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二十九，如果傷害是因為愛

李韋清早想去找白劍穆商量碧落賦找來的事，然而，當走到白劍穆的房間竟然空無一人。問白劍穆身邊的人才知道，白劍穆大清早的就提着酒去找莫冉青了。他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一邊叫人去叫李卓，一邊急忙的趕到莫冉青的院子。一進門就看見白劍穆從莫冉青的身上緩緩滑落。他想都沒想立刻沖過去接住白劍穆的身體，一眼看到白劍穆胸前的匕首，以及呆滞的莫冉青。他大概也猜出了幾分。接着李卓趕到。

李卓看到眼前的情境，猛地拔出劍直刺莫冉青。此時，莫冉青仍然呆站着，李韋大驚，忙一把将莫冉青推開，才避過李卓的劍。李卓看着李韋怒道：“你幹什麽，肯定是這小子殺了大哥，我要為大哥報仇。”

“你看他手裏拿了什麽？”

“陰靈令？一定是他搶過去的，等我搶回來。”

李韋嘆息，“以大哥的武功是莫冉青想搶就能搶的嗎？而且你不要忘記了，大哥說過，無論莫冉青做了什麽，都不準我們動他。你要違背大哥的命令嗎？”

“可是……”

“可是什麽，救大哥要緊，我已經讓人去叫李大夫了。你和我一起把大哥擡到床上去吧。”

李大夫是杭州城最有名的大夫，也是地獄門專門的大夫。

他們走了。

而莫冉青，仍然沒有回過神來。他不明白，為什麽白劍穆要向他坦白，為什麽要激怒他，為什麽不還手，為什麽把陰靈令給他，為什麽臨死前他要笑。白劍穆洞悉着他的複仇之心，為什麽還不殺他。可是如果白劍穆真的是關心他的，為什麽當初又要陷害他，他不明白。

李大夫及時趕到了，只是多少努力也沒有換回白劍穆的生命，白劍穆帶着必死之心，毫無留戀。所以，要別人怎麽救呢？

他一定要還莫冉青自由，可是，失去莫冉青他會比死更痛苦。這場錯誤的糾葛裏，他先選擇了放手。只是，他沒想到，當他放手時，這些糾葛深深的纏着他的心，勒的他不得不用死才能夠離開。

地獄門一片白色。

七天後，莫冉青在這場白色裏繼任了地獄門的門主。而李卓，李韋随着白色的消失離開了地獄門。

可是，沒有人理解，為什麽渴望自由，那樣不喜歡白劍穆，不喜歡地獄門的莫冉青會願意留下來。也沒有人知道莫冉青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接手地獄門。因為沒人聽到，一個月前一個深夜裏李韋和莫冉青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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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是白劍穆死去的第三天夜晚。過了那夜白劍穆就要下葬了，莫冉青依舊沒有從白劍穆的死中恢複過來。他的腦海全是白劍穆死前的笑。

在子時，李卓已經靠着白劍穆的靈棺睡着。李韋把莫冉青帶到地獄門的密室裏。

“你為什麽要殺大哥。”密室裏，沒有一絲光線，黑暗中看不清李韋問話的表情。

“因為，他說他陷害我，說龍悅是他殺的。”

“的确，他是陷害了你，可龍悅不是他殺的。但是，他常說龍悅雖不是他殺，卻因他而死，他很自責。”

“我不相信”莫冉青堅定的道，“不是他殺的，他為什麽要承認。”

“本來我也不知道，可是見過李大夫之後，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說完，李韋點亮火折，照亮整個密室。然後從密室的一處空着的牆壁裏取出了一幅畫像。莫冉青看着李韋驚訝道，“沒想到，密室裏面還有機關。”

“對于你，他一直都是這麽重視。哪怕只是你的一幅畫像。其實就是這間密室，也是為了保護你而建的。你來之前地獄門從來沒有這間密室。”

“我不明白。”

“所以讓我來告訴你。”李韋展開畫像，是莫冉青的畫像。

那是三年前，白劍穆與莫冉青的初次相見。

當時，正是江湖六大門派圍攻碧落賦。地獄門當時根基還不夠穩固，不想卷入這場江湖戰火，但是，仍然喬裝和李卓李韋兩兄弟來到了碧落賦。當時，只是想在此次大戰中看看別人的實力以及功夫。可是，就在碧落賦的門前，他看見了莫冉青。莫冉青一襲青衣，昂首立在碧落賦門前，左手持劍，右手則藏在背後，其實毛筆就藏在右邊的袖中。臉上盡是傲然之氣，一點都沒有被六大門派圍攻的慌亂。正是少年意氣，全不像現在滄桑的莫冉青。

當時，白劍穆還不知道他叫莫冉青。只是，看對了眼。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保護這個孤傲的人。

于是，白劍穆有違初衷的出手了。他在暗中全力保護着莫冉青。那場大戰中無論是碧落賦還是六大門派都死傷無數。可是，莫冉青卻完好無損。

“回來後，他就畫了你的畫像。然後藏起來了。”李韋将畫像收起來。又重新放回到牆壁裏。

“我感謝他保護我，可是，他為什麽又陷害我。”莫冉青不解。

那之後，白劍穆意識到再讓莫冉青留在碧落賦一定會遇到危險。因為，碧落賦是邪教。江湖一定還會再圍剿。可是，他不可能每次都保護莫冉青。可是，要讓莫冉青離開碧落賦也是不可能的。碧落賦的主人對莫冉青有恩。依莫冉青的性格是絕對不會背棄碧落賦的。除非碧落賦先趕走莫冉青。

于是，他收買了莫冉青身邊的朋友，要他栽贓莫冉青。說是莫冉青出賣碧落賦，讓碧落賦與六大門派為敵。

“沒想到我身邊的人竟然這麽容易出賣我。”莫冉青話語是感慨，語氣卻平靜。他早就知道被身邊的人出賣，只是不知道原因而已。

“是啊，這就加劇了我大哥要讓你離開碧落賦的決心。你身邊的人根本不值得你掏心舍命。”李韋回憶當時白劍穆的話。

碧落賦決定處死莫冉青了。白劍穆已經派人潛伏在碧落賦了。當碧落賦決定要處死莫冉青的時候，那些人就暗中幫助莫冉青逃脫。

可是，白劍穆怎麽也沒想到莫冉青根本不願意投靠地獄門。形單影只的莫冉青立刻成為各大門派攻擊的對象。

白劍穆只好一直在幫莫冉青逃脫。

直到龍悅的意外死亡，莫冉青才終于肯歸順地獄門。

“因為要我歸順地獄門，所以，他要殺掉龍悅嗎？”莫冉青語氣平靜，拳頭卻已握緊，指甲深嵌進肉裏。

“他沒有，我說了只是意外。當時，大哥派去的人主要是保護你，後來你因為什麽事和龍悅分開。我們的人都去保護你，一時疏忽才……你要相信我，大哥那麽愛你，怎麽忍心看你傷心，怎麽可能傷你心愛的人。”李韋激動道。

“愛？你說他愛我？可是他是……”莫冉青幾乎不可思議。

“是，他愛你。他對你的好，對你的感情你一點也感覺不到嗎？”說完，自嘲的笑了，“也難怪你感覺不到，畢竟他對你的感情是世俗不容的，他不想你厭棄他，于是，将感情深藏，不讓你知道。”

莫冉青想起這三年來，白劍穆的點點滴滴。白劍穆對他的隐忍，白劍穆對他的偏袒，白劍穆給他認為的最好的東西。白劍穆在密室裏靠近他身邊時呼出的氣息，以及白劍穆最後靠在他肩頭的話語。

莫冉青低頭，“可是這種愛，他有沒有問過我想不想要。他讓我成了忘恩負義之人，成為碧落賦的叛徒，讓我被人追殺，無處可去，還失去心愛的女人。”

“是，他傷害了你。可是，如果傷害是因為愛呢？”李韋說這話幾乎是急切了。“你想想碧落賦在三年前那一戰中的沒落，如果再次大戰你是否還有命活着，你想想若你離開碧落賦之後肯加入地獄門，龍悅怎麽會死。你想想這三年來你再也不用過以前的殺人生活，也算平靜了。縱然我哥是錯的，縱然他不該替你選擇，替你決定以後的路。可是那也不過是因為愛。現在他死了，你還要怪他嗎？”

莫冉青搖頭，“我不知道。”突然他想起了什麽，“你剛不是說你知道他為什麽要承認殺了龍悅，激怒我嗎？”

“因為你。”李韋緩緩道，“為了救你。”

“什麽意思？”莫冉青不解。

“你還記得李大夫曾經來過我地獄門，幫兄弟們看病嗎？”

“是，那次來我還和他見過，他很博學，我們還握手長談。”莫冉青回憶。

“就是那次握手。李大夫當時其實是受大哥之托，來幫你把脈。但大哥知道你的脾氣因此沒有說破。只讓李大夫暗中給你把脈。之後，李大夫告訴大哥，你可能過于壓抑，于是五內郁結，加上可能練功時太過急功近利，傷及內髒。必要将心中的郁結之氣發洩出來才能将病治好，否則怕命不久矣。李大夫來過之後，大哥就一直對我們說，無論你做什麽都不能傷害你。”

“所以他那天早上才要激怒我，要我能夠發洩掉心中的怒意。”莫冉青回想那天白劍穆的反常終于明白。

“接下來，我和李卓會幫你搞定碧落賦，之後，我們就會離開地獄門。至于你要不要留下，要怎麽處置地獄門都是你的決定了。因為你的手裏有陰靈令，地獄門不會有人反對你的。”

李韋說完就要離開，莫冉青在他身後，“李韋，你等一下。你要怎麽搞定碧落賦？”

“很簡單，大哥曾和碧落賦達成協議要一命換一命，如今只要把大哥的屍首交給碧落賦就好了。而且現在的你已是地獄門的門主，地獄門絕不會交出你，碧落賦再要糾纏，對他自己也沒有什麽好處。”

當莫冉青聽到李韋的這段話，他的心比剛才還要震驚。白劍穆幾乎毀了他的一切，可是，白劍穆又用自己的死幫他處理好一切。此刻，他不知道要以怎樣的心情去對待白劍穆，如果傷害是因為愛，我們又該怎麽去恨？“白劍穆他……可是怎麽能把他的屍首交給碧落賦。”

“我也不願意，可是，這就是大哥的遺願。”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而莫冉青則站在那裏，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莫冉青還是決定留在地獄門。留在讓他不知是愛還是恨的白劍穆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