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丹田裏疼痛細密,如數十根針頭極粗的銀針不停紮進皮肉,來來回回拔出刺進,比殺人還折磨。

呼那策睜開眼,腦海中殘留怪異的混沌暈厥之感,他勉強站起來,突地腿一軟,眼前一黑襲來眩暈。

下意識扶住寒潭周邊才得以穩住身形,呼那策抹了一把臉上的細汗,才發覺此次魇症醒來心跳如擂鼓,面紅氣喘,比以往都累。

适時月涼天寒,久靠寒潭便更是冷徹,呼那策滿身寒氣推開玄宮門,下刻身上就撲進一只暖爐似的狐貍。

白狐四肢打了個哆嗦,連忙從他懷裏跳了出來,伸出爪子撥開腦門上粘着的冰渣,“哥哥去哪裏了,身上到處都是冰渣子,現下還沒到這麽冷的冬呢。”

“在外走了走,”呼那策望着壁上挂着的香鐘,緩緩道,“一直等着?”

姬眠歡叼來一外袍蓋在呼那策身上,小爪子仔細挑掉墨色長發上的一點霜,“可不是,哥哥不在我不習慣,往日隔幾寸我就覺得冷,哥哥這下離我這麽遠,就更冷了。”

“天底下,恐怕就你會覺得我身上暖和。”呼那策無奈嘆口氣,姬眠歡咬着他的衣擺往床上拖,一面口齒不清道:“快些快些,我困得很。”

将凍濕的外袍搭在一旁木施上,呼那策感受到姬眠歡一動不動的視線,莫名有一股直覺,将想解開兩顆扣子的手放了下來。

長長的狐尾忽然勾着他勁瘦的腰往床上倒,呼那策像往常想輕輕敲打狐貍腦袋,觸手的柔軟皮毛卻變成了銀色綢緞般的長發。

他擡眼看過去,疏忽間被姬眠歡一下摁在床上。

銀色長發垂到呼那策的臉上,狐妖漂亮的眼睛此刻黯着,洇進鲛人鱗片樣的黛藍,姬眠歡低下頭貼着呼那策的耳朵道:“哥哥疼不疼?”

呼那策一時不明白姬眠歡為何如此問,只是皺着眉頭想叫他別鬧。

姬眠歡一把捂住他的嘴,彎着眼睛笑道:“我就知道哥哥疼。”

角落裏的小麒麟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陣輕微的濕黏水聲吵醒。

啧啧作響,還一次比一次大,偶爾還有胳膊碰撞木床的聲音。

小麒麟困倦地哈欠一聲,望着傳出聲音的床疑惑地咩了咩。

層層羅帷後,呼那策抓緊姬眠歡探進衣襟的手,他被捏着下巴吻得面色微紅,開口時唇舌間落了幾聲無意識的輕喘,呼吸沉重,“再胡鬧,就把你丢出去。”

“我想着哥哥疼,才想這般讓哥哥好受些。”姬眠歡無辜眨眨眼,他拉下呼那策中衣側的繩帶,手滑進呼那策腰間,指尖輕佻從腹壁上劃過。

涼意刺得呼那策一戰栗,他松開姬眠歡的手,只得撐着雙臂往後縮,本就昏昏糊糊的腦子越發渾濁,口舌幹燥臉頰發燙,一時丹田裏的疼痛都快被忽視過去。

直覺這般不合儀禮,呼那策忍無可忍用妖力将姬眠歡的手推開,他下意識以擒住魔獸的方式摁住那只胳膊。

聽到狐貍輕聲喊疼時呼那策立刻松開力道,剎那反被姬眠歡使了妖力捆了起來。

姬眠歡靠在呼那策身上,指尖點着他的冒着熱氣的臉,“哥哥生氣了?”

“…別鬧了。”呼那策視線轉到一旁,姬眠歡笑着松開妖力化作的繩子,呼那策轉過頭将腰側散開的繩結系好,透紅雙耳之下,下颌到鎖骨處也盡是緋色。

姬眠歡偷偷笑了一下。

果真和識海裏一樣漂亮,但這樣子比識海裏一動不動的模樣更可愛。

姬眠歡趴在軟枕上歪頭,見呼那策不聲不響挪到角落裏,低眉幽嘆道:“哥哥嫌棄我了,次次用完就扔。”

姬眠歡面上委屈,心裏卻貪戀回味剛剛對方不自覺的青澀回應。

一時眼裏像被點着火,心也癢癢的,巴不得再來一次,瞧瞧那雙冰冷的眼睛是怎麽被融化,冷淡的臉何時冒着熱氣,淩冽的金眸又如何蒙上水霧。

難得想休息的呼那策不堪其擾,只得從随身的乾坤戒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姬眠歡低頭捏着呼那策長發,大有編辮子的嫌疑,只是他的小辮子還沒編好,就被這盒子吸引了目光。

他松開手裏的頭發湊過來問:“這是什麽?”

“你想看的,”呼那策言簡意赅将盒子遞給他,“一刻鐘。”

姬眠歡打開盒子,寒氣瞬間蔓延開幾丈,玄宮角落裏凝上幾朵霜花,凍醒了角落裏的麒麟。

好不容易合上眼的小家夥被凍得嘤嘤叫,顧不得對姬眠歡的恐懼就往床邊跑。

它扒拉了幾下羅帷,呼那策便彎腰把它抱到床上,姬眠歡看着盒子裏的清心蓮滿臉困惑。

呼那策将小羊放進被褥中,背對着姬眠歡道:“不是非要看一眼?你若想要,百年後清心蓮分株來炎地取。”

姬眠歡這才想起自己那時沒事找事的話,他看着盒子裏潔白的花,低下頭忽地笑了幾聲,“哥哥記得好清楚,随口一說的話也是。”

呼那策瞥了他一眼,“關上吧,冷到它了。”

那頭鼓起一個小疙瘩,隐隐還在往呼那策身旁湊近,從被褥邊緣露出白毛,姬眠歡眼睛一眯,這才發覺小麒麟爬了床。

現下把它踹下去就太刻薄了,姬眠歡癟癟嘴,拉過呼那策的胳膊也學着麒麟的樣子往他懷裏鑽,黏糊道:“我也冷。”

鬧了半宿,哪怕是生事的狐貍也累了,姬眠歡掩着嘴打了個哈欠,疲懶半阖眼,口裏小聲道:“靈鏡有種花呢,在初冬開的最好。”

“紅色的花瓣,藍色的枝葉,花瓣像鮮血,枝葉像藍孔雀的翎羽。”

“等到了初冬,我帶哥哥去看。”

躺在呼那策身旁,姬眠歡那點旖旎的心思煙消雲散,只覺得靠着身側的妖,哪怕玄宮裏一盞燈不點也能安心閉上眼睛。

姬眠歡牢牢抓住呼那策的手閉上眼,又突然睜開,“不許松開我。”

呼那策轉過身子面朝另一邊,顯然不太想回應這般幼稚的話,姬眠歡得不到回應最會磨人,不停念叨撒嬌,“不許松開我,不許松開我,答不答應?不答應我就一直念。”

最先妥協的是本來已經墜入半個夢鄉的小麒麟,它噌地一下冒出被子,黑眼睛盯着姬眠歡,偏偏敢怒不敢言,只好輕聲叫着告訴呼那策自己委屈。

“…睡吧,怎麽跟個……”呼那策轉過身無奈點點頭。

他想說什麽,卻見那狐貍已然歪着腦袋靠在他肩頭睡着了。

銀色的碎發散在額角,秀氣精致的臉輪廓線條柔和又英氣。

“睡着了,看着就乖多了。”呼那策将那句原本想說的話吞下。

他彎曲着胳膊用手背支着下巴,看着姬眠歡抓緊他不肯放的手,黏得緊緊的。

“裝瘋賣傻,到底想要什麽。”

他低聲問了一句,微不可聞,連麒麟的呼吸聲都能蓋過這句話。

呼那策回過神時,他的手已經伸出去,輕輕觸碰了一下姬眠歡纖長的眼睫。

被握着的手暖乎乎的,比周身其他地方都更加有知覺,呼那策伸出另一只手攬過姬眠歡的腰,他做賊一樣小心翼翼,臉上神情幾乎可以叫做緊張。

呼那策抱了一瞬就松開手,一只手卻冷不丁使力推着他的後腰,叫他猝不及防紮進了姬眠歡懷裏,他發紅的耳朵貼在姬眠歡胸膛,聽到那顆心在跳。

呼那策想掙紮着起來,姬眠歡兩只手都扣緊他的腰往自己懷裏帶。

狐貍下巴磕在呼那策頭頂,聲音輕輕的,像是已然半夢半醒。

“我冷得很,哥哥就這樣讓我抱一抱,好不好?”

呼那策垂着眼睛,良久才輕輕嗯一聲,本褪去的緋色又順着臉頰飛速往上爬。

可狐貍身上的暖意醉人,比春日燙的酒都讓他暈頭暈腦,不怪乎從前師父愛在春日飲酒後在樹下淺寐。

小麒麟的短脖子十分疼,它睜開眼迷茫了好一陣,才發現自己不在床上。

它從地上爬起來,擡起兩只前腿搭在床沿邊,還未開始咩咩叫,從床上就垂下來一只秀美的手,三指成訣,一束紅光飛向小麒麟,叫它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了。

“吵醒他,今夜吃炖羊肉。”

難得呼那策睡時不蹙眉,姬眠歡撐着下巴看了許久,越看越覺得心癢。

他勾着呼那策一縷墨發,纏在手指上繞,一圈又一圈,最後将它們悉數松散開,反複這般,實在是閑出了個病來。

也不叫醒呼那策,姬眠歡就支着下巴歪頭看,不時想到什麽,就會忍不住笑一笑。

昨夜周身都像泡在熱泉裏,一夜無夢,呼那策很久沒睡過這般的覺。

他睜眼時其實天還未完全亮,姬眠歡的手還牽着他。

“哥哥不再睡會兒麽?”姬眠歡低頭親了親呼那策的側臉,被後者皺着眉用手擦了擦,“又不是蒙昧幼崽,怎麽總愛舔人。”

“哪裏有,”姬眠歡勾着呼那策的脖頸,他半撐着身子,長發落在肩頭,從松散的衣襟處窺得幾分玉白,“分明只對哥哥這般。”

“快臨冬月祭,哥哥想不想要一條新靈脈?”姬眠歡指尖順着呼那策後頸的領口探進去,呼那策握住他不安分的手腕,“以往聽說狐族于占蔔尋寶有一套秘術,怎麽,想用來換什麽?”

“月輪山出了個地脈寶貝,哥哥興許是瞧不上,”姬眠歡擡眉含笑,順着呼那策的動作壓在他身上,“可地寶出,其下定有靈脈滋生。”

呼那策眼裏忽而閃過些許笑意,似乎沒想過姬眠歡會不打自招,他擡眼看着姬眠歡,“你身上,有我的氣味,和淡淡的腥氣。”

“非常的,”呼那策斟酌了一個詞,“濃烈。”

“平日或許會有一些,可是昨夜,那個氣味太濃了。”

“昨夜混出去,是為了這個消息?”鬼精的狐貍,真是防不勝防。

作者有話說:

開啓,日更的生活,第一天!

醒來很累臉紅是因為夢裏被親親太久了,不是被do了幾百回

(′д` )

狐狐:我可以!

佩佩: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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