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五，那些疼痛的過往2

獨孤離還是先受不了這樣的猜測沉默，先開口問：“你現在去哪？”

“不知道，只想找個地方隐姓埋名。師傅，”林止寒說到一半突然叫道。

獨孤離一愣，“你剛才是在叫我嗎？”怎麽就那麽客氣了？獨孤離不解。

“我話還沒有說完，我只是說，為了掩飾身份，以後我就叫你師傅吧。”

“那為什麽不是叫爹呢？這樣不是更能掩人耳目嗎？而且我的年紀做你爹也差不多。”的确，獨孤離比林止寒大了十五歲。要說是林止寒的爹，也未必沒人相信。

林止寒聽完，瞥了他一眼，“我爹在地底下。你确定要和我爹差不多？”

一句話，語氣淡淡，卻讓獨孤離氣結，不就是口頭上占點便宜嗎？至于詛咒自己死嗎？他還想再說什麽，林止寒卻沒給他機會，繼續道，“以後我會化名喬念白。”

“哦，原來你娘姓白啊。”獨孤離做恍然大悟狀。念白，念白，一定是懷念某個人嘛。林家上下與林止寒有關系的，只有林止寒的娘親獨孤離不知道姓什麽叫什麽，其餘都知道，名字肯定沒有這個白字。那麽只能是悼念自己的娘啊。

林止寒朝天翻白眼，獨孤離未免太能聯想了，她娘真的不姓白，名字裏也絕對沒有白這個字。

“這個，名字只是我瞎編的。”林止寒無奈道。難道真要編個有規律的名字讓別人一聽就知道啊。

這回輪到獨孤離翻白眼了，怎麽會有人能這麽快的連名帶姓取個名字，而這個名字和自己一點關系都沒有呢？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這就好比給一個嬰孩起名字。如果自己要當林止寒的爹也只好改姓喬。他忽然想起自己年幼時的名字。那時他還不姓獨孤。他忽然回憶起自己的過往，然後一路走一路講述着，也打發了這無聊的時光。

“我的原名不叫獨孤離，而是叫王瑞。八歲之前，我一直在一個普通的小山村生活。八歲的時候，山村瘟疫，全村人幾乎都死了，包括我的爹娘。這時我的師傅獨孤一坤正好經過，于是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我自然說願意，難道要留下來等死？于是，求他葬了我父母，便跟随他走了。從此也改了名姓，叫獨孤離。父母疼子，豈肯以‘離’這樣不吉的字眼為名。但師傅說，人在江湖難免‘離’字。說的時候還有着哀傷意味。當時我不懂師傅說這話的意思，呵呵，說實話現在也不太懂。

之後，我随師傅習武直至十九。我十九歲的時候，師傅和一個前來挑興的女子比試，師傅說與她單獨比武，不讓我跟。還留下信說，無論結果如何，都不準報仇。我當時心雖有不安。但我先前試過她的功夫，也不過如此。決不是師傅對手，因此也沒有上心。可是最後，師傅卻輸了比武，死在那女子劍下。我去看過，師傅屍體面色安詳，唇邊還隐有笑意。我不懂其中深意，但終究也是無法明白了。因為，那女子不久之後也自刎而亡。于是我将二人合葬，之後開始闖蕩江湖。

二十，我開始各處游蕩歷練，增加實戰經驗。二十三歲的時候，我到各門派挑戰，想進一步充實自己。其中自然有勝有敗，到蒼梧的時候，蒼梧一個老者出戰。在我快贏的時候，蒼梧那邊突然有人暗箭相傷。我雖然避過，但卻心頭火氣，手下沒準，竟将那人打死。從此與蒼梧結仇，也是一戰成名。自然是惡名。

二十五歲和江湖當時排名第三的奪命書生一戰。也奠定了自己在江湖的地位。從此再沒和人比過武。但我自認除了江湖第一劍外，再沒有人在我之上。二十八歲的時候，你知道了，五大高手挑戰，重傷逃脫。

中間還發生了很多事，比如我救了所謂邪教的護教法王之一，莫冉青。那人豪爽，和我是莫逆之交，自然不能不救。殺了江湖所謂的正義人士陳久霖。呵呵，說到陳久霖，那可真是個道貌岸然的小人。自已殺了人，卻屢屢陷害栽贓給我，我不愛辯解，一氣之下一殺了之。這種事情還有很多不值細說。最過分的一次大概就是一夜滅了一個門派吧。總之就是到了被江湖下追殺令的現在這種地步。後來就遇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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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離都說了半天，說完了。林止寒也沒反應，獨孤離忍不住問道：“我說這麽多，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我都聽了，聽得很認真。”林止寒一臉嚴肅的回答。

獨孤離知道她聽得認真。只是他要的是林止寒的反應啊。可是他倒忘了，林止寒又不如一般的孩子那樣聽到故事就喜歡的緊。她素來冷淡慣了，除了複仇，什麽都不關心。

獨孤離也不勉強了，轉移話題道：“和我說說你的事吧。”他很好奇是怎樣的生存環境，能塑造林止寒今日的性格。

提到這個林止寒微微低頭，眉宇間有不易察覺的感傷，語氣依舊淡淡，卻有了懇求的意味：“可以不說嗎？”

“我都告訴你了呀，公平起見，你不該說說嗎？況且我又不告訴別人。難道……”獨孤離故意拉長了口氣，湊過來小聲戲谑道：“你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秘密。”

林止寒無心和他玩笑。那些往事。

“我娘親原是歌姬，只因我爹酒醉，無意與娘發生關系，才被迫娶她。知情之人皆以我娘不守貞潔而辱之。唯有我知道，那晚我娘之所以願意只因為對方，是林劍鋒，是她心儀的人。但林劍鋒以此為恥，雖然将我娘娶進門，從此以後卻沒有再進過我娘的房間。

我七歲跟着二哥林青允習武，學的不過是自我保護的功夫，還有逃跑用的輕功。當然吃了冰魄後內力受損，功夫也就自然沒了；八歲，娘郁郁而終；九歲，林若依出嫁；十歲，萬夫人小兒子，十二歲的林錦死了。”

說到這，林止寒心痛難忍，其他哥哥姐姐雖然對自己好，但畢竟他們都大了，有自己的事。這林錦只比自己大兩歲，雖然是萬夫人的小兒子卻處處周全自己，哄自己開心。這對于那時的自己，是陰霾中唯一漏進來的陽光。因此，想到他，林止寒悲傷難抑說不出話來。但她不想讓獨孤離看出來。

于是，她就地坐在地上，擡起頭，看着天空，已到正午刺眼的日頭。淡淡道：“我累了，想坐會。”林止寒這樣說，便把這種停頓，這種情緒掩飾過去。好像停下來只是因為累了。

幸而她是背對着獨孤離的。而且在草中行走的确不容易，別說林止寒就是獨孤離自己也有點吃不消，因此也跟着坐下來道：“接下來呢？”

“在林錦死後不久，林若依的娘，方夫人也跟着死了。我殺的。對外只說是病逝。”說到這林止寒自己還沒什麽感覺，倒把獨孤離給愣住了。十歲的小孩就殺人？實在是。林止寒也不理獨孤離的反應，繼續道：“十一歲，也沒什麽大事。十二歲，我殺了混進林家莊的探子。”十二年的過往就被林止寒這樣三言兩語的帶過。但獨孤離顯然不滿意。

“你就算會些功夫，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啊，你怎麽殺得了他們。”獨孤離忍不住出言詢問。

“也沒什麽。只是當時探子被抓住，逼問的事情交給大哥林青明。林劍鋒，就是我爹突然叫我去牢房一趟，說是讓我把林青明以及拷問的人都叫回來問點事。我雖然奇怪，但也不好違拗他的意思。當我到牢房的時候，正好看見幾個鮮血淋漓還被綁在那接受鞭打的人。大哥看到我也奇怪我怎麽會去。帶人離開前，還帶着我叫我趕快離開牢房。當時我只覺得頭重，腳底下輕飄飄的走不快。因此就落在最後。再等我走到牢房門口才發現，牢房門已經鎖了。”

“怎麽會鎖，守衛應該看到你進去了啊，你沒出來，怎麽就鎖了門。”獨孤離也驚訝，林止寒再不濟也是小姐，怎麽就把小姐給鎖了。

“我不知道，現在想來，就是林劍鋒讓他們這麽做的吧。我又重新回到牢房，然後看着那些人懇求的目光。他們說他們來了就沒打算活着離開，只請求我快點動手，讓他們解脫。他們說，看到這種情景卻沒有吓哭，甚至沒有膽怯，我一定下得了手的。他們不知道我沒有膽怯只因為我對他們的同情悲憫戰勝其他所有情緒罷了。春秋無義戰，我知道這樣的争鬥沒有誰對誰錯，他們的寧死不屈不過是因為忠誠。我佩服這忠誠于是殺了他們。用的就是二哥林青允送我防身的匕首，一刀刺進心髒，準極了。”

“他們一死，線索全斷，就不知道是誰指使他們的了。你爹，額，就是林劍鋒沒怪你嗎？”

“這就是奇怪的地方，他沒有怪我，只是意味深長的看着我。至于把我鎖在牢房，他的解釋是這是下人的無心之失，還懲罰了那些下人。十三歲，林家被滅，我遇到了你。就這樣了。”

林止寒一句就這樣了，表示話題到此為止。她不想說了。林止寒向來惜字如金，今日說這麽多已是不易。獨孤離也沒有再勉強。只是從這樣簡單的敘述，獨孤離也能稍微體會到林止寒的艱難。

娘不受寵，自己又是女子，自然在莊中也沒什麽地位。否則什麽處境需要七歲的孩子就跟林青允學習防身之術。八歲娘去世，九歲林若依出嫁說的輕描淡寫卻是自己失去了可以傾訴和保護自己的人。而且什麽樣的恨能讓十歲的孩子動手殺人，什麽樣的爹能把自己的女兒鎖在牢裏面。

獨孤離此刻如果說一點感覺都沒有是騙人的。但是，讓他動容的，卻不是林止寒的經歷。天下比林止寒慘的，何止千人。他要是都同情還活不活了。況且他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怎麽會同情這個。他動容的是林止寒說這些事的平靜隐忍，以及骨子裏透出來的殘忍倔強。還有一樣，林止寒好像對什麽都冷漠。不在意別人對她的态度，也不在乎會失去什麽。只是那樣靜靜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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