煉化成丸回到寒潭,呼那策吞下後,淩伊山斂眉問道:“近日有沒有發生什麽,或是身體不适,為何平複三十年突然又連續發作了兩次?”

呼那策搖搖頭,他心下驀地浮現起姬眠歡的面容,只是想開口時下意識被什麽阻止,想起那滴心頭血,他只道:“許是我近日因妖核修複,修煉得太緊了。”

“血池清心蓮已盡,需得百年才能再開,”因天地規則一事淩伊山也下意識忽略了姬眠歡,他頭疼道,“多年前贈予鳳族三株清心蓮,我即去鳳族求取幾朵有備無患。”

“不可,”呼那策立時拒絕,“炎地不可沒有師父。”淩伊山掌管着所有長老,每日大大小小的事務都要向他彙報,根本無暇走開。

可呼那策的情況不可再對人說,淩伊山杜絕任何的隐患不放心将事情交給其他人。

沉吟良久,呼那策道:“我獨自去吧,同鳳族少主一別多年,确實也很久不曾見過了。”

魂絲輕輕動了一下,姬眠歡用水将銀發潤濕,心下不滿輕哼了一聲,口中啧啧道:“哥哥好豔福,連妖界最負盛名的美人也認識。”

傳聞鳳少主慕容潇姿容絕世,年少時面容精致得雌雄莫辯,常被被誤認成女子。

只聞鳳族與狼族交好了幾千年,但若落到呼那策與慕容潇頭上卻是沒什麽風聲。

“哥哥想自己去見那秘密的舊情人,”姬眠歡蔥白手指絞着自己的長發,本忿忿的神情忽而一笑,狐貍眼睛狡黠眯起,“那我得陪着哥哥一起去才行。”

熱鬧的事情他最喜歡了,清心蓮這東西他好奇,順便再探聽一下鳳狼兩族的八卦,想必不會無聊。

翌日呼那策打理好狼族剩下的事務就要出發,剛邁出玄宮就被勾住了衣角,姬眠歡懶懶靠在呼那策背上勾住他的脖子,黏糊道:“哥哥去哪?”

瞥過那沒骨頭一般的人,呼那策剛想開口就被捂住了嘴,姬眠歡彎眼笑道:“不管哥哥想去哪裏,都得帶上我。”

“若是哥哥不帶着我,這多日來修煉的成果可都要作廢了,”姬眠歡指尖拂過呼那策腰腹之下丹田處,湊到他耳邊道,“屆時哥哥難過,傷的可是我的心。”

“去路崎岖,你——”剩下的話被吞了下去。

猝不及防被捏住下巴張開口,呼那策輕蹙眉頭承受着姬眠歡唇舌的入侵,那雙眼睛裏掙紮之色被魂絲逐漸撫平,姬眠歡按住他的後腦哄騙:“看哥哥氣息又不穩了,不必謝我。”

從舌尖湧進的妖力滴落進丹田,将幹澀的丹田潤得舒展開,姬眠歡眼色愈紅,被壓着的狼妖不再反抗,只是生疏于親吻不懂如何回應,甚至笨拙地準備将自己的妖力推給姬眠歡。

被他的舉動逗得一笑,姬眠歡安撫摩挲過呼那策的臉頰,只輕聲道:“不必渡力。”

被吻得喘不過氣的狼妖迷茫看向姬眠歡,疑惑問道:“那要如何?”

“張開口,”姬眠歡低聲道,“放松。”

他一點一點引誘呼那策,待對方面色染紅,不知親力親為教了多久,呼那策像是也被帶進這暧昧的游戲裏,開始模仿姬眠歡的動作,緩緩嘗試着作出回應。

“就是這樣,”姬眠歡拉開距離垂眸輕笑,獎勵般又在那唇上落下一吻,“哥哥學得真快。”

他心裏燒起了一團火,本只想淺嘗辄止的戲弄反而引火燒身,輕佻的目光滑進那衣襟遮掩之下,他指尖微擡,遵從欲望而動。

角落裏傳來一陣疑惑的狼嚎,呼那策回神推開姬眠歡,望向氣喘籲籲,好不容易爬上幾百層臺階後來到玄宮之前的狼十六。

黑潤潤的眼睛裏滿是疑惑,狼十六很不解姬眠歡和呼那策在做什麽,它奔至呼那策腿邊親昵嗷嗚了幾聲,被冷落在旁的姬眠歡挑眉,第一次覺得小狼崽沒那麽惹人憐。

被呼那策捧起的狼十六雙爪比劃着剛剛呼那策和姬眠歡緊貼的畫面,詢問着呼那策那是什麽,呼那策冷淡着神色,面上微紅道:“修煉。”

第一次聽說這種修煉方式的狼十六嗷嗚兩聲,掙紮着要靠近呼那策,伸出小舌頭想和他修煉。

臨門一腳被姬眠歡從呼那策手上接過,那只狐貍笑眯眯看着它道:“不行哦,策哥哥他只可以和我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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