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二，十八年的等待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回到林止寒的院子。本來說明天再來，沒想到剛到中午就又回來了了。

獨孤離正守在門外，見到江楓示意江楓進去。林止寒坐在床上，等待着江楓。

“找我來什麽事嗎？”江楓坐到林止寒床邊直接問。他雖然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但是，壓抑的聲音，微紅的雙眼，還是暴露了他此時郁悶的心情。

“看來你心情不好。”

江楓看了眼林止寒，笑道，“見到你，我的心情什麽時候好過。”

“的确，”林止寒點頭，“每次看到我，你的心情都不好。但你心情不好卻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花淩霄吧。”

江楓聽出林止寒話中有話，皺眉，“你什麽意思？”

“你現在心情不好，和你說這個恐怕不太合适。但是，我也沒辦法。今天早上，你在密室看到的一切，希望就當作沒看到。不要對任何人講，尤其是不要告訴獨孤離。”

“你憑什麽相信我會答應你。”

“憑你酒後失言。”

“什麽？”江楓對自己醉酒後的事完全不記得了。他以為喝醉了直接就被花淩霄找到了，所以現在真的很詫異。

“我偶然遇到了喝醉酒的你，然後你酒後說了很多自己和花淩霄的事。當然，你不要誤會，我對你和花淩霄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如果不是你拉着我，我早就走了。當然這點你可以從花淩霄那證實，還是他解救了我。”

江楓真是頭大，喝酒誤事啊，我還拉着她。天啊。他忽然想到什麽，“那麽你告訴獨孤離了是不是。”花淩霄和獨孤離出去，回來就不正常肯定是獨孤離說了什麽。

沒想到林止寒否認道，“我沒有對任何人說，包括獨孤離。我不是說了，對你們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嗎？如果不是需要你保密，我是決不會再提起的。”

江楓其實也知道林止寒并不是多事的人，否則流言早就傳的滿城風雨了。江楓思量一下，點頭道，“好，我答應今早的事我不會對任何人講。但你能告訴我你的左眼為什麽突然變紅，你不會是？”

“你盡管猜，但我什麽都不會說。我只能保證不管是什麽原因，我都不會傷害花淩霄。而且，我暫時也不會計較花清婉抓我的事。這樣你總該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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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了。”江楓點頭。

于是，兩個人談話之後，這件事就這樣結束了。花清婉由逆風護送離開了弄月堂。一切似乎都回歸從前。

只是，随着武林大會的召開，花淩霄的人馬就混在去武林大會的人群中秘密前往嵩山。

嵩山。密室。

李懷安寫的字又堆了一箱，他被困十八年來不知寫了多少箱的字。密室門緩慢打開，李懷安正低頭研墨，聽到聲音，頭也不擡的道，“筆墨紙硯，我現在唯有筆硯可用了，你再不送紙來，我可就要在牆上亂畫了。”

千不移長嘆一聲，坐下道，“你倒是有心情。不過有件事你是說對了，這件事真的是十三年前逃走的那個沐家餘孽幹的。”

“所以說，不要小看孩子啊。”他依舊在寫字，這是最後一張紙了，所以，他寫的很小心。下一筆都要謹慎考慮很久。

“你知道嗎？我當年從沐家拿走的祖母綠不見了。這個時候丢失，一定是沐家那小崽子。這次，我不會再放過他。”

“他隐世十三年，韬光養晦，只等這一次機會，豈是這麽好對付的。”說着先動筆寫了一點。

“再怎麽等，也沒用，姜還是老的辣，他們算什麽。”千不移不服道。

“這可不一定，”李懷安盯着紙，想着下一筆該如何下筆，“你再能幹，可是時機不利于你，你一心争奪盟主之位，必要在武林大會那天帶大部分人手離開嵩山，他們若在那一天殺上嵩山，到時候你如何保得住嵩山。”

“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在武林大會那天動手？”他這師弟一直聰明過人，給的意見倒一直是很有用的。

李懷安謹慎下筆，又寫了一點，然後點頭道，“是啊，如果是我，我就在那天動手。那天應該是嵩山人手最薄弱的時候。”

“薄弱也沒用，武林大會十三年間開了三次，也不見他能拿我怎麽樣，再說，雖然他滅了些與我交好的小幫派，然而五岳仍在，唇亡齒寒，就算其他四派再恨我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在千不移說話的時候，李懷安又寫好了一筆，他點頭贊同千不移的話，“他們一定會來救，但救得時機呢？只怕不等到你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是不會來的吧。他們恨你，正好可以借此機會來削弱你的實力，所以，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出現的。”

“按你這麽說，我嵩山是沒有活路了？”

“有啊，”李懷安盯着眼前的字，總覺得寫的有點歪，但還是接過話，“放棄盟主之位，一心守護嵩山。”

“辦不到，”千不移暴躁的站起來，“你知道江湖傳言，林止寒也會來嗎？到時候要把地圖獻給武林盟主。這可是壯大嵩山的好時機。”

李懷安早料到有此答案，沒有表示出異議，只是又寫了一筆。權錢，世間總有人看不透。而且他懷疑，林止寒未必不是沐家放出的誘餌，可是說什麽，千不移也不會聽進去的。

千不移見他只顧看字不再說話，無奈道，“你倒是想個可行的辦法。”

李懷安的字寫的差不多了，他這次擡頭，“不知道對方的手段，所以到了那天，還是死守。你還是要多帶些人離開嵩山的。但是離開之後，你要讓跟着你的人折回一部分，這些人也不必進去，只在嵩山外埋伏，若有人來攻打嵩山，可以讓他們和裏面的人成合圍之勢。另外，到了那天，除非有你的掌門信物，否則任何人不能在離開後再回去。江湖上頗有擅長易容的人，不能不防。還有，你的寶物那麽容易就被偷，都沒有驚動任何人，很可能是門派裏有內奸，不能不徹查。不過，現在查內奸難免人心動搖，所以我想還是私下進行，若有懷疑的人只在武林大會那天帶在身邊，方便監視就好，不要張揚。”

千不移聽完不禁佩服道，“師弟果然聰明，有你幫我還怕什麽。我這就去按你說的部署。”

李懷安搖頭道，“你若還認我為師弟，我有個請求，不知你能否答應。”

千不移警覺，“什麽事。”

“你困我十八年，如今，你已穩坐掌門之位，我對你也不再是威脅。可否在武林大會前夕放我離開嵩山。”

“這個，”千不移猶豫，李懷安十八年來從未說要離開，今天怎麽？他也知道李懷安對自己沒有威脅，但是放掉他的話，總覺得不安。

李懷安看出他的猶豫，“你不要多想，我只是被關這麽久，很想再看看外面的世界，我也不想走遠，只在師父的墳邊守墓，他老人家去世這麽久，我都沒去看過他。反正，我已經武功盡失，你不放心的話，可以派兩個弟子跟在我身邊看着我。這麽多年，我只有這一個請求。”

千不移想了想，李懷安也耍不出什麽花招，點頭道，“好，這兩天我就在師父墳邊搭個屋子，然後送你過去。”

說完就離開了密室，李懷安看着千不移離開的背影，搖頭嘆息，至始至終，千不移都沒看自己用心寫的“淡”字，他把權利看的太重。

李懷安為千不移出謀劃策只為換一個離開密室的機會。其實，李懷安知道，一個能隐忍十三年的人有着怎樣的意志，耐心。所以，如果沒有萬全之策，沐家那後人是絕不會發難的。他甚至偷走了自家的祖母綠，防止在打鬥中損壞。可見他已安排好一切，所以，這一次無論千不移如何準備，嵩山必亡。千不移也必死。正因為看透這點，李懷安才請求離開密室。否則千不移一死，沒人知道自己在密室裏，沒人送飯，自己還不得活活餓死。

這些，他都沒對千不移說，一來，說了千不移也不會聽；二來，千不移的運數也該到頭了。他何嘗不是隐忍十八年來等千不移一死。

當年，嵩山老掌門，有三位嫡傳弟子，除了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千不移，李懷安，還有就是在他們二十幾歲的時候，師父才收進門的只有十歲的小師弟陸明。他們平安過了六年之後，師父說要隐退，要傳位給他們三個人。

當時，老掌門看出大弟子千不移資質平庸，野心勃勃，小師弟陸明雖然天分極高，但是心術不正，便有心傳位給各方面都較出色的李懷安。

然而，有一天，陸明約李懷安在嵩山後山的山崖邊見面，沒想到李懷安到的時候，竟然被陸明偷襲，打鬥中，兩人無意間雙雙跌落山崖。上天有眼，李懷安在掉落中被懸崖邊的樹擋住，然而，陸明卻跌下山崖，死了。

之後，李懷安被趕來的千不移所救，然而，如果讓人知道是他将陸明打下山崖的，必然是要為陸明償命的。當時，李懷安曾想見師父一面，坦誠一切，哪怕真的要償命。但被千不移阻止，千不移說服李懷安先躲起來，說會安排他和師父偷偷見面。

接下來，三個徒弟，一個死了，一個失蹤，自然是千不移當掌門。然而，千不移當上掌門不久，他就聽說師父因失去愛徒傷心過度，離世。他都沒能見師父最後一面。

這時，李懷安開始懷疑，自己是否錯信了好人。或許，陸明偷襲自己根本就是千不移挑撥，他不讓自己見師父是怕師父心軟原諒自己。可是當他想明白時，他已經被千不移軟禁在嵩山密室，并且廢去武功。

接下來是長達十八年的囚禁生涯。

千不移需要李懷安的出謀劃策，加上李懷安的恭謹溫順，沒有一點恨意流露，因此，活了十八年。但是，時間并不能沖淡一切。師父的死，陸明的死，自己的囚禁，這些賬他不可能忘記。

他自己沒有武功，殺不了千不移，所以他要拼命活着，等着看千不移的下場。這些年，他為千不移出的主意，暗地裏讓千不移種下多少仇家。包括在洛陽買地。但是他當時只是想讓千不移得罪當時洛陽的地頭蛇，他被軟禁前就聽說的惡霸段天虎，以及當時以買地賣地發財的富商和官府。

他絕沒想到買地這事還沒有觸及到當地地頭蛇的利益的時候就被沐正南阻止，最後甚至被嵩山滅門。也算他對不起沐家。

如今，終于要得償所願了。